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 you wish

  1.

  

  静音室是最纯净之地。特制岩砌成的方正空间隔绝外界所有声音,天花板中央悬着的石膏圆环散发着乳白的光芒,光线所至之处阴影都被驱散干净。

  

  黄濑凉太呈大字形躺在地板上。岩石冷硬的触感攀附在裸露的皮肤上,石膏圆环的灯光里有细微的声音在流动,那是塔的白噪音,单调又苍白,在哨兵的世界里永不停奏。

  

  能拯救哨兵,也能杀死他们。

  

  他在流动的白噪音里听见呼吸声,微弱而平稳。不像他,做完任务回来,喉咙滚过粗砺的空气,气息被过滤,断续,剧烈,又疼痛。

  

  他懒懒掀起眼睑。

  

  “你来了。”

  

  来人走过他,坐在了同样由特制岩堆砌成的板床上。他的步履落在地面,踏出冷硬的回响,又同他的声音一般利落收尾:“你看起来很不好。”

  

  黄濑坐起来看他。

  

  白噪音在乳白灯光里荡起尖锐的气流,沉默在这之中几乎压缩成一小块空白,又随着他的声音铺陈开一阵涟漪。

  

  “小赤司,我们在做我们应该做的事吗?”

  

  黄濑凉太已经洗漱过,金发松软地塌在漂亮眉眼,湿漉漉的眼睛里投射白日流光,目光却又惶惶无聚焦处。

  

  赤司征十郎看着他的眼睛,透过这泊剔透的琥珀色看着更远更深的地方。

  

  他停了两秒,“你指的是什么。”

  

  “我们,我们这些哨兵,这些为联邦效忠的志愿兵,”黄濑凉太脸色不太好,他摩挲了好几下自己瘦削的右手腕骨,“我们现在做的都是什么?……我们明明可以遵循自己的欲望而活,为什么要承担这个义务去做这些极少回馈的工作……?”

  

  时间在静音室的白噪音里呼啸倒流,回忆与当下对照而分秒不差,黄濑凉太茫然的眼里仍然闪活着宇宙无尽的熠熠星辉,仿佛只有赤司的岁月在前进,只有他迷失在倥偬之中。

  

  赤司征十郎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你应该知道静音室很可能有监听器,凉太。”

  

  “你也应该知道,就算有监控,也不会出现你的一切。”黄濑也说,“真正的小赤司现在还在神游中,他能不能、什么时候醒来还是个未解题。而你却隔三差五就能出现在静音室里——我也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存在……”

  

  他顿住话头,打量了好半天后才面露迟疑:“你是小赤司的量子兽吧?——你看上去,好像不太一样……”

  

  赤司态度宽容:“你可以这么理解。”他像对待一个孩子,怀有无限耐心,愿意接纳黄濑全身心的信赖与不时的天马行空。

  

  盘腿坐在他面前的黄濑对他来说也的确是个孩子,还是十八岁男孩的身量,特制日常服松松垮垮,锁骨振振欲飞,仰张漂亮脸蛋,轮廓尚未分明,两泊清泉里闪活着具象化的幼稚。

  

  二十八岁的黄濑凉太仍然有一双含水的眼睛,只是水随时会变成冰。他早已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军人,以至于赤司初次见这乳臭未干的男孩儿时,竟是切实地晃了神。

  

  他对十八岁的黄濑说:“你将来会是我的搭档。”语气确凿,在听者耳里像是命令。

  

  黄濑便笑了,有点儿轻佻,不着调,“小赤司这么看重我啊?”

  

  赤司定定地看他,片刻后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破天荒的一次,语气含糊地说:“是吧。”

  

  2.

  

  赤司征十郎和黄濑做了五年的搭档。

  

  他们隶属于联邦11区编号10508102部队,在塔里以强如怪物出名,其他部队私下称他们Miracle,称他们是奇迹的时代。一次聚会时黄濑喝了点酒,站在酒桌上大喊现在是奇迹的时代后,这个名字便私下被他们默认了。

  

  私下聚会时其实很少会聊娱乐话题。军人生活总是单调而乏味,他们极少有时间去关注风花雪月。但是难得几次相聚,总会吵吵嚷嚷,黄濑是噪音的主力军,他的生活中似乎有说不尽的趣事。

  

  和他似乎共有这些回忆的赤司则显得轻描淡写。他对绿间说,黄濑君有这样的能力。具体什么意思,他不说。

  

  他和黄濑关系大概不是最好。他们经常一起出双人任务,却很少深谈,平时几个人一起走,也很少互动,不至于疏远,但也说不上亲密。

  

  绿间扶住眼镜,“但你们的量子兽总是依偎在一起。”

  

  量子兽反映的是主人的精神状态,赤司不置可否,手拈黑棋,轻轻落在棋盘,“你输了。”

  

  他们关系的确不一般。

  

  队里只有黑子一个向导。这年头向导资源短缺,黑子几年前就在一场战役后向塔上交了请愿书,自称愿永为联邦效劳,显然已决定永不与哨兵精神结合。即使如此,一个A级向导也时常出现顾不上全队的情况。

  

  黄濑的费洛蒙并不稳定,当赤司面爆发过几次结合热。他情热状态时很是可爱,眼尾发红,手臂攀上赤司的肩膀,用发烫的手去触碰赤司的脸,皱起鼻子嘟囔:“唔……我是不是闻见你的信息素了?”

