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第26集:恼花颠酒拼君嗔,物情惟有醉中真(2)

        回到翊王府邸的李承鄞,开始翻捡东西。时恩问道,“殿下,从西境安护府带回来的东西,都在这里,净是些不实用的小玩意儿,怎么今天忽然想起要这些了?”

        在时恩眼里,李承鄞今天的举动实在是太奇怪了,从西境回来都大半年了,一直都没理过他带回来的东西,现在倒好,竟然亲自翻捡起这些东西了?这不过是些不实用的小玩意儿罢了。

        李承鄞头也没抬,继续翻翻捡捡道,“九公主不是西州人吗?就是想看看有什么能送给她的,好解她思乡之苦。”

        昨天李承鄞送小枫回宫,虽然他不会承认对小枫的爱慕,也吩咐了永娘,用谎言把他送小枫回宫的事给瞒了过去,但是这不代表李承鄞就忽视小枫心里的委屈。他从西境回来这么久了,都没看过他从西境安护府带回来的东西,大约是因为当时的他病了许久,又在重逢小枫之前,下意识地回避与小枫有关的事物,但是昨晚小枫一对他哭诉自己想家了,李承鄞就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从西境带回来的东西了,便赶忙想找一找,看能不能送点什么安慰一下自己的挚爱。

        时恩都被这句话说愣了,“九公主?”李承鄞都没反应过是怎么一回事,就抬头“哦”了一声。时恩赶忙就退下了。

        李承鄞一向是一只很有心计的小狐狸,哪怕是时恩,都被他刻意隐瞒起来的心思给骗了。昨晚,时恩就觉得李承鄞不去赴瑟瑟的约,反而去找九公主很奇怪;今天,又开始找东找西了,这更奇怪了。不过,时恩还是坚信,李承鄞更加偏爱瑟瑟,因为他实在是太会哄骗瑟瑟了,又太会隐瞒自己的真感情。

        在一个锦囊中,李承鄞翻捡出一枚狼牙,失忆的他露出了疑惑的目光,开始凝视起这件似曾相识的物件来。不过,以这枚狼牙为触媒,李承鄞一下子想起了当初,他去杀死白眼狼王的记忆,吓得李承鄞一下子把这枚狼牙丢了出去。

        李承鄞为什么这么恐惧呢?说到底,他是在恐惧他曾经给小枫的爱。他从来没有像爱小枫一样爱过一个人,为了得到小枫,他竟然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虽然他在猎人(就是故事的第1集最开始时,那个自白的声音)、裴照和轻骑兵的帮助下,去杀的白眼狼王,但是白眼狼王见到他们杀死那么多狼,就偷袭了他们的领头人,也就是李承鄞。李承鄞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白眼狼王拖下马来,咬伤了腿,慌乱之中用小枫送他的狼牙戳瞎了白眼狼王的眼睛,又用手里的弓弩勒死了这头野兽,才叫逃过一劫。这样的经历,实在是惊心动魄,忘记前因后果的李承鄞,当然会下意识地害怕。

        至于这枚狼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裴照帮李承鄞收好的。李承鄞与小枫跳下忘川后,立刻被裴照救起来,李承鄞手里,就紧紧攥着这枚从小枫脖子上拽下来的狼牙。裴照见了,当然会帮李承鄞收好,他知道,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是小枫与李承鄞的定情信物,虽然他不会告诉已经失忆的李承鄞事实真相。

        李承鄞刚把狼牙丢出去,好巧不巧地,瑟瑟就来到了翊王府。瑟瑟问道,“殿下你怎么了?”

