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淡水月月
01.
桌上一碗热腾腾的三鲜面把丰无极宽大的黑边框眼镜糊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雾气，丰无极饿得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他把筷子当铲子用，向碗底猛地抄起一大坨面条，迅速送入张到极致的嘴巴里。
突然不远处有警笛的声音响起。听上去是丰无极所在的刑侦队出警的声音。
迅速蠕动的嘴巴嘎然而止。为什么他没有收到出警信息？他看了眼毫无动静的专用手机，已经无心吃面。
这是丰无极从海市调过来的第二天，这两天，良队除了一天到晚给他培训这里的规则以外，别的什么都不教他，甚至连吃饭和休息时间都故意让他给耽搁了，丰无极已经两天都没好好地吃饭和睡觉了。良队说这是为了尽快让他熟悉这里的工作流程。这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连出警都不叫他？
显然多年前一不小心和这良队结下的梁子至今未消。
3年前的一桩案子，罪犯是当时丰无极所在的海市人，而案发地是在良队所在的篱城，当时他们两个负责案子的证据对接。但是没几天丰无极突然发现案子已经破了！虽然是桩小案件，但是丰无极仔细查看，发现疑点重重，最后在丰无极的努力下翻了案。
自此丰无极如再有事去找良队，良队都不再理会他。
谁承想，自己有一天竟然会下调到良队这里。海市是省级市，而良队所在的篱城是属于海市的县级市而且还是个GDP拉得最低的小城，在丰无极看来自然是下调。但是调过去后，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听说这丰警队调过来是代替良队的！”
其实调过来，做什么职位，那张调职单上一目了然，就是让他来协助良队的。
更何况他丰无极根本不希望代替谁，他只想做自己。
丰无极赶紧放下筷子，无视叽里咕噜鬼叫着的肚皮，结了帐，钻进了警车。丰无极给警员阿逸打了个电话了解情况。
“阿逸，你们出警了？”丰无极问道。
“对，丰警队你怎么没来？”
面对阿逸的问题，丰无极并没有正面回答，又问了句：“阿逸告诉我地址，我马上来！”
警员阿逸也是他当时在海市刑侦大队有要事时对接的对象，很好的一个小伙子。
按照阿逸告诉他的地址，丰无极开启警笛，立刻赶去现场。
02.
一大栋空楼置身在黑暗中，要不是几处探照灯照耀着，整栋空楼就像一座鬼城。
执勤警员阿逸看到了丰无极，立刻就向他敬礼。丰无极向他点了点头，就跨过了警戒线。
丰无极看到一旁有一流浪汉在向民警陈述案情，看来就是这个流浪汉报的警。丰无极站在旁边大致听了几句。
“警察先生，我刚才想进这栋楼看看能不能捡点东西，不承想一进来就看到了一具尸体，尸体旁就坐着那个满身是血的女人，一看就是这个女人杀了人！”流浪汉道。
“你怎么确定是她杀的？”民警问道。
“因为我进去就看到那个女人手里握着一把刀，那把刀上都是血，这个女人身上也都是血！”流浪汉再次道。
“这里这么黑，你怎么看得见？”民警严厉地道。
“我有手电筒啊！”流浪汉说着在民警面前晃了晃还拿在手中的手电筒。
民警在本子上迅速地做着记录，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找阿逸：“阿逸你去查看一下附近的监控。”
只听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回答：“是！“执勤警员阿逸转身就去了。
而流浪汉立刻接话道：“警察先生，这附近可都没有监控！”
民警听了立刻厉声道：“你对监控很在意，你这么在意监控干什么？”
流浪汉一听顿时紧张地连连摆手道：“警，……警察先生，我是看这附近没有监控，才敢经常来这里，不瞒您说，我有时候甚至会住这里。”
民警继续在本子上记录着。
“你没有权利住这里。”
“是，警察先生我以后不会再住这里了。”
“既然附近没有监控，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是她杀的，说不定是你呢？”
“警，警察先生，你，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我一来到这里就看到了尸体和女人，把我吓得差一点晕过去，我转身就逃了，还摔了一跤！”流浪汉说着，把自己受伤的部位露了出来给民警看。
“你继续！”民警迅速地记录着。
“本来我想逃走得了，反正没人看到过我，但是转念一想应该报警，我还是跑到了附近的小卖部，借人家店主的手机报的警。警，……警察先生，我可是好心人啊！”
