碧海波涛,层层浪花拍打着一片片落日的余辉,海浪好似永不知疲倦一般,翻滚着一浪盖过一浪,争先恐后得冲击着其表面仅剩无几的绚烂辉光。落日也好似并没有忽西落的意愿,挣扎般压着海月渐东上的企图;但无奈一东一西,任谁也无法阻止命运的轮盘朝着混黑淡光的方向滚落。在最后一束深红的晚霞消失与水天一线的尽头时,鬼魅的月光洒落在了洋洋得意的海平面上。
一道稍稍歪斜的光滑鱼鳍迅猛得劈开了前方倒映的明月,以极快的速度冲击着前方的海面。并不怎么平静的海浪在鱼鳍的两旁形成了倒三角的波纹,彷如在身后为其践行。歪斜的鱼鳍在海面急速前行的过程中逐渐爬高,渐渐显露出了下方与之连接的部位,光滑黝黑的背部拖拽着上方没有完全粘结的鱼鳍,锯齿状的鱼鳍尾部翘立在流线型的鱼背上。无尽的海水冲刷着逐渐升高的鱼鳍,貌似这鱼鳍的主人想要冲出海面一般。
陡然间,一道雄浑低沉的巨吼在原本乌漆辽静的大海上炸裂开来,巨大的嗓音从海底一冲而上,似有突破天际的架势横扫过方圆百里的海天万物。大地随着巨鸣得扩散有些微微的颤动,天地间充斥着低沉的巨音。原本就不怎么平静的海面更是因为这怪物般的吼声掀起了磅礴的海浪。一道歪斜的鱼鳍连带着下方受惊的主人一跃窜出了海面,高高跃起,在狡黠的月光下露出了底部白花花的鱼肚,与其黝黑的背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接近60尺长的鱼身在脱离了海水的遮挡后,赫然映现在月光的照耀下。这条体型庞大的鲛,夹伴着激化的层层海浪,任由浪尖的拍打,竟穿梭了两轮海浪,也没有呈现出下坠的趋势,丝毫没有想要回到大海母亲怀抱的愿望。
滚动的海水中,一条长满吸盘的触手瞬间扒开起伏的海浪,直径足足有10尺多长的巨大触手,伴随着那声恐怖巨吼的余声,直冲而上,目标似是那天空中的明月。但陡然间,触手一个回旋打折,在刚刚从水中一跃而起的一条体积庞大的鲛身旁画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弧度沿着制定的轨道持续发展,最终停留在了起点的位置。鲛极力扭动着被触手束缚的身体,没有声带的缘故避免了痛苦如斯的求救,尾鳍在粗壮的触手包围下扭动的绵软无力,随着包围圈的缩小,挣扎的幅度也渐渐趋于平淡。触手裹扎着60尺长的战利品以胜利者般的姿态缓缓缩回了乌黑的海水。恐怖的巨吼也随之消散在了一片苍茫的云海之中。
海边柔软的沙滩上,一排排木制的小型船舶有些歪歪扭扭的竖列在海水和沙滩不断起伏的交接处,伴随着海浪的声音也附和着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但船只的响声却被此起彼伏的叮叮当当敲击的打磨声掩盖了过去。数不清的工匠般模样的人群堆积在每一艘船只的两侧,对着各自面前需要修补的地方进行最后的加工。几百人的工匠队伍中大多都是青壮年,零星的掺杂着些许的妇孺儿童,他们无一例外都衣着简陋,脚踩打了补丁的布鞋。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孩子用他们纤细的臂膀为男人们递送着他们需要不停更换的器具。,几十名身穿布甲,头带皮质头盔的魁梧士兵穿梭在这些人群之中,不停得督促这些历经风霜的苦难人们完成本不该属于他们的工作,人群中弥漫的抱怨之声在士兵们用锋利的马刀呵斥恐吓之下,显得苍白无用。
沙滩外围的一片楸树林中,几束黑影在树叶缝隙中透过来的点点月光下,露出了他们久经沧桑的戎装。沾满尘土的布甲衣结结实实得卡在他们壮实的躯干上,虽久经沙场,但不难看出这卫甲的做工非常的精致;一根质地坚硬的绒毛倒插在他们头顶的轻盔上。
一位身材修长,体型略显单薄的人影挺拔在队列的中间,腰佩一柄银色花纹宝剑,剑鞘在月光的透射下若隐若现得展露出上面镂刻的图腾,一匹金角白鹿以极度扭曲的姿势盘绕在剑脊的正反两面,把整个剑部的中央裹得严严实实,金色的鹿角隐隐闪耀出逼人的豪气,一身雪白的皮肤相得映彰的融合在银色的剑鞘之上。剑柄处文络的剑穗是一幅虽小但很精致的美人画,七名宛若仙女的小人儿栩栩如生的雕刻在其上,有的半躺在地上,怀里卧着另一名仙女的头颈,有的直立立得眺望着远方,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它们无一例外都头戴金冠,身披彩莲,手里拿着荷叶似的花竹,七仙女在剑柄的下端把穗袍勾勒的钟鼓馔玉般奢华贵重。剑柄的最上端,一根夹杂着七彩粉料的缰绳,微微垂挂到利剑出鞘的位置。五根纤细的手指透过布带缠绷的简制手套紧紧得攥着精致绝伦的宝剑。
一声叹息随着秋意的冷蓑,夹杂着袭来的海风回荡在楸树林层次不齐的枝干林中。
李济观深深地呼出了胸中的一口浊气,皱了皱眉,眼光游离在树林之外的沙滩上,一艘艘船舶的两侧围满了人群,叮叮的敲击声和士兵的呵斥声不绝于耳。李济观握了握手中的剑柄,偏头看向身边的护卫。
“摩天岭战况如何?”两声浑浊的咳嗽将久经奔波的尘霾一扫而空,音调也随即恢复了润色,正了正嗓音,“为何到此时还未见到有踏白来报?”