        李承鄞还沉浸在他刚刚的恐惧中,尚未平复下心情,猛地抬头一看,原来是没有任何攻击力的瑟瑟站在他的面前,吓得李承鄞又瞧了地上的狼牙一眼,又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站起身来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因为小枫,李承鄞早就彻底把瑟瑟抛至脑后了,他在找小枫的时候,就彻底忘记了瑟瑟在等他,与他有约的事。从宫里出来,他直接就回翊王府来了,根本就没想起他出府时,是为了瑟瑟出去的。就像当初他不顾一切把小枫从水里捞起来,根本就没想起瑟瑟也落了水,差点淹死一样。

        瑟瑟问道,“殿下可还记得昨日与瑟瑟之约?”一脸惊恐的李承鄞听到这句话,才有点回过味来了,是啊,我好像昨天约了瑟瑟。

        瑟瑟又说道,“瑟瑟等了殿下一夜,殿下都没有来。我担心殿下身体有恙,所以过来看一看。”李承鄞这时候就有点慌乱了,他得现想个借口敷衍瑟瑟。只不过,这时候的李承鄞,虽然一半惊恐,一半懵懂,但情绪100%是真的。

        瑟瑟很恼怒李承鄞没来吗?其实并没有,她在李承鄞面前,一向很能压抑自己,很能迁就挚爱,所以,她只是说她是担心李承鄞的身体,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瑟瑟见李承鄞脸色有异,还以为李承鄞真的身体有恙,赶忙问道,“殿下没事吧?”瑟瑟珍爱李承鄞嘛,她最看重的,当然是李承鄞的身体,和李承鄞最看重小枫的安危是一样的。

        李承鄞终于叫差不多把情绪平定下来了,他回答道,“没事。”瑟瑟见挚爱说没事,才放心地笑了。李承鄞接着开始做戏,他抛出了他失约的借口,“昨日母后召我进宫,我忘了告诉你了,对不起啊,瑟瑟。”

        李承鄞知道,皇后是一个最好的借口,因为这很合理,而且,皇后高高在上,瑟瑟也不可能去求证。

        因为李承鄞被狼牙吓坏了,所以,在他把情绪彻底平复下来之前,他露出了一种少见的、软萌可爱的模样,就像是跟着他的皇长兄去西境的五皇子,就像是在西境与小枫相亲相爱的顾小五。所以说,此时温顺、天真的李承鄞,简直是他整部剧中最可爱的一面,瑟瑟和小枫都喜欢这样的他,我很理解。只不过,后来他冷血嗜杀的模样,就不堪入目了。

        李承鄞在瑟瑟面前,一向很有办法,只临时扯出来的这么一个谎话,就把瑟瑟给敷衍了过去。瑟瑟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李承鄞则继续露出心思不定的神情,他刚刚真的是被那枚狼牙给吓坏了。

        瑟瑟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枚狼牙,弯下腰拾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好别致啊!”瑟瑟弯腰的时候,李承鄞又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好像这枚狼牙是不应该给瑟瑟见到的东西一样。

        编剧借李承鄞的这个惊慌的神情,暗示此时的李承鄞在潜意识中,也知道这狼牙的意义非同寻常,是不能给瑟瑟的。

        李承鄞赶忙说道,“这是我从西境带回来的狼牙,是凶物。”说着,他就想把这狼牙夺过来。李承鄞下意识地夺过狼牙的这个动作,也暗示了他潜意识中,应该知道这枚狼牙非比寻常。

        这是一个标准的对应梗,后来,李承鄞以玉佩和那件水蓝色的华服换过小枫的狼牙时,就是一把夺过来的。他好像惟恐瑟瑟不肯给他一样,其实瑟瑟还真没有硬压着不肯还小枫的意思。

        瑟瑟很喜欢这么别致的东西,她才不肯放过这枚狼牙,于是一把把狼牙攥在了手心里,躲过了想要争夺这枚狼牙的李承鄞的手,笑道,“我可不怕什么凶物,我父亲拜了镇北侯,接管了丹蚩,我也算半个丹蚩人了,这个东西正好配我,不如殿下就把它送给我吧!”

