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姑奶奶

    夜半,即夜已过半。

    被自己一阵剧烈的咳嗽震醒,这寒热之症已经折磨了半个月有余,再难入睡。

    最近的一些事像幻灯片一样一幅幅轮番闪现,返乡、欢天喜地、冰天雪地、过年、离别、送别……,尤其以送别最为清晰。

    她是我的姑奶奶。

    在汉语中姑奶奶也指一些脾气暴躁、惹不起的女性,需躲避或远离的。但她不属于这类,她就是我爷爷的妹妹、我爸爸的姑姑、我的姑奶奶。

    在我以前的记忆中姑奶奶是个远在南方居住、皮肤白皙、穿着得体的老太太。她到东北的次数我并不确定,但记忆较为清晰的一次是我读高中的时候,即上世纪九十年代初。

    记忆较深的是她的到来使家里的气氛变得喜庆和谐,伙食也变得好起来。还有就是她带来的南方美食让我们大快朵颐,以各色糖果、糕点为主。

    小住期间我们孩子和她并没有太多接触,她也主要忙着和大人们聊天。她还在我们家及左邻右舍掀起了一股气功热潮,当时我奶奶、妈妈、婶婶,还有邻居几个人,早晚各一次和她一起伴随着音乐练着我们孩子觉得怪怪的、又好玩的气功。

    当时的记忆就像当时的生活一样,淡淡的,无处着力。

    当我大学毕业后来到姑奶奶居住的小城工作,并在这里安家后,和她的接触渐渐多了起来,当年的记忆却又变得愈加清晰起来。

    每次我们到她家里,她总是翻箱倒柜找出许多好吃的来款待我们,花生、瓜子、水果……,唯恐不够。然后就坐在边上催促着、看着我们把它们一样样吃掉,放在桌上又不放心,非要抓一把放在你手里。

    他们这一代人认为最好的待客之道就是让你吃饱、吃好,也总是会把她认为最好的东西塞给你。是时代和环境养成了他们的这个习惯,也给了我们和我们下一代在吃方面的最大福利。每次去总是将肚皮塞得满满,这也正是她喜欢看到的。

    在我们吃东西的时候她就坐在边上,有时家长里短问上几句,有时就笑眯眯的看着你,不说一句话,然后又不断地把吃的东西推到你面前。

    她喜欢我们去看她,在她眼里我们就是她的娘家人。她也总喜欢问一些家里的事情,爷爷在世的时候她要问问哥哥的情况。还要打听一下我父母生活的情况,再问及我们的工作家庭情况,孩子的成长情况……。

    就是通过这样的谈话,通过我们把她和过去连系起来,把她与她所关心的亲人连系起来。也让我们对他们这一代人和他们走过的岁月有了更多的了解,让我们对亲情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诗不仅仅可以描绘爱情,于亲情同样适用。时间和空间都无法隔断对同一份感情的牵记,生死也无法阻断同一份感情的交流。

    当我们走的时候,她又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老家特产塞给我们,如花生、地瓜干等。她总是把老家寄来的东西一份份分好,谁来了都可以很方便的带走一份,真是个有心人。

    就是在她病重我去看她时,从她眼里看到的也是欣喜和安慰,没有一丝的悲观和痛苦。当时她已经无法说话,但她分明是认出了我,还用眼神向边上瞟,应该是示意我坐下。

    这就是他们这一代人的伟大和悲哀之处,他们很少有对自身欲望的认知,多的是对子女、对亲人的关爱和奉献。在某种程度上我们也走在他们的边上,只是不太显眼而已。这里有社会教育的问题,也有言传身教的影响,很难界定好与坏,只能深思、慎行,让结果来判断过程的对错。“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杨绛先生的书中曾经说过:“我清醒地看到以前当作“我们家”的寓所 ,只是旅途上的客栈而已。家在哪里,我不知道,我还在寻觅归途。”我把这句话理解为“生”只是我们生命中的一种状态,“死”亦不过是转换了一种形式。我们对任何地方来说都是过客,终将开始下一段旅程。

    坦然走过这一程,欣然踏上下一程。世道有轮回,拈花而笑。姑奶奶一路走好!

                            戊戌年清明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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