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原地,你呢?

楔子


阿木,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怎么办?


傻瓜,我们不会走散的。


那万一了呢?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我就回到这棵梧桐树下等你,等到你出现为止。


(一)


“青晨,你这条微博的转发量过百万了哎,发出去短短十个小时就过百万了,这可是顶级流量的待遇啊。“


经纪人常姐兴奋地说着微博上最新更新的数据,回头却看到青晨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疲惫地闭着眼睛,并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夕阳的余晖落在脸上,明明灭灭的暖色调光线把那张本就好看到极致的脸修饰得更加完美。常姐想,也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她一个在娱乐圈混迹多年,见过很多好看的脸的人看到那张脸都忍不住地动容,何况那张脸的主人还是一个温和善良,为人很好的女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常姐见青晨一直没动静,觉得她可能睡着了就拿了件衣服想披到她身上,衣服盖在青晨身上的那一刻青晨猛地惊醒。


她的眼睛有点微怔,闪过片刻迷茫,随即努力换成惯常的温和,可最后还是像是对自己妥协般地问常姐:“晚上有空吗?能否陪我喝一杯?“


这是五年来第一次见青晨失态,常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本以为是去附近的酒吧,却没想到出了工作室的门青晨就就直接驱车远离了繁华的帝都,直到天空中的月亮高高升起都没有停下来。见青晨的情绪实在不太对,常姐试探性地问:“要不我开一会儿?“


“没事,你不知道路,你先睡一会儿,估计再过两个小时就到了“,青晨惯常温和地回她,语气中有藏不住的疲惫。


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经到了A市,常姐突然想到青晨是A大毕业的,当初她试镜的时候她还疑惑过一个毕业于重点大学的非科班姑娘怎么那么执拗于当演员呢?


青晨买了酒坐在一棵非常不起眼的树下,常姐半是疑惑半是调侃地问:“开车六小时来到这边难道是为了这棵树?“


“嗯,“


过了很久,青晨喝了口酒,喃喃地说:“他答应过我的,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那他就在这棵梧桐树下等我,等到我出现为止“。


“那他呢?他现在在哪儿?这几年怎没见过他?“常姐问。


“他明天就要结婚了,我今天收到了他的请帖,他说他想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给我发了请帖,他说他觉得他的婚礼一定要我在才能安心“,青晨苦笑着说。


“那你呢?现在还喜欢他吗?“


“不知道,只是还和五年前一样,会隔三岔五地梦到他。“


昏暗的光线里,常姐看到那个单薄消瘦的背影和随意地散着的长发,突然觉得,世间男女也不过一样罢了,原来长得好看如青晨也还是会为了一个喜欢的人那般难过。


(二)


听人说世间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久别重逢,青晨一直觉得这句话不过是那些失落之人自欺欺人的而已。


可大一军训的时候那个人抱着一把非常有质感的木吉他在晚风中唱完了一首《一生有你》后,青晨觉得那句话可能是真的。


青晨从小就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子,加之她学习成绩很好,唱歌好听,身边一直不缺追她的优秀男生,可她从来都没有像校园偶像剧中的女神一样早早谈恋爱。


她一直记得母亲说的话:爱情是很神圣的,太过年少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碰那些东西,不是说不能早恋,而是年少情痴很容易留下太多遗憾。


十五岁的青晨看着台上那个拿着话筒熠熠生辉的少年,内心一片小鹿乱撞,动心却不仅仅是因为那少年长得好看。


在十五岁第一次看到林晴木以前,青晨从来都不觉得母亲那一辈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可能从来没有人给她讲过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也可能是没人跟她说过,原来这世界上除了老师和医生之外还有那么多有趣的职业和有趣的事情。


那个男生在讲台上侃侃而谈,他说他想成为一个导演,想拍出像《霸王别姬》那样好看的电影。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好像盛满了整个星辰,闪闪发光,无比耀眼。