  

  紧贴着的皮肤传递着热量,黄濑会更加贪婪地缩进他怀里,埋在他的颈窝里寻找想要的答案,有时候还会仰起头,小心翼翼地舔吻他,从喉结到唇角,又到耳廓,有时候情急咬上一口,留下的痕迹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消失。

  

  赤司往往是任由他细密地吻,一只手按住他纤长的脖颈,把向导素注射进他的静脉,在倒计时里等他陷入昏迷。

  

  他们对结合热时发生的事一句不提,彼此心照不宣。只有一次,黄濑说:“我真的闻不到小赤司的信息素诶。”

  

  赤司很少出现结合热,他的费洛蒙基数不高,信息素藏在皮肤下的腺体里,连他自己都不经常能闻见。何况哨兵对同类信息素的感应向来微乎其微,于是他没有回应黄濑的无厘头。

  

  任务结束后的返程一般是他们少有的交谈时间。黄濑偶尔会说起自己入伍前的经历,还说过:“我本来会是个模特……”语气很含糊。赤司至今都不清楚他是不是在遗憾。

  

  他也从来没问过。

  

  在成为搭档的第四年,他们有次因为任务性质特殊,被准许经过街区回塔。途中黄濑少见地安静下来,撑着脸一直在注视窗外。

  

  赤司记得很清楚——那天的霞光在空气里泅开,把黄濑藏匿在光与影之间,他好像注意到自己的视线,转过脸来朝他笑了一下,突兀地说:“我以前问你的问题,已经找到答案了。”

  

  赤司视线越过他投向窗外,看见了傍晚的街道。夕阳在行人之间迂回,把这座城市包裹得像一个温柔的梦。这些在普通人眼里并不起眼的景象,对于他们来说却非常陌生。

  

  一旦被确认觉醒,哨兵就会被安排进塔,调任做一些常人难以胜任的工作,其中最多就是军人。他们被塔保护,免受五感过于发达之苦,却又因此而彻底与常人的生活划清界限。不论是住宿还是出行,都有特定的范围和线路,很少能重回故地。

  

  “在觉醒前,我来过这里。”黄濑指了指窗外,“和母亲逛过街,她挑件衣服要半个小时,我大包小包,叫苦连天。”

  

  “和小时候的玩伴也来过,骑单车,从斜坡上滑下去,嘴里叼着冰激凌。”

  

  “还遇见过星探,他对我说大厦的显示屏会出现我的身影,只要我愿意。”

  

  “入伍后以前的回忆自觉地清空了,现在竟然全都想了起来,说不上多美好,也已经和我不相干了。”

  

  “但是,忽然间觉得,”他说,“总不能看见这里被毁掉吧……如果把这个希望当成我战斗的原因,那倒是可以让我信服。”

  

  赤司顿首,没有给出评价。

  

  军用车在街道上缓慢地行驶,低调的黑色装潢没有吸引路人们的目光。车厢内发生的一切被隔音窗阻拦,负责开车的士兵没有察觉,只是按时打开了军用广播。

  

   主播桃井五月朗读《哨兵准则》的声音通过广播在车厢中飘荡:

  

  “我们的战场在人类之间……”

  

  “我们的战争永无休止……”

  

  清亮的声音在沉默中单单漂浮。黄濑凉太不知何时不再望向窗外,他凑过去勾住正在闭目养神的赤司的脖子,压低了声音:

  

  “小赤司是以联邦的权力博弈为主战场吧?”

  

  他把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赤司耳边,近乎在呢喃,“想要的是权杖的你,对我这番话不赞同并不奇怪,太理想主义了对吗?想要坚持战斗下去,还是要寻找一个实质性的目标……”

  

  “我知道的哦,这些冠冕堂皇的守则,只有小黑子会奉为圭臬,我只是想要说服我自己,”他的声音无限放低,尾音懒洋洋地拖沓,难以辨认他的感情色彩,“而且啊——相比之下,为了小赤司的胜利而战,听起来更让我有干劲一点呢。”

  

   他的耳语里裹挟着闷笑,手臂松松揽住赤司的脖子,手指垂下来时,就搭在赤司军服的勋章上,有意无意地按住被磨钝的边缘,时不时与衣料摩擦,发出絮絮的细响。

  

  “这几年做任务,在我坚持不下去时,你总是说‘这之后就交给我’,因为画面太帅了,我也很想这么说一次。”

  

  “以后会有机会的吧,小赤司?”