        这也是编剧早就设定好的套路,李承鄞利用小枫屠灭了丹蚩,亡了小枫阿翁铁达尔王的国家,在失去了他曾利用小枫屠灭丹蚩的记忆后,又把对他在前朝地位有助益的赵敬禹拱上镇北侯之位,以扳倒高家,坐稳他的太子位。小枫因为李承鄞失去了丹蚩的助力,而瑟瑟因为李承鄞得到了丹蚩的助力,她便有资格、有条件把本属于小枫的狼牙要过来了。

        而且,十分讥讽的是,这枚狼牙是当初小枫赠予李承鄞的定情信物,编剧却让李承鄞在无奈之下,不得不转送给瑟瑟。瑟瑟还洋洋得意地赋予了这枚狼牙是李承鄞与自己定情信物的意义,并告诉了小枫,为的就是后来李承鄞帮小枫要回这枚狼牙,非要让瑟瑟受冷落不可。

        在失忆的李承鄞心里,他非常珍视小枫偏爱的这枚狼牙,在把这枚狼牙从瑟瑟那里要回来以后,李承鄞一直都没还给小枫,因为他想把它用在最有价值的时刻,就是哄骗小枫带他去鸣玉坊的时候。在李承鄞的设计里,他会在鸣玉坊里被顾剑挟持,小枫一定会心急如焚,到时候,等他重伤归来,再在小枫面前撒撒娇,小枫一定就心软了。再加上凭借着鸣玉坊遇刺案,他可以彻底扳倒高相,李承鄞自以为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和小枫相亲相爱了,所以,他才非要以这枚狼牙为敲门砖,打开他与小枫新阶段婚姻生活的开端。

        事实上是,小枫根本不会允许李承鄞被挟持走,而谁被挟持走,主动权掌握在刺客顾剑的手里,而不是李承鄞的手里。所以,因为李承鄞把这枚实际上是他俩定情信物的狼牙还给了小枫, 也便预示着,他与小枫正式进入了互相离散的第三世。李承鄞还小枫狼牙的时候,说过,“如果你带我去,我就把狼牙给你;如果你不带我去,它就归我,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也是一句谶语,狼牙代表着小枫与他的情意嘛!他把狼牙还给了小枫,暗示着他一定会失去小枫的未来。

        李承鄞一听到瑟瑟跟他要这枚狼牙,一下子就愣了,他下意识地挤出了一丝假笑,拒绝道,“这狼牙有什么好的?改日我送你上好的珠钗。”

        李承鄞当然不肯把这枚可能意义非凡的狼牙给瑟瑟,他现想了一个借口,就是他会送她上好的珠钗。有没有发现,李承鄞对瑟瑟,很敷衍呢?他觉得,瑟瑟是女人,便喜欢珠宝首饰,不如我送你上好的珠钗,来换过这枚狼牙。在瑟瑟嫁给李承鄞做侧妃以后,李承鄞也是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他送瑟瑟的,就是一些古玩首饰,才没有什么新意。可是对小枫,他却是束手无策,不知送什么能让小枫高兴,还要跟时恩打听,跟永宁、珞熙打听。

        后来,李承鄞要回小枫的狼牙,用的可不是上好的珠钗,而是代表他身份的玉佩,君子佩玉,他觉得,瑟瑟应该不会拒绝代表着他的玉佩。而且,他送瑟瑟的衣衫,也是先说我看你穿水蓝色的衣裙最好看,所以特意给你定制的,还是代表着他的意志。与瑟瑟相比,李承鄞在小枫面前,则基本没有多少个人意志。小枫不得不在他面前小解,他撞见了,狂笑,小枫恼怒道“不准笑!”李承鄞便想立刻遵从小枫的意志,应声道,“不笑……”结果实在是忍不住,又笑到捶床。

        瑟瑟真的就非要这枚狼牙不可吗?其实并不是,她只是想要让李承鄞满足她的一个心愿,来补偿她昨晚空等他一宿的事;她是想要李承鄞能在放了自己鸽子以后,能迁就自己一回,证明自己的价值。所以瑟瑟撒娇道,“就当是殿下昨晚失约的赔罪嘛!”

