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神记 89、90

第八十九章   钱家之丧

兴海距离海州仅有几百里路程,以秦一白和徐市的速度,也就个把小时的时间,便已赶到了位于海州新区的钱家大院之外。

秦一白本想在外面等到天明了再去寻找钱龙,可等他见到钱家大院内的景象时,却再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钱家乃海州首富,执一省商道之牛耳,这钱家大宅自然是宽宅大院、富丽堂皇,离闹市区极远,清幽宁静的很。可此时的钱家院内竟明晃晃的亮如白昼,虽是深夜时分,但也有不少头戴孝帽、腰缠孝带的人在走动。

大门口宽大的门楼上悬挂着两盏白皮灯笼,摇曳的灯影在微风中散逸着几许凄凉,门梢上更是长长的搭缠着一匹醒眼的白绫,很明显,钱家这是有人过世了。

这会儿,秦一白心中一急已是不管不顾的当先走进了半开着的钱家大门。

按华夏的习俗,红白喜事时前来探看捧场本是人情往来,算不得稀奇,但钱家人显见也没料到这都下半夜了还会有人前来。专门儿待客接人的钱家管事早已站在一边迷迷瞪瞪的直打瞌睡了,这时一见有人登门,急忙打起精神迎上前来。

可此时的秦一白早已一眼扫见了跪在院东灵棚中,全身披麻戴孝的钱龙,是以理也未理迎上前来的管事,直接便朝着灵棚走去。在走向灵棚的过程中,也终于看清了这钱家过世的人正是钱龙的爷爷,钱氏集团的创始人钱万钧。

恭恭敬敬的走到灵位前,秦一白毫不犹豫地大礼参拜了下去。以他和钱龙的交情,这一拜却是必须的,而后方才站起身,来到了已有些恍恍惚惚的钱龙跟前。

“皇上,节哀顺变。人嘛,总要有这一天的,可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

一听到这亲切的称呼,钱龙因没有焦距而略为失神的双眼中渐渐的有了些神采,待看清了面前的秦一白时,泪水已又忍不住的流了下来。而当看到秦一白身后的徐市时,却又觉得有些怠慢,忙一挺身站了起来,随后拉起了半跪在地的秦一白走向了钱家的主宅。

那已经跟到灵棚前的钱家管事,一见来人乃是自家大少爷的朋友,便也麻溜的退到一边继续养神去了。

此时,这主宅近百平的大厅中竟是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显得极其冷清。三人在大厅落座后,秦一白已有些不解的问道:

“皇上,记得前一阵子我来你家时,爷爷的身体不还硬朗的很嘛,怎么几天不见就出了这种意外?”

“哎,也真是意外了!”

钱龙便如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儿一般叹息了一声。

“说起来,我们钱家可是受了无妄之灾了。小白白,不知你听没听说玉龙山下的海州马家被一夜之间灭了满门的惨事?”

说着,看了一眼秦一白,而秦一白则是满脸惊讶的与徐市对了一眼,心中倒是想不明白这事儿怎么会跟钱家扯上关系。这事儿自己能不知道么,本就是自己做出来的嘛。

可钱龙看秦一白满脸的惊讶,便以为他不知情,也就接下来自说自话道:

“也不奇怪,这事儿虽然算作惊天大案了,可上面封的严实,市面儿上的百姓也还大都不知他们一度向往的马氏庄园已经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死城。听说马家一百多口全被砍了脑袋,在院中砌成了人头骨塔,这凶手也特么太凶悍了!”

说到这儿,钱龙眼中竟也露出了一丝惧意。

秦一白轻轻的咳了一声,又啜了一口手中杯中的热茶,很是漫不经心的道:

“可就算他马家死个精光了,又跟你们玩家有什么关系呢?”

钱龙这当儿却是叽里咕噜的骂了一句,才又无奈的说道:

“本来是和我们没一毛钱关系的,可架不住有人借题发挥呀!马氏庄园是被杀干抹净了,但是老马家还有人活着,而且在京城中很有些地位。这不,听说家中出事了,前一阵子正满世界的寻找凶手呢,听说连国安局都出动了!可硬是一根鸟毛的线索也没找着。”

可能钱龙对马氏的怨念着实不小,是以说到这里时,眼中竟有些许的快意流露了出来。

“可是这他么的姓马的也真够阴损!找不着真凶,竟是恼羞成怒的借题发挥,找起了海州乃至全省大门大户的麻烦。他们联合了京城九大世家之一的齐家,想要趁机垄断北边的商业渠道。人不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枪打出头鸟”么,谁叫我们钱家在全省是头一号呢?这不就找到我们头上了么!”

