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卷，90后，药物毕业生，现为自由职业者。
01
我是18届的毕业生，已经毕业三年了。
我的本科专业是生物制药技术，一般来说，这个专业如果不往上继续深造，出社会不是进厂就是销售，有点关系的，考个药师，进个卫生院抓药，就算是铁饭碗了。
而我这个大家眼中的各类活动积极分子，在大三招聘会上，直接就扑向了医药代表这个职位。
经过和hr的一番交流，我成功在实习期，进入了一家医药公司，成为了一名医药代表。
没来之前，听闻医药代表行业水很深，只要黑心肝，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初入社会的我，一心想做行业里的清流，发誓绝不做违背三观的事。
上班第一天，带我们的师姐给了我们一份药物的基本资料，让我们做一份介绍这个药物的ppt，并且尝试进行对照演讲。
没错，就是做ppt。
我还以为上来就是天高任鸟飞的直奔医院的工作，整整半个月，我们都在办公桌前做ppt。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做ppt竟会贯穿了我一整个医药代表生涯。
在做了半个月ppt和不断演讲药物作用优势以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医药代表工作的第二个阶段——跑医院。
我这么说吧，除了周六早上回公司总结开会，一周时间里，我基本没踏进过我们的办公室，当然，其他人也基本如此。
由于我在学校学生会常年做ppt的经验和演讲时的大方不怯场，我手头分到了三家最好的医院。
医院是好医院，可距离却是天差地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我从早上7点就得起床收拾，7点半准时搭上公交车，坐一个小时15分钟，在9点之前到达第一所医院，然后在钉钉上进行定位打卡。
打完卡吃完早餐，才算是一天正式的开始。
02
我们公司那时候主推的药物是治疗HPV的，也就是说，我需要去找妇科医生，向他们进行自我介绍、药物推荐，必要时，把自我介绍去掉。
我的第一个医院是个综合性医院，里面各类科目都有，妇科从早上起就人满为患。
我一边在主任医师门口徘徊，一边找机会进门，刚好主任医师上了个洗手间，我逮着没有患者的空隙直接跟着她进入了病房，开门见山递上了自己的名片、药物还有宣传单。
刘医生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多少有点紧张，但还是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和此行的目的，我的目的很简单，我要让刘医生的患者用这款药，最好能让它进入医院的药房。
不知道大家清不清楚，如果一名医生推荐了我们的某款药，他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二维码，每盒药按照一定的点数给他返利。
当然，这个点数就是后期我们要去谈的东西了，公司如果给了我们20个点，那医生拿3个，药房10个，那我们自身就剩7个点了，这赚多赚少得靠自己去谈。
话说回来，刘医生收下了我的那些资料，挥挥手让我出去，"我还有比较多的患者，你先出去吧。"
我那时候听不懂这是委婉的拒绝，只觉得刘医生收下了，那就是有希望，我等她空闲再来跟她聊，然后我去了第二个医院。
第二个医院是个妇幼医院，早上来检查的妇女、孕妇、小孩，多得让我觉得有点头晕，当然也有可能是路上2个小时的公交车让我晕的。
我看着医院地图，根据指示走上了二楼，看到了一个很醒目的横幅拉在过道口，我愣了一下，还是走向了主任医师的门口。
我准备故技重施，让医生先脸熟我一下，但我没想到，刘医生其实算是脾气比较好的了，妇幼医院这位林医生，可能是因为忙碌，也可能是因为十分讨厌医药代表这种生物，我刚掏出资料，她已经皱起眉头，指着门口直言道："没看到外面写着什么吗，医药代表与狗不得入内，快出去，我忙着呢。"
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林医生旁边的一位年轻医生推出了门外。
我站在门外，看着那横幅上几个鲜艳的大字“禁止医药代表进入诊疗区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脑子还回荡着刚刚林医生那句"医药代表与狗不得入内"，心绪久久不能平息。
我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去了第三家医院。
可能是运气好，在我颤抖着递上资料的时候，第三家医院的霍医生友善地表达了下班后可以跟我聊一聊的意向。
03
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是挺胆大的，放到现在来说，就是社交牛逼症。
但是这件事情，本身的影响不在于我被拒绝，而在于，我真的要继续这份工作吗？
坐车6小时，不要脸地耽误病人看病时间，挤进去和医生介绍三分钟，回家完善ppt和开视频会议，第二天循环反复，我这样，跟我当初学这个专业的初衷，真的一致吗？
我想了一晚上，坚持了半年。
这半年，我不是没做出成绩，最开始的三家医院我都已经熟透了，药在第三个月也已经全部进入了医院的药房进行售卖，你说我怎么搞定的林医生？
我给她带了三周孩子，没有听错，我下班去帮她接孩子下幼儿园，带她小孩吃饭，带了三周。
这是我们师姐点醒我的，和你要渗透的医生当朋友，才有机会。
我虽然攻克了林医生，但我并不开心，我不懂，我现在赚了钱，可我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直到有一天，我去一家医院准备继续给他们院长做ppt演讲的时候，发生了一起医闹事件。
一个叔叔拿着一把菜刀疯狂地砍着药房取药口的玻璃，表面的一些玻璃渣子从我眼前飞了过去。
保安很快赶来了，控制了他，把他扭送去了公安局。
演讲泡汤了，因为这事得优先处理。
听说是药房因为叔叔没缴齐费，所以没给叔叔的妻子取针剂和药，他的妻子疼得不行了，叔叔才发狂回家取了把菜刀。
由于演讲泡汤了，于是我坐上了回家的公交。
因为手上医院资源都趋于稳定，我也没接手新医院的资源，于是我今天只有一个行程，取消了就回家。
我在公交车上陷入了沉思，两个小时，够我思考很多东西了。
我给经理打了电话，说我要辞职，因为身体原因，想回家休养，经理很努力地挽留我，一来是我工作做得不错，二来是这行流动性太强，我能看出来他很想留下我，甚至他说出了停薪留职等我回来，但我还是拒绝了。
因为我想通了。
一开始我是觉得，如果药物有效，在哪里卖都是一样的，可是后来我发现，特效药都很贵，而且医保没办法报，很多人知道有药可以治，却没有钱治，只能回家等死。
可能这行不适合我这种"伤春悲秋"的废物吧。
公交车摇摇晃晃快到家了，我不知道以后工作会是什么，总归想找一个能切实帮助人的工作，但是现在，回家吧。
今日小知识：
现在大部分地区都会给医药代表预约讲解的时间和机会了，不像当年需要自己偷摸找机会和医生聊天，所以想入行又害怕的可以大胆冲一下。
这是伍识的第 189 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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