        李承鄞听到这样的话,才答应了下来,“你若喜欢,送你了。”李承鄞彻底恢复了理智,理性至上又已经失忆的他,才不会为了一件他不知来历的狼牙让忤了瑟瑟的意,便松了口。这时候的笑容,是100%的假笑;这时候的情绪,也是100%假的。

        瑟瑟笑道,“这算是殿下送我的第一份礼物,你亲手帮我戴上,可好?”

        李承鄞含笑道,“好。”

        瑟瑟非常擅长与李承鄞培养感情,她像耍小性子一样,硬把这狼牙要过来,又要求李承鄞亲上帮她戴上,好像是完成一个仪式。与瑟瑟相对的,是小枫对李承鄞的感情,李承鄞给她把狼牙送来,她可没要求李承鄞给她戴上,她与自己的心上人,可疏远得很,客气得很。小枫是西境姑娘嘛,本性自由、潇洒,才不屑于这种扭捏做派,这是我非常欣赏小枫的地方。

        李承鄞当然会答应,这时候的他,还在好好敷衍瑟瑟的前期,不过,他的笑容,再加上他下面的动作,都是假的。

        李承鄞从瑟瑟手中接过了这枚狼牙,亲手把它挂在了瑟瑟的脖子上,又轻轻帮瑟瑟捋了捋头发。瑟瑟非常享受与李承鄞亲近的这个过程,而李承鄞,也非常配合,他又做出了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含情脉脉地瞧着瑟瑟,好像瑟瑟是他的挚爱一样。

        李承鄞对他真正的挚爱小枫是什么样的?他才不会做这种假意的温柔。在小枫面前,他有点孩子气,喜欢撒娇,喜欢引起小枫的注意力;他也喜欢小枫的鬓发,但是他在亲近小枫的时候,是痴痴傻傻、懵懵懂懂的,小枫要是不准,他也不敢真对小枫怎么样;他喜欢逗小枫开心,逗小枫生气,喜欢任由小枫摆弄他,对他上下其手;他喜欢靠着小枫睡着,哪怕什么也不能有,他对小枫是不设防的;他喜欢早早地醒来,借着晨曦的阳光凝望自己的挚爱;他喜欢抓着小枫的手。

        顾剑瞧着月色,念出了一首诗:

        天柱几条支白日,天门几扇锁明时。 阳春发处无根蒂,凭仗东风分外吹。 

        明月断魂清霭霭,平芜归思绿迢迢。 人生莫遣头如雪,纵得春风亦不消。

        这是唐朝诗人高蟾的《春》,是一首思乡怀远之作。首联写天柱高耸,天日高垂,不可企及;天门幽闭,阻断明华,丧失方向。颔联写柳絮,阳春三月,东风一吹,无根无蒂的柳絮便随风四散了,是为感叹自己的人生无所归依。颈联融情于景,化虚为实,引发思乡之情的明月,月色昏暗,只欲断魂,凭栏处,象征归思之情的春草,渐行渐远还生。尾联不忘自嘲,在外漂泊一生的我,却一事无成,华发暗生,哪怕是能吹绿树木枝叶的春风,也不能再吹黑白发了,这里面,还有不少诗人对时间与空间、宇宙与人生的哲思。我尤其喜欢最后一句,“人生莫遣头如雪,纵得春风亦不消。”有一种看似悲叹、实则超脱之感,要我来渡过我的一生,可不就应该率性清俊地纵情山水,徜徉人世。

        顾剑念完了这首诗,就开始借酒消愁起来。理由很简单,是小枫思乡怀远的心情传递给了他,他才有感而发,念出了这首诗。顾剑身处上京,这是他的故乡,他有什么思乡怀远的呢?他是在心疼离开故土的小枫。

        一旁的明月笑道,“不好!这首诗不好!明月断魂,不吉利!”