“不是你，你紧张什么？”
“警，……警察先生，我，……我这不是被你吓得！”
“那么你还是不能排除嫌疑。”
丰无极不再听下去，推了推他的大黑框眼镜，继续往里面走去。
突然从暗处窜出个人来，原来是良队，他一边褪下他那雪白的手套一边大声道：“丰无极，你怎么现在才来？”
丰无极一听，良队竟然还问他怎么现在才来，这不明显故意刁难他吗！
“良队，没人通知我，我听到警笛声才跟来的！”丰无极老实地道，而心中的怨言也只能憋着。
“那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案子破了！”良队说着转身留给丰无极一个冰冷的背影。
丰无极听了唇形立刻做出“哦”状，很是吃惊，查案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随即有两民警押着一满身是血的女子从黑暗中走来，经过丰无极身旁，那女子突然抬头，看着丰无极，对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又骂了句：“臭男人！”然后又嘿嘿地笑着，被民警押向了警车。
身经百战的丰无极并没有因为女子的怪异行为而吃惊，他的视线随着那女子而去，又很快收回，推了推他那宽大的黑边框眼镜道：“良队说的嫌疑人可就是那名满身是血，脑袋有些问题的女人？”
“对！”良队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并没有再多看一眼丰无极。
丰无极无奈地摇了摇头，打算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03.
在一栋空置楼内，刷了一半的水泥墙壁，已经逐渐脱落。三楼没有门，四通八达，有隔间，法医秦凡正在处理一具女尸，看到丰无极过来，向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和秦凡也算是老相熟了，在业内秦凡法医几乎成了一个标志，秦凡对待工作一丝不苟，严谨细致，容不得一点马虎，每个刑警都想和他合作，曾经丰无极也有幸和他合作过几回。是个极好的人，丰无极只要问他，他都会认真、详细地报告给他。
“秦，怎么样，细节都弄清楚了嘛？”丰无极一边问秦凡，一边四处查看。
秦凡放下手中的工作开始认真地报告：“根据尸体的僵硬程度，死者死亡时间在3小时以内，从尸体提取物检验结果看首先排除死者中毒身亡的可能性，然后大致外部细节都一目了然，死者死于刀伤，颈部有很深的刀痕，身体多处有淤青，头部有深刻的血痕，背部有与地面剐蹭的痕迹……”
秦凡最后来了句：“刀具，死者的头发包括身体上都留有刚才被带走的那个女人的指纹……”
在丰无极眼里，秦凡是个最细心的法医，虽然秦凡整日与尸体打交道，但是秦凡眼中总是透着一道柔和的光，看着让人舒服，让人心安。不像那个良队，总是用一种锐利的目光看向他，像要剥了他皮似的。
如果正如秦凡所说现场都是被带走的那个脑袋有些问题的女人的指纹，那么良队说案件已经破了，凶手当场抓获似乎合情合理。
在秦凡报告的间隙，丰无极发现旁边在探照灯照不到的一个窄小的隔间内，铺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棉絮，棉絮中间有凹陷下去的痕迹，显然是有人在那睡过，这又让他想起刚才在进来时看到的那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听完秦凡的报告，丰无极抓住要点道：“都是那个被带走的女人的指纹？”
秦凡回道：“对，的确如此。”
丰无极返回尸体旁查看。
“头部有深刻的血痕？”丰无极重复了一遍。
秦凡点了点头！
“背部有与地面剐蹭的痕迹？”
秦凡再次点点头。
查看结果，确如秦凡所说的一模一样。
头部有深刻的血痕证明死者生前被人用力敲击过脑袋，或者是脑袋撞击到什么硬物，丰无极这样想着立刻起身走向墙壁处四处查看起来。
北面墙角处的确有血从墙上流下去的痕迹还没有完全风干，毕竟秦凡说尸体死亡才3个小时。那么这样一来，死者头部深刻的血痕就是被外力撞击到墙体所致。再加上身体有多处淤青，显然死者生前和歹徒搏斗过。尸体有与地面剐蹭的痕迹，证明尸体被拖行过。可是这一系列动作的完成，会是一个头脑有问题的女人做的吗？在丰无极看来，这案情似乎没这么简单 。丰无极看了眼手表此时是11月27日凌晨1点，3个小时前还是11月26日晚11点左右，一条年轻的生命就在3个小时前嘎然而止了！
丰无极查看完现场走出去的时候，那个流浪汉正好被带上警车，丰无极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04.