也是那一刻改变了青晨一辈子的命运,可能她骨子里本来就不甘心平凡的命运,只是那个人正好让她看到了一个可能的世界。


十五岁的青晨牢记着母亲说过的话,把那份心思偷偷埋进心底,只是比平日里更加地努力。


青晨不知道林晴木是什么时候转学的,只是很长时间都没有在学校,在熟悉的拐角,在擦肩而过时见过他。


那段时间,在晚自习上做完几道喜欢的化学题时,在小县城朦胧的月亮升起时,在每一次考试,颁奖和开学典礼上,在谈及每一次梦想时……青晨都会想起那双眼睛,想起那双眼睛里的星河,和星河里载着的为梦想拼尽全力的勇气,每当那时候她都会更加努力地学习。


(三)


青晨不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子,她真正和林晴木有交集是在大一下学期。那学期她做了一份家教的工作,巧的是那个小孩是林晴木姑姑家的孩子。那天她去做家教,正好赶上来姑姑家的林晴木,又听说是一个学校的就顺路一起回来了。


在回来的路上,林晴木发现他和青晨非常聊得来。两人的长相都非常出彩,走在路上频频引起路人的侧目。


青晨开玩笑着说:“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很奇怪?他们肯定以为我俩是一对……哈哈哈……”


“那不也挺好的吗?”林晴木非常自然地顺口接话。


青晨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林晴木注意到了青晨微妙的变化,连忙解释:“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啊?不好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觉得你很有趣,很欣赏你……”


“没事,真的没事,我也觉得你很有趣,和你说话很投机”,青晨说完后,林晴木露出了一个简单的大大的微笑。


几天后,他们竟然在联谊会上又见到了彼此,两人在一起聊了很多,从室内出来,散步到操场,抬头看着满天的星辰,夜风吹过,青晨想起三年前林晴木站在讲台上说话时的样子,嘴角禁不住地微微上扬,眉眼弯弯。


林晴木回过头来看了青晨一眼,笑着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被赞扬,那怕从小听惯赞扬的青晨,被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赞扬总是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们聊了很多,聊到林晴木的导演梦想,聊到青晨想有一个自己的香水品牌的梦想,在漫天星辰下,在惬意的晚风中……后来,每当青晨想起那个夜晚都觉得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那梦美好地让人不敢相信也更没勇气面对醒后的一切。


那天之后,青晨和林晴木成了朋友,他们会隔三岔五地在一起聊天,说那些梦想,越聊越发现彼此很聊得来。


大概,有一种幸运叫做不知不觉间喜欢了一个人,而熟悉那个人之后发现那个人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好吧。青晨现在就是那种感觉。


他们成为朋友已经快半年了,当然,在一众朋友和吃瓜群众的眼中他们早就是郎才女貌,女貌郎才的一对了。


所以,当舍友得知青晨和林晴木竟然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当天晚上就集体以要对舍友负责,关心舍友为由开始帮青晨策划告白。


谁知道她们的策划进行到一半时青晨就被一个电话叫了出去。


回宿舍后青晨淡定地对舍友说了一句,现在不用了。


后来,在一众舍友的逼迫下,青晨终于说出了让大家期望很久又很失望的答案。


竟然就只是一句“做我女朋友好吗?”


不过后来她们也都想通了,当事人都不觉得有什么,她们跟着瞎激动什么。


(四)


大二那一年是青晨和林晴木最幸福的一年。那一年,他们总是腻在彼此旁边,常常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逛遍了A市好玩的地点。


可大三的时候,随着彼此的专业课越来越忙,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就远远地没有之前的那么多了。青晨常常忙到晚上十二点才勉强弄完一天要做的各种实验的分析,而林晴木也还是一样。


有时候忙完给对方发一个消息想聊两句,可想起对方可能比自己还累又觉得不忍心,隔大半个月见一次的时候青晨深深地在内心叹气,感觉真像是异地恋,不过还是依旧甜蜜。


本来青晨觉得那样也还可以,只要两个人都好好的,忙点就忙点呗,年轻的时候不就是应该忙点,为梦想奋不顾身吗?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当初喜欢上林晴木就是因为他仰望梦想时眼里盛满星辰的样子,因为喜欢上一个人的理由去怪一个人不是逻辑出现问题了吗?


某个下着小雨的午后,正好两人都有空就约出去散步,路过学校里面那棵很受欢迎的梧桐树时,树上挂满了用红色绳子写下的愿望卡片。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很少伤春悲秋的青晨那天看到那些被雨打湿的卡片时突然很伤感,她呆了一会儿然后问林晴木:“阿木,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走散了怎么办?”