        编剧让明月说出这样的台词,实际上是在暗示观众,这首诗,不仅仅是代表小枫此时思乡怀远的心情,更是一首谶诗,预示了明月的命运。(顾剑啊顾剑,你能不能不要随便念诗啊?那么可爱的明月小姐姐,因为这首诗,都被你念死了!)

        1.天柱几条支白日,天门几扇锁明时:天柱、天门都来自神话传说,前者是支天之柱,象征皇权;后者是天宫之门,象征皇宫;而白日向来象征着皇帝(只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所以说,首联实际上是在暗示,明月必将入宫为妃的未来,宫门深锁,她无从逃脱。

        2.阳春发处无根蒂,凭仗东风分外吹:无根无蒂的柳絮,阳春三月里,东风一吹,便四散飘零了,这代表着明月托身鸣玉坊风雨飘摇的前半生。

        3.明月断魂清霭霭,平芜归思绿迢迢:这一句就非常明显了,代表着明月必会自戕身亡的结局,待她死后,只有楼前青草,年年还绿还生了。

        4.人生莫遣头如雪,纵得春风亦不消: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明月作为本剧中最清丽绝色的女子,与小枫一样,是绝没有头白垂老的那一天的,她们的生命,将永远定格在她们最美的年华,只有想着、念着她们的人,垂垂老去。

         明月又问道,“顾剑哥哥吟这样伤感的诗,可是有什么心事啊?”此处出现细节,就是明月是严服盛装(她在顾剑面前花的心思,比前期在皇帝面前花的还要多),暗示了明月其实喜欢顾剑。因为他俩是从小的交情,又各自劫后余生,重逢后,明月对顾剑,当然是青眼有加。

        顾剑微微一笑,道,“我能有什么心事啊?一曲千金的明月姑娘,亲自在这儿给我抚琴,我此生无憾!”顾剑的心都被小枫装满了,小枫想家的事,搅得他心烦意乱,但是却抵死不认,于是开始故意转移话题,他开始说笑起来,也不叫明月的闺名“嫣儿”了,恭维明月是“一曲菱歌敌万金”,他在明月姑娘面前这么有面子,此生无憾了。

         明月柔声道,“但我看你郁郁寡欢,心不在焉的,可是因为那位,周公子?”

        顾剑一听到小枫的化名,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明月也无心抚琴了,她放下了琵琶,站起身来,靠近了顾剑,劝道,“但我还是要与你说,你明知道她是什么身份,注定不能和你在一起,为何还要执着?”

        顾剑、明月、米罗,都知道小枫的真实身份,她是西州的九公主,是豊朝未来的太子妃,她还注定要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与我等平民的身份地位,是天地之别,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执着呢?明月是想劝解顾剑,不要为难自己了。

        顾剑淡淡道,“我欠她的。”

        顾剑才不是执迷于得到挚爱,他只是觉得,小枫人生悲剧的开端,就是他打开的,是他,把李承鄞引见给了小枫,让小枫伤情又伤心,我不奢望小枫会爱我,我只是想要补偿她而已。

        这是顾剑比李承鄞强得多的地方。也许,你可以说,后来的顾剑,在补偿小枫的时候, 忤逆了小枫的心意,夹杂了很多自己的私心。但是,顾剑的的确确一直在为小枫考虑。尤其是在豊朝的前期,他很快就放弃了对小枫的觊觎之心,他只想补偿小枫。而李承鄞却不是,首先,他一直都没有恢复记忆,其次,他恢复了记忆,也丝毫没有尊重小枫意愿的意思,从始至终,就是在胁迫小枫,强求小枫。小枫被这样为爱痴狂的李承鄞抵死纠缠,才不得不伏剑自刎,用死亡来离开他。

        明月又劝道,“但你如此,既为难了自己,又让我们牵挂忧心。这世上总有难两全之事,可是却不只有九公主一人,你为何不看看身边的人!”说完,明月就羞涩地转过了头去。

        明月不敢明说,是她在担心顾剑,而是在说,是她和米罗这些朋友都在担心顾剑;同时,明月也没有彻底收着说,她还是暗示顾剑了,我就在你跟前,是你身边的人,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难道我就配不上你吗?难道我对你就不真心吗?

