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小岛·文海晨光】||那一口柴火灶

老屋那口由土砖垒成的柴火灶，对我来说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不在于用它烧的菜，而是它底部的土块以及锅底的黑灰。

这两样东西叫灶心土和百草霜。灶心土，又名伏龙肝，灶里烧木柴或杂草，年久煅炼而成的灶底中心土块。百草霜，天然草木为柴燃烧后附于锅底黑灰。

百草霜

奶奶没隔断时间就会拎起大锅，拿着稻杆扎扫黑灰，收集起来。黑灰也就是百草霜，这个比较易得。灶心土稍微难点，一般的土灶多是用上十来年才会重新大修整一次。

那时的农村，比较缺医少药，镇上的卫生站要比较远。遇上突事件，会很被动，所以每家每户都会备着这两样东西，拉肚子、出血、吃错东西、上火等都能用上。

我小的时候嘴巴特别臭，这还是长大了，妈妈告诉我的。妈妈怀我的时候没吃好，我生下来，好长一段时间，排便不好，长大一点还发现我嘴里呼出来的气臭臭的，妈妈带我去看了好些个中医也没见好。还是奶奶知道后，寻了个土偏方，里面就有灶心土，吃了几回，还真的给治好了，直到现在也没见复发。我得知这个事后，特意问了奶奶，想知道那个方，结果太久远了，奶奶也不识字，没留下来，只知道有味灶心土在里面。

这么一合计，我也是吃过土的人。灶心土虽然性味甘温微辛，但是它对治疗喉咙痛、牙痛是有效果。还记得在小时上火，牙痛喉咙痛了，奶奶就用灶心土煮一壶水给我们喝，入口带着一丝丝甜。

灶心土

许是这土久经烈火灼烧，属于纯阳之品。在我记忆中，有次被噩梦缠了几天，当时是跟奶奶一起睡的，严重的那天，奶奶是给我嚎醒的。她醒了发现我紧闭着眼在说胡话，头上冒汗，身体时不时抖动一下。她赶紧起来到橱柜里翻了两张符，又捏了小搓灶心土放到杯子里，符纸烧灰，兑水。然后不说话掐醒我，让我喝了，我迷迷糊糊喝完就睡，奶奶守了我大半夜，没事才睡的。这都是事后奶奶告诉我的，我只记得第二天醒来，有点刮嗓子。

农村里为了让猪长膘，肉不臊，都会给小猪阉割，而每次都会准备上那些锅底灰，为的是猪崽阉割后，在它伤口那里抹上一把，以防感染病死。这种事，小孩子是不给看的，那时候我们几个调皮的，悄摸摸地躲到柴垛里看过一次，那场景至此难忘。

奶奶脑里的故事特别多，等她闲下来，我们都爱围着她，听她讲故事。有个故事是关于孕妇的，据说是她的堂伯母的干妈，生完孩子后大血崩，怎么都止不住，她姥姥把撅了块灶心土，研碎混着黑灰，和着酒给她灌了几碗下去，血就止住了。奶奶说得神乎其神，把我们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说得有点夸张，但灶心土跟黑灰却是有止血的功效。

《本草汇言》中治妇人崩血大脱:百草霜、炮姜(末)各三钱，用人参三钱煎汤饮。《名医别录》:"伏龙肝主妇人漏中，吐下血，止咳逆，止血，消痈肿毒气。"

忆起奶奶唬人的本事，我突然想起一个趣事。有回弟弟蹲茅坑，没一会就听他扯着哭嗓喊奶奶过，奶奶以为他掉茅坑了，扔下手上的东西就跑过去，我跟在后面。推门瞅弟弟好好的蹲在上面，疑惑了，一问才知道，他拉出了两条蛔虫，但是只出来了一半，他给吓到了，后奶奶拿着小木棍给拉扯了出来。完了奶奶带弟弟回家，让他吃了一颗治虫的丸子。刚还堂哥回来，知道这事，就笑他，说肯定是他偷偷生吃了番薯才有虫的。奶奶知道后，严肃地跟弟弟说，以后这能吃锅里煮熟的，或者火堆里煨熟，所有东西都是。因为只经过灶神君的允许，吃了才不会长虫。当时我上学了，懂了些，知道奶奶是再骗他，但弟弟小毛孩一个，你说啥他就信啥。后面有很长段时间，他把吃的零食，就像瓜子、辣条这些，他都会放到灶上的大锅里盖上会，才拿出来吃。他还搞了片叶子放到灶台上，每样的会揪出一点点，嘴里说给灶神君吃，让他别长虫子。这一度是我们长大后取笑他的槽点(｡･ω･｡)。

柴火灶烧的饭菜都特别香，烧饭时最爱那层锅巴，吃着嘴里咔嗞咔嗞的，米香特别浓。

现如今，生活条件好了，在农村已经也很难看见土灶了，多用上了煤气灶、电磁炉了。黑灰跟灶心土这个在以前是很容易得的，现在已经很难寻了。在农村的锅灶，也慢慢转变都是砖和水泥结构，原滋原味的土灶，一个村也就剩那么两三口了。时代环境的变迁，城乡的结合，灶心土早已退出人们的视野，正在慢慢地被人遗忘。

我是上了大学后，重新认识了这味药，然后我打电话回家跟奶奶是老屋的土灶别拆了整砖石的，不然就没灶心土了。奶奶感慨说不会拆的，这灶是好东西，说现在的人什么都换新的，等以后，很多老物件就找不到了，想要也没地方要了。

今儿早上起来摸手机，发现奶奶连着打了三四个电话，手机昨天调了静音，一时忘了调回来。我以为是出了什么事，赶紧回拨过去，接通后听到奶奶的大嗓门，提着的那口气才松下。

之前跟奶奶说柴火灶修整的时候，记得给我留几块灶心土，没成想奶奶一直记着。在前段时间，老屋被大雨冲垮了一半，垮掉的那半有厨房，厨房的土灶被横梁砸崩了块，煮不了鸡食积不了灰了，准备重新修整，今天清理杂物，奶奶把土灶里的灶心土装了起来，打电话给我是想问我还要不要。

这么一问就勾起了我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