一旁的护卫连忙拱了拱手道:“回侍郎,踏白已有两日未曾所见。依在下看来,叶将军未派快马前来催促,应还尚有余力,摩天岭故还未失守。”
李济观摆了摆手,又将目光瞥向了楸树林外的沙滩,对着忙碌的人群鄂了鄂下首,“附近村庄的人都招齐在此了么?”
“回侍郎,方圆三十里的村落,除了老弱病残都已带到此地。”侍卫恭敬得拱手立在一边,随即稍稍直了直身子,“侍郎无需担忧人手不足,船只今夜丑时便可全部出海。”
“召集村民前来协助固有不妥,但天道霍乱,战事所逼,也无罪过之处。况且紫微侍郎也是心系我家叶公才出此无奈之举。鄙人潘链道,带叶公谢过侍郎。”站在李济观另一侧的戎装大汉向着他拱手行礼。
李济观连忙松开紧握的宝剑,双手托起正在行礼的戎装大汉,眉语目笑间,温和地说道:“战况至此,某也实属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若不召集父老乡亲前来助一臂之力,某与叶将军的计划怕是无法按期实行。”
“紫微侍郎所言极是,我们这招暗度陈仓、偷天换日,定能杀得那江狗贼抛戈弃甲,屁滚尿流得窜回他的狗窝东都!”大汉手一挥,慷慨激昂得仰天一笑。
李济观也是微微一笑,摸了摸下颚处并不存在的胡须,“全托链道兄的袖中神算,我们才能扭转这不利的局势,一招定他个乾坤。”
“哈哈哈,我也不过是脑瓜子里灵感一仰,偶然间悟出此计,”戎装大汉甚是得意得夸张一笑,摆了摆手又道,“还是得亏紫微侍郎的盖世武功,才能将这绝世神剑从食龙洞中取得,若无此剑,某的计策也无从施展啊。”说着,潘链道的目光不动声色得从银色宝剑上一扫而过,眼神中的贪婪之意转瞬即逝。
另一侧的侍卫听闻连忙靠上前来,“伏杌剑乃当世第一神兵利器,降龙斩妖,无所不能,传闻此剑出鞘,苍龙出海,神兽皆拜。侍郎能将此剑收入囊下,也必是当世第一神武之人。”
“小兄弟此言不差,紫微侍郎手持此剑,定能将海中那畜生吓得肝胆俱裂,心甘情愿成为我们的账下走卒。到那时,江狗贼的二十万大军也不过是我们的足下蝼蚁。”顿了顿,潘链道眼珠一转,随即话锋一转,“到时,紫微侍郎即可号令三军,追着狗贼的屁股直捣东都腹地,大业当真唾手可得啊。”
“哎呀,链道兄这话说得某实在是羞愧难当啊,某也实属有幸得以上苍眷顾,侥幸得此伏杌剑,若能充当叶将军的左膀右臂,助其大业所成,我甚是欣慰,又岂敢号令三军呢?”李济观说着,双手作揖,笑道,“链道兄以后只管唤我云远便是,总是称那区区官职,让某感到甚是疏远啊。”
“既然紫。。。既然云远兄如此说,那在下也就不客气了,”潘链道哈哈一笑,“今夜丑时,船舶竣工,云远兄你便可带人上船去深海寻那怪物,某等守卫岸边,以火箭为信号,火箭一出,便是那江狗贼覆灭之时。某就在岸边静候云远兄的佳音了。”
李济观的嘴角不无察觉的微微一翘,和言道:“此安排甚是妥当,现已是子时过半,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可出发。链道兄还是先去歇息,过不多时还要为某守卫这望不到头的海岸线呢,避免到时没了精神才是。”
“云远兄客气了,大战在即,叶将军还在后方苦苦支撑,不多时怕就要刀折矢尽,败退摩天岭,某岂敢怠惰因循,”说着对李济观作了一揖,“某还是去督促一下船只尽快完工,误了战机某有愧于叶公。”
话不多说,潘链道带着身边的两名亲兵离开了楸树林,向着沙滩上的人群快步赶去。
望着潘链道远去的背影,李济观收回了脸上的笑容,握住手中的伏杌剑,对着一旁的侍卫淡淡得吩咐道:
“火箭营全部杀光,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