钱龙一谈起这事儿,竟是充满了对马家、齐家的恨意,但话里话外却也无不透露着对京城齐家的恐惧和无奈。

这事儿初始的时候,人家也还是比较客气的,先是有人来钱家找老太爷钱万钧商谈,打算以低于市价一半儿的价格收购整个钱家的买卖。可却被钱老爷子极不客气的拒绝了,这事儿就是搁着谁,谁也不会同意,更别说是在北边有钱有势的钱家了。

但第二天麻烦就上门了。钱家在省内的所有生意,都在同一天被公、检、法联合查禁,说钱家偷税漏税、非法交易、垄断经营、扰乱经济秩序,可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这钱老爷子一气一怒一急之下,当下便直接背过了气去,可这一闭眼却就再也没有睁开的机会了,竟就此与世长辞、撒手西去,而两个儿子,钱龙的父亲钱从文、叔叔钱从武,则都被以胁从调查为借口请去政府喝了茶。

秦一白弄清楚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之后,不由感到十分的愧疚,真没想到自己灭了马家之事,竟还会给钱家带来这灭顶之灾。可当他听到京城齐家的消息时,脑中“嗡”的一声,就如一口万斤大钟轰鸣一般震荡了起来,前世自己一家血溅京郊的惨象就此翻了上来,齐家大少齐东来那得意嚣张的嘴脸不住的在眼前晃动。

“咔吧!”

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的响声传出,秦一白握在手中的青花茶杯,竟被他失控之下捏成了碎片。

这情景可把钱龙给吓了一跳,指着秦一白手中的茶杯残片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徐市此时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秦一白,不知他到底为何会突然如此地激动。

秦一白被手中溅出的茶水一激,已于瞬间醒觉过来。抱歉的看了钱龙一眼道:

“可惜了这青花茶杯了。”

而后话音一转,眼中已是寒意隐现。

“想不到这齐家竟然现在就如此的霸道,我倒是真想见识一下,他们到底有何本钱敢在华夏如此的为所欲为!”

第九十章   鬼踪再现

草草的休息了一下后,天色已然渐渐明亮起来。

今天乃是钱家老爷子正是出殡的日子,是以天还未尽大亮,便已有不少亲朋好友陆续前来相送。

在华夏,新人迎娶、死人送行的习俗都是极为重要的,丝毫马虎不得。可由于钱家主事的父子三人—钱老爷子及两个儿子死的死、拘的拘,这丧事也只好由长孙钱龙勉为其难的硬撑着了。

只是耐人寻味的是,这出殡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可竟然没有一个海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商政两界中人前来走动。

秦一白心思一转便已明白了。

想来在钱家未曾失势时,虽然在海州及省内是首屈一指的大户,但那些屈居钱家之下的富户豪门们,大概也是三分的羡慕与敬畏,却有着七分的嫉妒与愤恨。如今一见钱家走了背字儿,只要不来踩上几脚,在他们想来大约已经是十分仁慈了,更何谈前来捧场呢!

而至于那些玩儿政治的公仆们,大多就是些有奶便是娘的垃圾货色。所谓心奸、手滑、脸皮厚,便是这些厚黑高手们的特色与本性,你指望他们大仁大义、扶老爱幼、雪中送炭,那便真是平白瞎了眼睛!

撇着嘴角冷然一笑,秦一白对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们实在提不起多少兴趣,只因对这种世态炎凉、墙倒众人推的卑劣人性他已经见识的太多了。

就在出殡的队伍已经准备完毕,就要走出大门的时候,只听院外直通主路的水泥路上,一阵“轰轰”的大排量跑车特有的引擎声嘶鸣着传来。

两辆挂着京牌的豪华跑车如箭一般飞驰而至,前一辆红色的宝马竟然速度丝毫不减,直到距钱宅大门十几米时才猛然“吱嘎”一声刹车爆响,随见这辆风骚的宝马便如一个吃了春药的荡妇一般一甩屁股,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完美漂移,车头调转后“嘎吱”一声停在了钱家大院的正门之前。

钱家送殡队伍刚走出大门的几人,在这跑车极速的冲击之下猛地向后急闪,有两人竟狼狈地摔倒在地。

这意外情况的发生,立刻使得原本寂静肃穆的送行队伍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就在这时,那完成华丽转身的红色宝马车门一开,从中跳出了一个油头粉面的半大小子。只见其极其嚣张的甩了甩头上的两簇红毛儿,然后一路小跑儿着来到了后边已停稳的黑色保时捷旁,弯腰打开了车门。

随即,不紧不慢的从车中走下了一个一脸阴柔刻薄的年轻人。看其年岁也就二十上下,但那双充满阴狠狡诈之色的眼睛,却完全透露着与之年纪不甚相符的老辣。

“风哥,请!”