  

  赤司在日后无数个长梦里反复回温过这个瞬间,黄濑漫不经心的声音在梦里会无限重播,直到最后彻底掐死他的睡眠。

  

  那个时候,隐隐在鼻翼间漂浮着的,只要刻意一嗅就能闻到的甜浓香气,是黄濑凉太的信息素。

  

  是含笑花。

  

  3.

  

  赤司走进静音室时男孩正躺在地板上睡觉。他还穿着军服,金发从脸颊边垂落到地上,浓密的眼睫轻轻扑闪。

  

  赤司静静看了很久,“你去打耳洞了。”

  

  “小赤司竟然看得出来。”黄濑睁开眼睛,偏过头去望他,狭长的眼尾勾出自得的笑意,手指轻轻碰了碰左耳发红的耳垂,“小桃和我一起的,本来觉得很帅才去打的,但是最后因为怕痛,只打了一只,不算违反军纪吧?”

  

  “遇到什么了吗,你心情不好。”赤司把问句说得肯定。

  

  不出意料,黄濑逮到一个倾诉的机会,迅速坐了起来,面露沮丧地说自己心情很郁闷。

  

  他接连抱怨:“小赤司在的话就好了!小青峰他们根本不懂团队协作嘛,虽然完成了任务,但还是搞得一团糟,小赤司总会协调得很好。”

  

  他比划出手势,“像下将棋一样,小赤司总能够运筹帷幄。”

  

  “你怎么把自己比成棋子。”赤司把身体向前仰,手指交握,不动声色,“棋子在棋盘上是无路可退的,要么被吃掉,要么吃掉别人。”

  

   “我不会被吃掉。”黄濑回答得笃定,“何况指挥我们的是小赤司。”

  

   不长不短的一分钟,赤司难得沉默下来。黄濑有所察觉,小心翼翼去觑他的脸色,却看见他骤然望过来的一双眼。

  

   “你最好不要这么想。”

  

   “为了最终的胜利,下棋者不会怜惜一颗棋子的牺牲。”他每个字音都落地铿锵,符合一贯冷硬风格,说出来的话却与他平时作风大相径庭,“你要有自己的意志,凉太。”

  

   黄濑闻言笑了。他长副眉上开桃花的风流相,笑起来也多情,眼睛却是冷的。再企图剥开他这颗洋葱,也只会是一面接一面,寻不出真心。含笑花的香气再甜美,也禁不起剖析。

  

  赤司这么多年来,不曾确定过他是乖戾皮囊下有温情在,还是家国情怀的包装里空空如也。

  

  那个时候在车里说的哪一句是他真正的意志,他现在以十八岁男孩模样说出的话究竟有多少虚假成分,赤司征十郎从来没有去分辨过。

  

  就在此刻,黄濑凉太说:“我的意志就是仰望下棋的人嘛。”

  

  “因为是比憧憬更远的距离,所以会更努力地冲锋陷阵,好让自己脱颖而出。”他态度清闲地道出他素有的理想化说辞,“优秀的棋子,那就是优秀的搭档。”

  

  赤司凝视着他,撑起一个轻松的笑容,“小心自食苦果哦,凉太。”

  

  “什么嘛,今天小赤司很不对劲哦?”黄濑悄悄松一口气,“小绿间说神游的人很难会醒来,就算醒来也很可能性情大变,不会量子兽也受到影响了吧?”

  

  十八岁男孩摆出怀疑的态度,两手撑着地,从下往上去打量他,柔软的发旋随着动作而抖动起来。他把眼睛瞪得浑圆,企图像找茬一样去挑出不寻常之处,赤司坦然地摊开手给他看。

  

  黄濑终于找到了不对劲。

  

  “小赤司,你的眼睛——”

  

   赤司轻轻按住自己的左眼。金色的火焰在眼睑下灼烧,连指腹都微微发烫,他斯文地笑,“嗯,这是神游的副作用。”

  

  4.