他在警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的微微洗得泛白的长风衣，立刻走进了冬日的早晨，阳光特别灿烂，洒了丰无极一身，但是就是感觉不到温度。经过早餐摊，丰无极买了两个包子，边啃边朝队里走去。
队里的同志陆续来了，开始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忙碌起来。
今天良队竟然没有再给他做培训，人影也没有看见，丰无极估计良队是在为昨天的那桩案子忙着。可是为什么良队没有安排他参与。快到下班的时候丰无极实在忍不住了，他跑到阿逸的岗位：“阿逸，昨天的案子怎么样了？”
阿逸道：“您说的是011号案件吧，我正在整理结案概要呢，丰警队，你看！”
阿逸在电脑前忙碌，和丰无极说话的时候双手依然在键盘上迅速地敲击着。
丰无极矮身对着屏幕仔细看起来。
罪犯，何妹，女26岁，精神病患者，利用水果刀击中死者要害，致被害人冬美死亡……
被害人，冬美，女，25岁之前与犯罪者无任何接触史，这次死亡是偶发事件……
最后总结是，由于犯罪分子是特殊精神病人群，无自我意识行为，故将送至精神病院进行强制治疗！
丰无极看完，立刻问道：“011号案件？而这个案子就这样结案了？”
阿逸道：“是的，良队已经确认，并且因为是11月发生的案件所以命名为011号案件！”
丰无极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丰无极又转身问道：“阿逸，良队呢？”
“良队，可能是办什么事情去了吧，具体我也不清楚！”阿逸依然对着电脑忙碌着。
“哦，你空了传一份犯罪分子和死者的具体资料给我！”丰无极要求完就转身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椅。
刚坐下，邮箱里就有阿逸传给他的犯罪分子何妹和死者冬美的资料。
丰无极推了推他那有些宽大的黑边框眼镜，仔细地看起资料来。一个是林河镇环水村人，一个是兴旺镇黄冈村人，两个镇同属于怀华县。丰无极又在网上查了一下，发现这两个镇是怀华县相邻的两个镇，而这两个村竟然还是相邻的两个村，这一发现，让本来毫无头绪的丰无极突然有了些许感悟，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丰无极联系上了怀华县派出所，看看是否有什么头绪。很快怀华县派出所传来了一份文件，竟然是人口失踪汇集。怀华县派出所传来的是一份2000年的人口失踪报案文件，在那几年里，这个怀华县，人口失踪时有发生，有一些是被侦破的，最终结果都是被人贩子拐骗贩卖，有一些是没有侦破的，还有一些是家人自己来销了案的。
丰无极又查了查，发现这怀华县的地理环境有些特殊，四周都是山，山连着山，山中偶有坐落的人家，想来由于这怀华县其独特的地理环境，似乎就给贩卖人口提供了非常便利的隐蔽条件，再加上当时当地公安的薄弱，就很难对具体案件跟踪到位。
怀华县派出所工作人员说：“按照您描述的两女性特征，其中一人和2000年人口失踪案中的冬美似乎是同一人。”
丰无极翻看着资料，发现，确实有一个叫冬美的女孩在2000年的时候走失了，家里报了案，但是一年后，家里人又去派出所销了案，说是失踪者找到了，并且现在已经嫁了人，案子也就这样结了。而事实是冬美不仅丢失了，现在还死了，也没有人关心她吧，丰无极不禁感叹！
这时良队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所有人包括丰无极都起身和他打招呼，良队和其他人都点头致意，就没理丰无极。
丰无极不在意什么，他起身走向良队，他觉得他需要和良队沟通一下。
“良队，这个案子我觉得另有蹊跷，犯罪分子可能还逍遥法外，所以我希望能和你沟通一下！”丰无极赶到了良队旁边平和地道。
良队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丰无极，狭长的双眼微眯，脸一下阴沉了下来：“证据说话！”声音不大，但力道很足。
良队说完，就钻进了他的办公室，带上了门，丰无极的鼻尖差一点磕在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