“傻瓜,我们不会的”,林晴木揉了揉青晨的头发笑着说。


“那万一呢?”青晨像所有恋爱中的女孩子一样,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


后来,林晴木想了很久,很认真地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真的走散了,那我就回到这梧桐树下等你,等到你出现为止。”


谁知一语成谶,大四那一年,林晴木出了国,临行前对青晨说:“我们都有各自的梦想,我们都应该追逐自己的梦想对吗?”最后看着一言不发的青晨,林晴木用略带疲惫和恳求的语气说:“你会等我的,对吗?”


青晨不忍,最后却只是沉默地打量了很久的林晴木,到嘴边的那些安慰的话竟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五)

林晴木刚走的时候青晨没有反应,她觉得日子好像还和从前一样,可半年后的某一天,路过那棵梧桐树时,积累了半年的情绪突然爆发,如决堤之水。

那段时间,青晨每天都过得很颓废,有时候她会呆呆地站在那棵梧桐树下站很久很久。

有几个原本就喜欢青晨的男孩子看到青晨那样,本来是那种温文尔雅,礼貌有修养的男孩子,但实在看不下去竟开始追求青晨,说林晴木没有好好珍惜,但他们不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偏偏说的那些也是青晨最难受最介意的。

青晨一直觉得,如果有一天让她在自己的香水品牌梦想和林晴木之间选择,她一定毫不犹豫地选择林晴木,可林晴木选择的是他的梦想。他终究还是如年少时所说的去勇敢地追他的梦了,青晨以为她能理解他,可最后却发现,理解是一回事,原谅却是另外一回事,她始终无法原谅。

所以,在某个微醉的晚上,一向有计划,做事之前都会再三思考的青晨做了她这辈子最没过脑子的一件事。她上线对林晴木说了很多狠话,提了分手,不由分说地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然后在第二天接受了另一个男孩子的告白,每天在空间秀恩爱。

青晨分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这样的日子像上次那样还是持续了半年,半年后的某一天,那个男生很平静地对青晨提出了分手。

他说他很喜欢她,从大一开始就默默关注着她,但他知道青晨并不喜欢自己,是那种即使他再努力也不会喜欢上他的那种,他不怪青晨,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我们都不应该欺骗自己的内心。

青晨买好了去美国的机票,她要去找林晴木,虽然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去到那个曾经午夜梦回,想那人想到发狂时曾在地图上一遍又一遍用手指描摹过的地方时,青晨突然发现,她可能比想象中的更爱林晴木,连她自己都发现,自己竟然开心得情难自己,就像小时候母亲突然给了自己一大袋辣条,甚至比那还开心。

在那个街角青晨从下午等到晚上,等到疲惫至极的她蜷缩在角落里小憩。恍惚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青晨面前,只是……只是身边挽着另一个女子。四目相对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吃惊。

林晴木看到青晨,用低沉的语气说:“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怎么大晚上的一个人就出来了,不怕有危险吗?”

旁边女子的手动了动,把林晴木的胳膊抓得更紧了,好像很怕他下一秒就从自己身边走掉。

(六)

夜已经深了,常姐扶着七分醉的青晨摇摇晃晃地打车去找酒店,青晨边走边呢喃:“姐,你明天早上记得一定要给我准备一点解酒的东西和合适的衣服,麻烦你了,我要去参加婚礼,但现在又醉成这样实在有点力不从心。”

常姐有些心疼道:“我们是朋友,说什么傻话。“

青晨靠在常姐肩头,传来嘤嘤的哭声,像找不到家的小孩子一样,常姐看着车窗外城市里的万家灯火,思绪飘出了好远。

第二日的青晨和往常一样,只是那身星空礼服惊艳到极致,常姐笑着打趣:“青晨,你这样一看就是去砸场子的,一定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青晨笑了笑,没有理常姐的打趣。

婚礼小而温馨,只是林大导演的婚礼,当红明星青晨竟然去了,但他们之前没有合作……这件事上了热搜。

时隔五年,婚礼上,那人穿着剪裁得体的礼服,待人接物还是一如当初那般礼貌周到,笑起来温文尔雅,只是身上添了几分成年男子的稳重,更加显得有魅力。他们之间明明隔了很多人,可青晨进去后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恰逢那人回头,四目相对。

