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 火

      张老汉站在场院边，望着两个戴安全帽的人骑摩托车渐渐远去的背影，低头看看手中未递出去的两包“黑兰州”，往事又清晰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一个初春的早上，大地乍暖还寒，张老汉坐在磨房的门槛上叭嗒叭嗒地抽着旱烟，回头看看无声息的钢磨，心情焦急又烦闷，他不时地向村边的路口张望。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在等人，在等谁呢？这话还得从头说起。

      这几年，张老汉在家种烤烟，儿子出外打工，几年下来，有了一些积蓄，张老汉就盘算着再干点什么，使这些钱变活，能“鸡生蛋，蛋生鸡”的滚动，好给儿子攒钱娶媳妇。全家人几经商量，都说买台钢磨最好，因为他们住在山区小村，交通不方便，村上没有磨房，村民磨面要到几里以外的别村去，费时又费力，如果自已安一台钢磨，不但方便了自己，也方便了村民，又能获得可观收入，真是一举几得。于是张老汉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还到镇信用社贷了万把元，转眼就把钢磨买回了家，没花多少时间就安装好了，只要通上电，钢磨一转，张老汉的愿望就变成现实了，这些天尽管忙的晕头转向，但张老汉的心里却是十分的滋润。

但今天张老汉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就在七八天前，他去了一趟镇供电所，要求给他的磨房接火，按供电所的规定，他交了接火费，并按要求购置了相关电器和材料，当问到什么时候接电时，得到的答复是：“回家等着。”张老汉回家后，左等右等不见人，眼看着七八天过去了，还没有见电工的踪影，这期间，他还托去镇上赶场的邻居帮着打问一下，得到的口信是“等着”。望着静静地躺着的钢磨，想到信用社的货款，来年给儿子娶媳妇的事……张老汉心里着急上火又无奈，只有闷闷地坐在磨房的门槛上不停地抽旱烟。

      这天晌午，村口的大路上来了两个骑摩托车的人，张老汉一看，顿时来了精神，这两个人正是张老汉等了七八天的镇供电所的电工。这两个电工一个高个子，一个留了个小平头，张老汉一见，快步赶上去，把两个人迎进了屋里，让在厅房上坡的椅子上坐下，端茶倒水递烟上特产一阵忙乎，两个电工喝着茶抽着烟，吃着特产，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闲话，近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人还没有起身干活的意思，一旁干着急的张老汉看着这情况，突然明白过来，赶快叫人买来一箱啤酒，并叫老伴赶紧杀鸡做饭，一阵忙活以后，一股浓浓的鸡香味从厨房飘了出来，张老汉找来村里两个能喝酒的青年来做陪。肉菜酒端上桌后，大家推杯换盏，很快就掀起了高潮。这场酒一直战斗到下午五点多钟，除高个子电工之外，其他人均败下阵来。酒足饭饱后的两个电工不到半小时就干完了活，闸门一推，钢磨顿时转了起来，两名电工收拾好工具骑摩托车走了，本应高兴的张老汉，望着杯盘狼籍的餐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转眼几年过去了，2008年的那场大地震使张老汉的房屋变成了危房，在政府的补贴之下，张老汉又盖起了一砖到顶的四间大瓦房，随着内外粉刷，室内布线工程的陆续完成，接电的事情纳入了张老汉的议事日程。这几年张老汉的磨房生意一直很好，儿子成了亲，孙子也抱上了，家中的积蓄逐年增长，日子越过越好，这两年镇供电所的人来村上搞农网改造，木电杆换成了水泥杆，变压器也增大了，电工们在村上施工十几天，他们自已办灶，没有吃村民的一顿饭，甚至都没有抽张老汉的一支烟。这次给自已的新房接火，张老汉盘算着一定要好好招待一下他们，也算是尽一点感谢之意。

主意拿定后，张老汉起了个大早，坐上小面包车去了镇上，到镇供电所后，电工小王热情的接待了他，小王告诉他，按上级要求，灾后重建免收一切费用，只办理有关申请就可以了。办完申请后，小王又告诉张老汉，最近建房的很多，所里的电工全都出去干活了，看下午回来的迟早，若早，下午就来接火，若太迟就只能等到明天了，并一再的请张老汉谅解，张老汉连连说好。

走出供电所，来到了集市上，张老汉开始采购，他一边采购一边思量，这次一定要吸取上次的教训，把东西采购丰盛，免得到时手忙脚乱，说是明天来，二三天后能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张老汉也知道电工们最近确实很忙，这样的话，准备东西的时间还是宽裕的。几个小时后，张老汉大包小包买了一堆，装上返程的小面包。刚进村，他就看见在他家院边停着两辆摩托车，张老汉急忙下车，三步并做两步走，来到自家的院内，看见高个子和小平头两个人，他们正在收拾工具，张老汉连忙上前搭话：“这次又麻烦你们两个了”“没什么”高个子转身回应到。“火已经接上了，你的新房的灯已亮了，恭喜你就要住进新房了”小平头接着说。“谢谢，谢谢，赶快进屋歇一歇，喝口水”张老汉一边说，一边把电工往屋里让。“不用了，我们走了，前面村里还有一家要接火，我们要去干活了”大个子边说边走向摩托车，张老汉一看就急了，一把拉住大个子的手“说什么也要吃了饭再走”。大个子和小平头一起向张老汉解释，最终张老汉不情愿的松开了大个子的手，两包“黑兰州”没有递出去，采购的一大堆东西也静静的躺在院边……

      站在院边，望着两个远去的背影，张老汉想到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