       顾剑那么聪明,他当然就听懂了,嫣儿这是在向我含蓄地表白呢。于是顾剑略一沉吟,决定装傻到底。顾剑道,“我和米罗只是普通朋友。明月,作为你的兄长,我还是要劝你一句,鸣玉坊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你是一个好姑娘,得好好为以后打算。”

        顾剑首先拿他和米罗只是普通朋友,来搪塞明月所说的“为什么不看看身边的人”这句暗暗表白情意的话,然后,顾剑又摆正了他对明月的态度,就是他是明月的兄长,我把你当妹妹,你得听我的劝,还是离开鸣玉坊吧,总要为你以后的人生做长远打算。

        明月也聪慧无比,她当然听懂顾剑是在含蓄地拒绝她了,于是明月有点失落,又有点恼怒道,“我再好,有人也看不见!”

        顾剑觉得再说下去,只怕就不可收拾了,赶忙就推脱天晚了,会冷,我还是送你回去吧。说着就要走,明月也只能由他把自己送回去了。

        不过,顾剑这一点,不喜欢谁就明确地拒绝喜欢自己的女人,也丝毫不享受别的女人爱自己的感觉,我是非常赞赏的。李承鄞可不是这样,他在哄骗瑟瑟的时候,是很享受瑟瑟待他的情意的。后来,他对瑟瑟越来越冷淡,冷淡到丝毫不肯敷衍(就是他被小枫刺伤后的第2天,他离开青鸾殿的时候),是被小枫教导出来的,才不是他本来的个性。

        柴牧专门找到米罗酒肆来叮嘱顾剑,让他不要和九公主走得太近,又提醒顾剑说,“言多必失啊!万一生出事端来,不好收拾。”

        此处出现隐藏情节,柴牧提醒顾剑的“言多必失”,应该是指他回答李承鄞的那一句,他和小枫“西州就认识”。那么,柴牧为什么知道这句话呢?这一定是裴照告诉柴牧的,裴照知道,当初李承鄞为了顾剑带小枫离开自己,恨不能对他拔剑相向,裴照又不想再因为这个给顾剑招祸,所以才特意去告诉柴牧,希望由柴牧来劝导顾剑的。这代表了裴照对顾剑的兄弟情义,也为后面,裴照一直向柴牧传递顾剑与小枫、与李承鄞之间消息埋下了伏笔。

        没想到的是,柴牧刚来,明月就又回来了,这让柴牧、顾剑措手不及。明月笑说,“我便知道你回来又要喝酒,就过来替你付酒钱,省得啊,你又给米罗添麻烦。”

        明月是真心爱慕顾剑无疑的,她虽然刚刚被顾剑含蓄地拒绝了,有点失落,有点恼怒,但还念着顾剑为了小枫伤心的事,知道顾剑回来了,肯定还要借酒消愁,便跑过来给顾剑付酒钱,免得顾剑尴尬。

        所以,好巧不巧地,明月就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可是,明月见到柴牧的时候,只是愣愣地站定了,根本就没敢认,因为明月一直以为,她的生父早就死了,她怕认错人。还是柴牧首先叫了一声明月的闺名,“嫣儿”,明月才猛地哭出声,扑进了父亲的怀里,惊疑道,“爹!真的是您吗?”