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仿佛他们又回到了初见时,一眼万年。

整场婚礼下来,两人没有多说话,只是新娘走过来敬了青晨一杯酒,新娘把那杯酒尽数喝完,而青晨只是淡淡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婚礼过后,青晨去参加的事整整在微博热搜上挂了一天,谁知道婚礼刚结束,青晨前一天晚上买醉的事竟然被狗仔挖出来了,两件事又一起上了热搜……

紧接着,他们的过去统统被人挖了出来,一时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说可惜,有人感叹原来如此,有人心疼青晨,有人说都过去了就别再抓着过去的事不放了,还有的人骂青晨纠缠跑去参加人家的婚礼……

各种言论满天飞,可青晨和林晴木都没有谁说什么。

直到很久以前青晨刚出道时一个采访被挖出来。

镜头里的青晨一脸青涩,被人问及为什么一个重点大学工科类的学霸突然想当演员了时,青晨笑着说,为了一个她喜欢的人,她想向那个人证明,他可以为了他放弃自己的梦想去跟着他的步伐追逐他的理想。

那时候青晨还没有名气,采访也并没有人关注,这个采访视频出来之后,网上言论一边倒,大家纷纷猜测那个人就是林晴木,并且都在骂他渣男。

林晴木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青晨对常姐说,准备发布会吧,这件事确实该澄清了。

(七)

面对台下的媒体,青晨应付自如,她笑着礼貌地鞠躬,首先感谢了大家对她的关心。

她说,其实她和林晴木先生大学时确实是男女朋友关系,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初两人是和平分手的,他们已经有五年没怎么联系过对方了。至于她参加婚礼完全是因为林晴木先生和夫人都诚恳地邀请了她,而她正好有空。而买醉的事更是无稽之谈,主要是那天和常姐聊天时聊得高兴就喝了点,无奈酒量不好。

不过她也承认两件事的时间有些敏感,大家那么想她也能理解,她还补充道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不胜酒力。

“不好意思,再次感谢大家的关心,但希望大家多多关注我和林晴木先生各自的作品,林晴木先生一直都是一个很有理想的导演,他也一直很努力,如果因为我影响了他,我会很愧疚。”

林晴木看着发布会上说话一气呵成的青晨,他苦笑,她什么时候竟不胜酒力了?他也自以为是酒量可以的人,但有一次他们喝酒,他已经醉到断片了,而她却只是微醉。

还有她为什么进娱乐圈的采访视频,这些年,到底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可当初明明她来找他时他都决定不管怎么样都要和她在一起了,可第二天她又不辞而别,她以为她说得可能是真的,他们回不去了。

那天晚上,他只是想气一下她,路灯下她的身影,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她早就认出来了,他去美国半年就后悔了,原来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梦想真的没有她重要。他只是气不过当他决定放弃那些回国时她却和别人在一起了。

这些年他一直有关注她的消息,她和各个男星超CP,传绯闻,他一直不懂也不赞成,想起那时候她和别的男生在一起的事实……

可能人和人之间真的没有百分百的信任吧,后来的多年里,林晴木从未敢再想过青晨还喜欢他。只是,哪怕是他决定结婚,在命运面前妥协。他还是忍不住给她发了请帖。他总觉得,只有她在身边,他才有勇气去做自己那么不想做的事,才能逼着自己从过去走出来好好生活。

可他却永远都不会知道,当初那个在高一就站在台下仰望他并追随他,对她一见钟情的女孩子。

永远不会知道,那个她放弃所有去美国的夜晚得知的是,他是为那个女孩子去的美国,想起她曾经无意间看到的他们小时候的合影,她连去找求证的勇气都没有。

更不会知道,她炒自己都不屑的CP,传绯闻不过是想引起他的关注,只是想看到他知道她那么颓废会不会生气和在乎?她连娱乐圈都是因他进的,还有什么不敢的?可这些年,她一直都只是那个想做自己香水品牌的女孩子啊。

尾声

我们到底错过了多少?如果现在我放弃一切,奋不顾身地回到原地去等你,那我,还能等到你吗?只是这句话连梦里都说得那么没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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