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死亡焦虑,你至少需要知道这些

大多数人会说,他们很少考虑死亡。然而,在无意识的水平上,对我们日渐老去、趋近生命终点的认识几乎无一例外地引起了死亡焦虑,而这种焦虑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形式在生活的诸多方面都产生了影响,并引发了我们的一系列行动。

通常,死亡的概念和对生命无常的认识是随着个体的成长而逐渐发展的。儿童在早至两岁时就能意识到生物都会死亡,比如当宠物死亡或得知亲友去世时。在三到六岁之间,他们会意识到父母最终也会死亡的事实(Kastenbaum,2000)。最终,儿童意识到实际上他们有一天也会死去。

这时候,个体原本认为的人生恒常性便倒塌了,儿童时期对死亡的恐惧就此在潜意识中埋下了种子。


死亡焦虑的触发因素

个体在长大成人的过程中,任何有关死亡的线索,如工作或学习上的重大挫折,未能实现重要的目标,或人际交往中的心碎经历,都可能导致死亡焦虑浮出水面。不仅如此,人们还倾向于将某段时期的终结与死亡相联系,并因此遭受情感上的痛苦、悲伤和/或存在性恐惧。

其他的如意外事故、疾病、衰老,以及听闻他人的死亡等,也都往往会破坏个体的安全感,引发潜在的死亡焦虑。那些能让个体意识到时间在流逝的事情,比如生日、节日和其他特殊场合,也可能会唤醒个体在儿童时期第一次意识到死亡时被压抑的潜意识恐惧。

除了负性事件之外,有时候积极的生活体验也可能唤醒死亡焦虑。比如获得一项决定性的成就,遇见一个人并与之相爱,跟老友的一次促膝长谈等,都可能深深地触及一个人内心,并让其更加清晰地意识到人生苦短、会者定离等生命的真相。

《入殓师》剧照


一生的发展中与日俱增的独立性与自性化,使个体更加意识到身而为人的孤独和脆弱性,以及终将死亡的命运。每当人们放松自己的防御,试图走出或扩展自己的舒适圈,焦虑就会被唤起或加剧,然后他们开始经历存在性孤独。

此外,个人的成长——无论是在心理治疗中还是在心理治疗之外(比如,放下依赖关系,从万物恒常的错觉中挣脱出来,以更独立的姿态面对生活等)——会导致焦虑的状态,并会激活对死亡的恐惧。


死亡焦虑对个体的影响

当死亡焦虑被唤起时,人们最初可能会以更充分地拥抱生活来做出积极的回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多数人通常会退回到一种更防御的姿态。当他们以否认死亡作为一种心理防御来保护自己时,就会失去对生活的整体视角,把生命中无关紧要的事情紧握不放,却无视真正有意义的东西。

对死亡的防御反应让许多人最终失去了活力和对生活的期待。他们变得日渐僵化,试图控制生活来获得安全感,却因此画地为牢失去了生命本该有的丰富体验。他们开始对自己和他人抱着愤世嫉俗或厌弃的态度,对一切都兴趣缺缺,生活变得越来越沉闷,终日只是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还有一些对抗死亡焦虑的措施产生了有益的副作用,比如通过艺术、文学和科学上的创造发明达成象征性意义上的永生不灭;通过养儿育女、扶持后辈,乃至“兼济天下”在奉献中找到生命的持久意义,并努力留下一些于后世有益的遗产等。其他的防御措施,比如试图将子女变成自己的复制品以达成生命的延续等,则通常会产生负面影响。


试图避免或最小化死亡焦虑的行为

从短暂的恐惧到完整的惊恐发作都可能是死亡焦虑的表现。无论哪种情况,在主观体验上无疑都是痛苦的——这种预见到生命终将归于尘土所带来的恐惧是如此难以承受,以至于人们发展出了各种防御性行为模式来压抑自己对死亡的意识,比如:


1.否认(Denial)

