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毕业打工人

高三毕业打工人

高考结束对我们来说就好像是从牢笼里挣脱出来,我们第一次能够自主支配自己的生活了。6月中旬,我和四个朋友照着早就说好的约定,一起去到南昌这个“大城市”做暑假工。尽管我们的家人都不太支持,担心我们这些小毛孩会受人欺负受人骗,但是一群脱了缰的野马哪能轻易的再回到马厩去。老妈叮嘱我有事一定要给她打电话,我嘴上答应着,可没过多久就食言了。当我们几个乡下人进到第一个工厂的时候,就和同来这个厂里打工的南昌公子哥们打了一架。因为他们是本地人,我们只打了一场就立马“提桶跑路”了。这件事情我到现在也没有和母亲说。

静谧修河

在八月份上旬的一个晚上,我一个人躺在修水县一个滨江公园的长椅上,把包里的衣服全部穿在身上,背包的在手臂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我生怕有人趁我睡着把包偷走,这已经是我暑假第三次独自在户外夜宿了。因为是在江边,尽管8月还是夏天,可江边的凤裹挟着水汽,把我从并不美好的美中吹醒了四次。在此时,我的四个朋友,一个去了工厂,一个去送外卖,一个去搬快递,还有一个回了老家准备复读。而我则同时在做着四份工作——暗访/搬快递/A公司的地推/B公司的地推。这一次来到修水,是因为我当时在做神秘客暗访工作;而睡在外面,是因为我实在没有钱住宾馆了。

公园里一直有人来来去去,好奇的大爷偶尔拿个手电筒扫向这边、夜跑的上班族时不时地把眼光扫向这边、巡护的工作人员偶尔跑到我这边唠唠嗑。虽然吵闹,但我还是很快的睡着了,白天喝的两大瓶东鹏特饮到了晚上已经一点都不起作用了。

第一次醒过来是在22点,我被晚归的夜跑族吵醒了。夜里的修河蒸腾出氤氲的水汽弥散在公园中,打湿了投射在草木上的灯光,也打湿了我身下的躺椅。我跟着夜跑族的路线在河沿散心,我很多次到赣江都会放声大喊,但是面对修河我只想静静地呆坐着,就像我在老家喜欢坐在信江的河坝上一样。如果我此刻在家里的话,现在应该正躺在席梦思上裹着空调毯和朋友在QQ上聊高考志愿。

我的工作

我永远都忘不了和老涂第一次通宵搬快递的经历。在昌北的物流中心搬快递,从晚上六点搬到早上五点,黑色T恤上分布着的白色颗粒是淌了一晚上的汗结下的盐。我趁着下班赶忙跑去厕所的洗手池,也不管有没有换洗的衣服/也不管有没有洗发水和沐浴露,只管把水往身上浇,也就算是简单的洗了个澡了。早上下班后搭上六点二十的第一班地铁,身上还是又臭又脏,我们两个人只敢挤在地铁最后一节车厢的最角落。我占着最角落的座位,从双港坐到了谢家村;老涂没洗澡,他是靠在车厢角落从双港站到了谢家村。

在八月初,我已经回家了,身上只剩下了200块钱。高考分数出来了,我必须和父母商量志愿的事情。我也本打算不干了

我当时同时做的四份工作,只有搬快递能立马拿到170块的工钱,所以即使它又累又不挣钱,我还是得一周去搬两次快递。而神秘客暗访,一次顺利的出差至少能收入300,还很有趣。当我又一次接到了去高安暗访的任务时,我兜里只剩下了50块,但这一次任务我能挣到700块,所以我怎么也得接下这个任务。于是我又去搬了一晚上的快递。

时间不等人,去高安那一天,早上五点半,我才刚从快递卸货的流水线上下来,就立马跑去厕所洗手池洗了个没有一点泡沫的澡——这次我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还带上了一个整齐的公文包。搬了十个小时的快递,加上刚发的170块钱,我带着两百块钱坐上了去高安的动车。从南昌去高安要坐20分钟的动车,我以为闹钟能叫醒我,结果还是睡着了,因为坐过了站,我需要再花一个多小时到高安。

马上金融的神秘客暗访,工作就是假装自己是购买手机的顾客,前往提供有马上金融的分期业务的门店询问分期购机业务,打探并汇报门店有无违规操作。

我从一个商业街跑到另一个商业街,从一家门店跑到另一家门店,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身体不是自己的”是一种什么感觉。后来汇报工作,经理告诉我我才知道,这一次高安的门店任务,完成率只有33%,不过这是后话了。尽管累的脑子都不清醒了,我还是必须在一天内,在人生地不熟的高安市,完成十二家门店的任务。如果顺利的话,这一天的外勤加一天的资料整理,我就能挣到960元,而这样的好事不常有。

南昌真大

那天我在南昌租的房间已经退了,我当时定的计划是17点前结束工作,坐17:40的动车回南昌,刚好能在南昌西站赶上六点半的从南昌回余干的最后一辆班车。万万想不到的是,当地的直达火车站的公交车变更路线已经一周了。错过了公交车,我不得不打的赶去火车站,却还是延误了十分钟。那天晚上我回到南昌西站,决定去我未来的学校看一看——当时我以为我会录到南昌大学。

只有骑着自行车在南昌穿行,你才能最真切的感受到南昌这座城市的特点。我骑上了一辆共享单车,刚一出站就是热情的旅馆大妈在拉客人,我的经验告诉我,你一旦露出了要住宿的意愿,就会黏上几个比你亲妈还要亲的大妈。我没钱,一边往前骑一边摆手,大妈们也就不再招呼我了。南昌西站到南昌大学前湖有四公里,我原以为不远处就会是一片闹市区,结果一骑上前湖大道,就难得见一个人影了。靠近西站还有几家宾馆,而越往前湖骑就越是荒凉,路上除了车就是树,人少得可怜。骑了有半小时,当我看见“南昌大学”四个字时,我才意识到眼前这个300米长的大家伙就是亚洲第一大门——在它面前,我确实渺小的可以;湖里坐落着两条金色的巨龙,它们实在大的可以。那一晚,我就睡在巨龙面前的躺椅上。

后记

第二天我在巨龙眼皮底下睁开眼,我终于还是坐上了回去的班车。在南昌做暑假工的这两个月,聊起我家在余干时,总有人说,余干人打架狠、办事莽。我一开始是生气的,告诉他余干的年轻人正在变好,可是后来我告诉他:“对,我们余干人就是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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