        这一段,饰演明月与柴牧的这两位演员的的表演,也是可圈可点的。明月先是惊疑,不敢确信,后来才猛地认清了他就是我的爹爹,满腹的委屈,满心的欢喜,因而喜极而泣,扑进了爹爹的怀里。柴牧则是刚开始不敢正视明月,后来才挤出了一丝微笑,叫了她一声“嫣儿”,明月与他相认后,才因为对不起自己的女儿,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要为那种虚幻的大义,虚幻的忠心,舍弃亲情呢?皇帝不值得你为他付出,而你的故友,也不是因为皇帝受了蒙蔽而遭受冤屈的。你只要保住故友的儿子,也便对得起顾如晦了,可是为什么,你连自己的妻女,都不肯救呢?!

        荣王来到了承仪殿,向父皇表达他的政见来了。荣王道,“儿臣近日在太学听课,有所愚见,写了几篇策论,想请父皇过目,给儿臣做些提点。”

        此处出现细节。荣王是主动求见,而非皇帝宣召。这代表着,在与三个皇子下棋以后,皇帝就基本打消了他要重用荣王的意图,更没打算立荣王为太子。

        皇帝道,“拿来看看。”荣王赶忙奉上了策论,曹芨也把策论给皇帝递到了御案上来了。皇帝拿起了最上面的那一本,原来是《外戚涉政论》。皇帝了然于心,斜觑了荣王一眼。

        此处再次出现细节,皇帝对荣王非常敷衍。这是李承鄞从来都没有受过的轻慢。荣王的母亲,只是一个不受宠的魏修仪,九嫔之一,而且,她的儿子都成年封王了,仍然只是九嫔之一,不要和李承鄞的养母皇后没法比,就和李承鄞的生母顾淑妃都没法比。编剧在这里暗示了皇帝自小对李承鄞的偏爱,与重视。李承鄞作为中宫之子,绝对是一点儿委屈都不受地长大,怪不得他在小枫面前,那么王子病。

        之前,编剧就暗示过李承鄞在皇帝面前的地位,就是李承鄞与小枫重逢后,在骊宫献猎物的时候。皇帝明明很想立宣德王为太子,可是经过皇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臣妾倒是很想知道,承鄞会把猎物献给谁。”就让宣德王连一句皇帝赞赏的话都没得(皇帝刚刚明明连荣王、允王都夸了几句),被赶出了众人瞩目之所,灰溜溜地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不过皇帝还是打开了这片《外戚涉政论》,开始看了起来。荣王故作聪明道,“外戚干政,自古以来就是难题,儿臣以为此事应该从根源解决,杜绝启用外戚!”

        荣王的这个观点,非常可笑。就像是有的人,说起外戚干政、宦官乱政,就一脸的大悲大恸,说什么皇帝昏聩,重用外戚,宠幸宦官做什么呢?明朝时,那群东林党人与阉党之间的斗法,至今被很多人津津乐道,好像那群士人是多么地为国为民,大公无私,却无视皇帝才是整个制度腐朽、崩溃的根源。

        皇帝听了这么可笑的话,便阖上了策论,问道,“这都是太学老师教你的吗?”

        荣王立刻顺杆爬了,“父皇明鉴,正是。”荣王又开始自矜自伐起来,“儿臣突然发现,原来书中别有洞天,儿臣之前从来不好读书,只好舞刀弄枪,父皇,儿臣从今往后,定当关注国事,为父皇排忧解难!”

        1.荣王的确是听到了太学老师给他讲学,说什么要从根本上解决外戚干政的问题,只能杜绝起用外戚。但是这只是腐儒之见,空中楼阁,毫无建树。荣王还信了,可知荣王是烂泥扶不上墙,根本就不具备入主东宫之才干。(当然,我不是说入主东宫有什么好,权力这种东西,当然是能离它多远就多远。)

