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菜桩

        突然很怀念蒸菜桩的味道,那是记忆深处童年的味道。

        那时,我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刚刚搬了新家,就在村里外河口。我家建新房的时间还是比较早的,当外河口四周还是一片稻田的时候,我家的三间半两层楼就傲立期间,一枝独秀了。站在门口,放眼望去,广阔无垠,心旷神怡。尤其是在冬天晴朗的早晨,在收割完毕的田野里,晾晒着的一捆捆稻杆上,那白茫茫的一片清霜,映着初升的太阳,亮闪闪的,煞是壮观。

        冬天的早晨也是我们小孩子所喜欢的。那时没有玩具,我们就学会了就地取材。比如用泥巴打“炮仗”,把干泥土用水打湿,揉成一团,做成饭碗状,将“碗口”朝下砸在地上,“砰”的一声,泥巴底部炸开了一个口子,发出炮仗的声音。小孩子常常以此来比赛,看谁的“炮仗”打得最响。有时候,我们也会找到一只死苍蝇或蜻蜓,放在我们称之为“探路兵”的蚂蚁前面,看着“探路兵”在死苍蝇身上爬过来爬过去的。“探路兵”确定发现食物后,会马上返回蚁穴,带来一大批的蚂蚁,拉的拉,推的推,把死苍蝇拖回蚁穴中。这现象被我们称之为“蚂蚁抬轿”,我们常常看得入迷。有时候我们也会调皮的用小树枝去拨弄蚂蚁,看着蚁群一哄而散。而在冬天,小孩子们最爱玩的则是“霜冰”了。

        晚上,当大人们说起“霜风”刮起来了的时候,我们便会拿出一只饭碗,放上一张叶子,盛满水,在水里放上一根细绳,放在道坦里。第二天早上,拿着叶子往上一提,一个碗状的冰块就应手而起。我们用细绳提着,到处炫耀。或者,我们会跑到水渠边,用石头砸下一大块厚厚的冰块,平平的,方方正正,然后拿来一根稻杆,一头含在嘴里,一头对着冰块吹气,吹开一个小洞。用细绳一系,就足够我们玩上很长一段时间了,直至“霜冰”融化。

        早饭煮好后,大人会将家里的八仙桌搬出,放在“阶前头”,一家十几口人挤在方桌旁,迎着暖洋洋的冬阳吃早饭,这一幕现在想起来还是那样的温馨和怀念。那时,一日三餐通常就是番薯丝饭,配饭的也就是盘菜、菜蕻、菜头生,有时候也是有肉的。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放点酱油酒在饭镬头一蒸。扒一口饭,夹起肉在汤汁里蘸一蘸,在嘴里吮了一下,又放回盘里。那时,一小块肉是要配一餐饭的,不像现在可以随意吃。当然,像肉这样的奢侈品,不是每天都能有的,我不敢有非分之想。我最喜欢的美味当属蒸菜桩了,这在整个冬季是随时可以吃的到的。

        蒸菜桩可以是芥菜,也可以是油冬菜。我更喜欢油冬菜,我觉得芥菜桩太硬,而且有点苦。每天晚上,奶奶会在煤油灯下将洗干净的芥菜或油冬菜的菜桩切下,菜叶和大部分的菜梗第二天用来生炒。切下部分以菜根往上至约五厘米处,再由上往下切成六块或八块,用少许食盐腌过。第二天早上烧饭时,将腌过的菜桩放入盘中,倒入少许菜油、酱油、酒,放在饭镬架儿(毛竹条削成,架在饭镬中蒸东西的工具)上蒸熟。蒸菜桩有着一股浓浓的菜油味道,香香的,现在想来,我仍然垂涎三尺。

        我不知道蒸菜桩是什么时候淡出了我生活的,或许是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食物种类丰富而淡化;或许是我后来转学到新桥读书,不再有机会吃到而淡化……如今,气候变暖许多,即使在冬季最冷的时候,白霜和霜冰也成了稀有之物,很少看到。二三年前那次因受到北方强冷空气影响,气温剧降,我在路边水沟中意外捡到一小块霜冰,如获至宝,拿在手上端详许久,又用手机拍了照片,发给女儿,告诉她这就是我儿时常常玩耍的霜冰。

        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我依旧会怀念蒸菜桩的味道,怀念霜冰的味道,怀念童年的味道,怀念奶奶的味道,怀念其乐融融的大家庭的味道。

                              2017年11月22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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