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 Rhododendron simsii Planch.
杜鹃花科 ERICACEAE
映山红组 Sect. 2. Tsutsusi Sweet
倘若不是这次的疫情,我不会注意到小区里原来有这么多种植物。有非常迷你却精致的柔弱斑种草,有果实气味很香甜却不能吃的鹰爪花。后者的名字来自于它的花序柄,它的尖端像是弯曲的钩子,望去如鹰爪般锐利。还有鲫鱼胆,这种开小白花的灌木我都是在山间才见过的。而今年才知道,它们其实就夹杂在小区里一些别的灌木丛中。像是假连翘或是簕杜鹃丛中,都有那么一两棵鲫鱼胆。它们非常低调地存在了许多年,并没有被园林工人当作异类而拔除。前些天居然开出一串串白色小花,这才惹得我的关注。草地上除了长萼堇菜,还生出一小片一小片的匙叶鼠麴草来。这些植物以往都是在山间或是在其它公园的草地上才见到的,却不料就在楼下的小区绿地中,也有它们的身影。
不过,夹杂在这其中的锦绣杜鹃应该是颇感委屈吧。它可不是杂草,它的花朵既大且艳,而我居然也将它忽略了这么多年。也许并不是没见到,而是由于它们太过常见,却又比不得木棉,玉兰这些更加夺人眼球的花树,于是,就那么年复一年地被我抛在一旁,根本没有瞧上一眼。今年出不了门,几乎将小区每一个角落都走遍了。当然,也没有错过这一片锦绣杜鹃从花苞到绽放,那原本被两株高大的松树遮住了光,显得有些幽暗的角落,如今却被锦绣杜鹃紫红色的花所点亮。
最初只有两朵,然后是四朵,八朵,如今有几十朵花都开了。最初的那两朵也还没有完全飘谢。日语称杜鹃为踯躅花,【踯躅】二字的日语读音为 Tsutsusi,这个读音与【持续】非常相似,日本人解释说,因为杜鹃花可以连接不断地开放,就这么此起彼伏,因此才有这个名儿。这确实是很恰当的。而映山红组的学名写作 Sect. 2. Tsutsusi Sweet,就是借用了日语的读音。至于【踯躅】这两个汉字却又是借用我们中国的,放在这里和中文意思完全不同。其实在中国,最常见的那种杜鹃花也有别名叫做山踯躅。此处的踯躅,大概就是人们在此花前观赏,徘徊不去的意思吧。山踯躅是我小时候认识的第一种杜鹃,别名叫做映山红。它也是中国植物志中杜鹃的别名。
花如其名,映山红开时,当真能将整座山染成鲜红色。对于很多人来说,映山红应该都是他们认识的第一种杜鹃花吧。而在他们心中,这种花就应该叫做映山红才对,却不知为何又被叫做杜鹃。杜鹃不是一种鸟儿的名字吗?你看那个鹃字,明明地带有一个鸟字旁。其实,将映山红叫做杜鹃花,恰恰是因为它鲜红似血的颜色。
杜鹃这个名字最初来自于一位国君,它又被称作杜宇、望帝。是古蜀的一位难得的好君王。他励精图治,教民务农,改善民生,深受人民。但后来他不幸失国,一无所有地走入山中,怨愤而亡。他的精魂化为鹃鸟,至春则啼,如泣如诉。百姓们心疼这个曾为他们殚精竭虑的君王,给这鹃鸟冠以杜姓,称为杜鹃。
“杜鹃花与鸟,怨艳两何赊。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而正如诗中所诉,杜鹃鸟哀切的啼鸣让人觉得它是在泣血啼哭,而杜鹃花,则是它每一声啼鸣时吐出的鲜血染就。如此看来,映山红那鲜艳的红色,仿佛也被染上一层心酸的悲凉之意。
在老家,清明前后,映山红开得满山都是。在它们身边,有时会夹杂着一小片金樱子。于是白色的金樱子花与红色的映山红相映成趣。据说杜鹃花是适合酸性土壤的,可见江西那片红土地应该多是酸性。小时候踏青时,最爱喜欢上山折一枝映山红回家插上,一边折花一边还要摘下些花瓣放入口中,酸酸的,带着植物特有的芬芳气息。那时候人少,有雅兴上山折花的也俱都是些像我一般大的孩童。却不像是如今,兴安杜鹃被大肆砍伐,然后拿到网上卖钱。商人们做的都是些涸泽而渔的事。我也不再像小时候那般任性地见了好看的花儿就想摘回家插着,让它们在山野里自由自在地生长,应该是件更美好的事。
不过吃映山红花瓣这件事,大概是从古代就传下来的。《本草纲目》中就记载说:“山踯躅,枝少而花繁,一枝数萼。二月始开花如羊踯躅,而蒂如石榴花。小儿食其花,味酸无毒。”你看,早在明朝时候,小孩子就喜欢和我一样,摘下新鲜的映山红花瓣放入口中。而书中也同样提到,有一种黄色的杜鹃花,名唤羊踯躅,它可是万万不能吃的。因为有大毒:“羊食其叶,踯躅而死,故名。”这里的【踯躅】二字,就是步履蹒跚之意。羊儿吃完了这种花,马上就变得步履蹒跚,然后就是倒地毙命了。看来,古人也多善于观察,并将这种经验代代相传。不过我至今为止,还没有见过黄色的杜鹃花呢。
除了黄色的羊踯躅,鲜红的映山红,以及小区里和绿化带中最最常见的锦绣杜鹃,山野中,其实还有各自其它的杜鹃花。有一年端午去峨眉山,快到金顶时,见山路两边大团大团地开着粉色的杜鹃花。山中云雾缭绕,虽然是六月却依旧寒气逼人。那些杜鹃却在寒凉的云雾中开得一片烂漫,颇有几分“美人如花隔云端”的感觉。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应该是某种高山杜鹃。比起矮小的映山红,它们大多身材高挑,花团硕大。而西南,正是这些美艳的高山杜鹃的王国。
早在19世纪末,西方多国就多次派人前往中国云南,采走了大量的杜鹃花标本和种苗。其中英国的傅利斯曾先后七八次,发现采走了309种杜鹃新种,引入英国爱丁堡皇家植物园。我记得前两年去新西兰旅游时,就见当地人房前屋后的花园中,各色杜鹃争奇斗艳。想来也都是自中国引入英国后,再被大英帝国介绍给了世界各地。
《净兴寺杜鹃花》唐·李白
一园红艳醉坡陀,自地连梢簇蒨罗。
蜀魄未归长滴血,只应偏滴此丛多。
たくひれの、鷺坂山(さぎさかやま)の、
白つつじ、われににほはね、妹(いも)に示さむ【万叶集9-1694 絹】
鷺坂山的白杜鹃
请将我的衣裳染上雪白
我要归去让阿妹见到
遥望鷺坂山,踯躅似雪漫
愿染身上衣,归去阿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