        2.从荣王的话里可知,荣王自小就不喜读书,只好舞刀弄枪,他的母亲对他的教导不利(与皇后对李承鄞的教导形成鲜明对比)。

        我忍不住说一句闲话,我们再不肯承认,再认定“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读书总是让一个人在智力和思考力上快速成长的最佳方式。胡适说过,“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便有进一寸的欢喜。”在我看来,读书给人带来的,是形成自己的观点,定义自己的人生方向,得到精神的自由,并让自己热爱专注自由与自我人生的自己。而且,在我眼中,读书是最佳的消遣方式,它可以给一个人带来恒定、持续的快乐。小枫不喜读书,是我非常可惜的地方。

        3.荣王最后终于忍不住说出他此行前来的目的了,他以他突然在读书明理上转性为契机,向父皇表明,他想要在国事上为父皇排忧解难,也就是荣王在暗示说,他对太子位有觊觎之心。

        皇帝又问道,“你为父皇排什么忧解什么难呢?”

        荣王回答道,“父皇,当今朝政和平,是因为父皇治国有方。可如今东宫之位虚悬,外臣拉帮结派,勾党营私,实则埋下很大的隐患啊,父皇!儿臣愿为父皇解忧,儿臣绝不结党营私!”

        荣王终于忍不住了,他把他想登上太子位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为了劝父皇立他为太子,荣王说,如果父皇肯立我为太子,我绝不会结党营私,这就是我帮父皇排忧解难的办法了。当然,荣王也不忘趁机恭维父皇,拍父皇的马屁,说父皇是英明无比,治国有方。

        皇帝道,“外戚内亲,只不过是帝王的助力,聚天下之力,方可成为帝王。若不能平衡,朕还能坐在这里吗?”荣王听了,赶忙又给父皇行了一个礼,表示自己受教。

        皇帝向荣王直接点明了他政见中的缺漏之处,你让我不起用外戚,难道你要我事事躬亲吗?皇帝对荣王说,不管是高相这些外戚也好,还是你这个内亲也好,不过是帝王的助力罢了,我只有得了你们的助力,得了全天下的助力,才能成就帝王之业。

        皇帝又说,我重用外戚,起用内亲,都需秉承平衡之道,你以为我是怎么坐稳我的皇位的?难道靠些酸腐文人之愚见吗?

        编剧安排皇帝,说出了揭露封建制度中最最切中肯綮的话,在皇帝眼中,根本没有什么贤愚之别,忠奸之分,他需要的,是利用各方面的势力,互相平衡,让权力集中于他一人之手,从而直接打了那群指望用君子贤才治国,天下便可太平的酸儒一记重重的耳光。儒家那一套,不过是遮羞布,做不得真。

        而且,在皇帝眼中,你们是外戚,你们是内亲,这才更好。因为你们与我有血缘、有利益往来,哪怕为了你们自己,你们也不希望朝廷完蛋。我不重用你们,难道还去重用那群社会底层出身的士族文人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是外人,靠不住。

        皇帝又说道,“既然你喜欢读书,朕再找几个德高望重的太学老师,教教你如何分析事情,不可偏颇。”皇帝打断了荣王想要进言的意图,又说道,“承玟啊,你还需要多加学习。”

        荣王赶忙谢恩道,“谢父皇!”

        皇帝把荣王献给他的这册毫无价值的《外戚涉政论》给甩了出去,编剧借此暗示,皇帝此时真实的心情,他是彻底够了。

        不过,既然皇帝没有想要立荣王为太子的意思,他为什么又要给荣王请太学老师,要教他念书、习政呢?这说到底,是皇帝想要利用荣王,让他最偏爱、最想立的李承鄞去争太子之位。皇帝丝毫不顾及荣王会被李承鄞、皇后与高相一党合力绞杀的下场,他只想教导、成就李承鄞,这里,还代表了皇帝对李承鄞的偏爱。

        荣王听到皇帝都说要给他请新太学老师了,终于回过味儿来了,父皇是不赞同他的政见,有点责怪自己的意思。不过,荣王还是没有看透他父皇的心思,他还以为,父皇是寄希望于他的未来,他还是可以去争一争这太子位的,这一点,从后面魏修仪与荣王的对话里就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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