否认是对抗死亡焦虑的主要防御机制之一,它表现为对实质性永生的追求和对象征性永生的追求两种形式。对于前者,无论真假,宗教信仰可以切实地缓解未知的死后世界给个体带来的死亡焦虑。而象征性的永生则可以通过建功立业、养育后代来寻求。但是在后一种情况下,只有孩子接受并同化父母的世界观或宗教信仰,才能减轻或缓解父母的死亡焦虑。

2. 仪式化行为

重复的行为、仪式化和强迫性的工作模式能够钝化心理痛觉,并为生活增加表面的恒常感。强迫性思维和回避行为会暂时减少人们的死亡焦虑,但它们最终可能会演变为强迫症( Obsessive-Compulsive Disorder, OCD),从而引发更多的焦虑。

3.醉心于权力和财富

在商业、政治和总体的社会生活中,积聚权力和财富的动力常常被一种错误的信念所驱动,这种信念把权力和财富与无所不能等价。人们通过控制他人和获得经济上的成功来抵御对死亡的恐惧。虽然死亡焦虑可以通过这些方法暂时减轻,但是它仍然存在于无意识的层面上,而且当个体积聚了更大的权力时,这种焦虑实际上会加剧。

4. 发展出内向性

内向性的发展指的是一种基于社交退避和固守自我的行为模式,也是对抗人际痛苦和存在性焦虑的核心防御机制。

内向性本质上是一种远离外部世界和人际交往的倾向,通过抑制积极的反应、才能或能力来保持与他人的安全距离——有的个体在感受到别人的喜欢或珍视时会变得不舒服,被爱让他们意识到自己最终将失去对方。

当这种意识引起痛苦时,他们便很可能通过弱化对方所看重的自己身上的理想品质来限制伴侣对自己的爱。在这种情况下,个体会无意识地制造距离感,避免特别亲密的互动。

《最后一周》剧照


换话句话说,发展出内向性的个体抗拒依恋关系,避免涉足情感来往。他们偏好独处,试图靠自己满足一切自身需求,仰赖通过掌控内心世界产生的安全感,获得一种长生不死的错觉。

5.渐进式自我否定和微自杀

微自杀(Microsuicide)即通过自我否定、抑制自己的目标理想和/或回避有意义的日常活动来使自己适应死亡焦虑。在逐渐削弱生机的过程中,个体变得与象征性的死亡状态更加一致。

微自杀代表了对死亡焦虑的一种防御性适应。它就像是死刑犯试图通过自行结束生命来获得对死亡的掌控感,而不是生活在等待被处决的焦虑和折磨中。

类似地,大多数人每天都在进行微型的自杀演练(比如暴食或厌食、物质滥用、强迫性晚睡等),以避免存在性焦虑。然而,在试图对自己的命运施加一些自主性的过程中,不断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挫败也导致个体失去了生命的更多可能性。


最后的话

尽管在很大程度上是无意识的,但对于人生无常的认识,即所有人都会步入死亡的事实,对我们的思想、情感和行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大多数人在面对死亡焦虑时,倾向于采取否认和逃避的态度,但这在某种程度上导致了个体的适应不良,以及自我同一性和自由的部分丧失。不幸的是,一个人无法在不损失生命完整体验的情况下,规避情感上的痛苦和压抑存在性焦虑。因此,防御性的应对方式总是会对个体造成伤害。

当存在性焦虑浮现时,更为理想的解决方案是花些时间直面死亡的现实,识别并表达出伴随而来的恐惧、悲伤或愤怒; 与朋友或同事谈论死亡焦虑,或者通过心理学/哲学课程、线上研讨会等方式让自己的情绪自由流动,可能会有额外的帮助。


进阶阅读:

1.余德慧. (2016).生死无尽. 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

2.Firestone, R., W. (2018). Death Anxiety. Psychology Today.

3.Kastenbaum, R. (2000).The psychology of death (3rd ed.). New York: Spri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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