  

  黄濑凉太二十八岁那年联盟与帝国爆发战争,烽火半载,百姓怨言频生,政府消耗巨大,都显出疲态。赤司征十郎担任联盟总指挥,他所属部队每个成员都被调任镇守一方。

  

  八月时两边有言和倾向,九月底时帝国就突袭了联盟军,联盟这边措手不及,军队炸开了粥。赤司脸色阴沉地站在指挥室里,没有人敢吭声,键盘敲打声是室内唯一的动静。

  

   是他先下的命令:“黄濑君,反擒帝国王将。”

  

  他决意将计用计,一招逆王手将死对方。黄濑是他得力搭档,离敌阵距离也最近。不想被吃,只有吃别人,他打得好算盘,却忽略勘察帝国这次的军力情况。

  

   他很快收到捷报:有埋伏,黄濑中将被敌军围剿,请求总部支援。

  

   然而棋盘上棋子都已到位,转移一部分军力便是自露破绽。帝国定在孤注一掷,他却不能硬攻,等消耗完敌军精力,联盟的胜利便是板上钉钉,大局便可定。

  

   可不提供支援,黄濑所属战队将孤立无援,迟早会被歼灭。他的好搭档,就难有逃生的机会。

  

   无数双眼睛对准他了。

  

   赤司征十郎巍然不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惊涛骇浪。

  

   “赤司上将棋风狠戾,步步紧逼,倒是很有魄力。”

  

   前些日子,现任首席邀他下棋,便这么说道,话语温和,却意有所指。

  

   “只是,太护着你的棋,可是难顾大局。”

  

   “有舍有得,方能致胜。守在升级区的王将是没有用处的。”

  

   首席哨兵将王将左移一格照,自若微笑,“你说呢,赤司上将。”他下的不是王手,而是一步险棋,赤司下一步再怎么走都会被绝杀,此局胜负已定。

  

   ——赤司张口,竟发不出声音。两秒后,他语气如常地下命令:“各部队照常行动。”

  

   他的眼睛发起痛来。

  

   “救援信号已停止……”

  

   “605区帝国军已败退……”

  

   “430区……”

  

   “黄濑中将所属501区已失去信号——”

  

   他站在战况显示屏前,眼睁睁看着他的好搭档的信号闪烁两下后消失。他徒劳地张开嘴唇,却不知该发出什么声音。

  

   长久的一瞬,他捂住眼睛,猛地倒向指挥台上,又险险用另一只手撑住。旁边人要上来扶,却被他挥挥手拒绝。等他抬起头,把手移开,已经是另一番光景。

  

   他左眼温柔的光熄灭,随之燃起的是金色的火焰。刺痛,冷硬,无坚不摧。

  

   一个全新的,赤司征十郎。

  

  5.

  

   “他们说小赤司要醒了。”

  

   十八岁的黄濑凉太兴冲冲地走进静音室,雀跃地通知坐在床上看书的赤司征十郎。

  

   在一个月前,赤司在做完单人任务回来后毫无缘由陷入神游。惊才绝艳的哨兵遭此变故,众人皆惋惜。只有他还没来得及产生实感,便在静音室里遇见了本该在神游中的赤司。

  

   他对这一切都懵懂未知,又从不深究,挂一副事不关己的笑脸。

  

   而现在,就在刚才,绿间通知说赤司有觉醒的迹象,他才后知后觉地产生一点对未知的恐惧。

  

   “小赤司醒了后,你就回到他身边吗?”

  

   赤司微笑地摇了摇头:“我该走了。”他声音好轻,一声叹息一声笑,被黄濑琢磨出一点暧昧的温柔。

  

   他继续说:“我本来不该在这里,阴阳差错,可能是时间错乱给我的机会,也可能只是我做的一个梦。总之,能见到你很幸运,凉太。”

  

   “你的确和小赤司不一样。”黄濑坐到地上再抬头看他,两泊清泉里一片清明,“至少——他叫我黄濑君。”

  

  他想了想:“也不会这样说话。”

  

  男孩儿继而数落般念念叨叨地给他指出不同处,他笑着一一接受,等他说完才说:“你说这是好是坏?”

  

   黄濑愣住了。他的眼睛真漂亮,狭长的眼尾勾起缱绻情意,瞳孔清亮,仿佛一望到底,却又从来不会给出答案。

  

   赤司放弃追问,只是把书合上,站起来对黄濑轻轻摇头。他还在笑,像要把这一辈子的温柔都限期用完。

  

   他说:“再见,凉太。”顿住话头,又说:“含笑花很好闻。”和黄濑一样,强烈的存在感,无法忽视,无法忘却。

  

   紧接着,他越过他还在十八岁的好搭档,越过一个一碰即碎的梦,走向静音室紧闭的门。他感觉得到黄濑的视线,像以前搭档发结合热时印上去的吻一样,烫得要把他灼伤。

  

  他没敢回头。

  

  他只是打开门,走进他原来广阔又残酷的世界,走进他一无所有的现实。

  

  光一瞬间刺眼,他重新站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拿起衣架上的军服外套,手指无意识地擦过首席徽章。边缘还很尖锐,皮肤轻而易举被划伤,沁出艳红的血。

  

  有敲门声。他穿上外套,抬手按住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

  

  “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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