那油头粉面的二流子无比恶心地拍着马屁,随后却是人模狗样地跟在了后面。

但见这被称为风哥之人极其悠闲地走到了钱家大门口儿,见到院内出殡众人纷纷闹闹的景象,似乎颇感意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面前的送殡之人说道:

“咦?有人死了嘛?这么快!不过也别急着送殡嘛,等等吧,等等好…等着过会儿一起送,省的还要麻烦你们几回。”

这番话可是说的歹毒无比,其意明显就是在说钱家马上还会有人死翘翘,甚至不止一个。

这送殡人之中不乏钱家嫡系的青壮子弟,此时听了这恶言恶语那还忍得住,分开人群便向这口出不逊的风哥冲去。

可这,正是这一脸奸狡之色的风哥极其期待的景致,因此他见了这情形竟是洒然一笑,满不在乎的掏出烟来,就着那红毛儿早已举到面前的火机点燃,轻轻地吐出一口烟雾,面带冷笑地看着已冲到他面前、挥拳向他打来的几人,面色极其诡异。

下一刻,就在那些钱家棒小伙儿的铁拳就要挨到面带讥笑的风哥衣角时,一声轻微的破空声陡然响起,突兀地,在那风哥的身旁就这么凭空地出现了一个全身灰布麻衣的人影。同时,几个钱家子弟狠命击出的拳头,竟如被一张透明的网兜住了般再也无法前进一分!

但见这灰衣人影伸手一挥,几个身高体壮的钱家子弟便如稻草人般纷纷抛飞而出,倒飞回钱家大院儿之内,一个个的口鼻中鲜血狂喷,挣扎着竟然无法站起身来。

“就凭你们这种货色也敢对我齐家之人出手?一个个真是不知死活!”

这灰衣人一掌挥出,仿佛驱走了几只苍蝇般皱着眉头,貌似这种小事好像根本不值得他出手,一边拍打着手掌,一边却是还十分不屑地咕哝着。

此时钱龙已经分开人群来到了大门前,急急查看了一下受伤几人的伤势后,吩咐众人赶紧抬进去救治,然后才转身面对着那齐家的三人。

“我钱家主事的人,我爷爷被你们气死了,我老子钱从文、我二叔钱从武全被你们请去喝茶了,以致他们连老父的丧事也无法亲手料理,你们竟然还不肯罢休么?难不成,这就是京城九大世家独领风骚的大家风范么?难道你们就不怕因果报应么?”

那面色阴柔的风哥此时却是一弹手中的烟灰,冲着钱龙嘿嘿一笑,阴阳怪气的说道:

“今天说什么也没用,什么狗屁报应!那只是弱者给自己找的遮羞布而已。我告诉你,今儿个你们不给我齐家一个准话,那么从今往后,海州就不会再有钱家一说。我齐家行事一向就是这么霸道,你能拿我怎么样?”

说完这狂得没边儿、气焰冲天的一番话,这小子竟有是把嘴一撇嚣张的大笑起来,而旁边那油头粉面的二流子也凑趣儿似的哏儿哏儿地怪笑着,扑棱着头顶两簇红毛便如刚下了蛋的老母鸡相似。

站在门口儿的钱龙,双手咯嘣嘣地攥的咔咔直响。一种深入骨髓的羞辱感,便像是一根根毒刺一般不停地扎在他的心头,憋得他几欲发狂。

可是,又能如何呢?形势比人强啊,老子、叔儿还在人家手里呢!慢说是钱家了,就算是整个华夏,又有几个人家配跟齐家叫板的!虽不甘心又能如何?

便在这时,于那两个家伙仍在肆意张狂的大笑声中,一阵不屑的讥嘲声传过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声音虽不大,但所有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齐家,很了不起么?我怎么看到的都是一群垃圾呢!不,比垃圾都不如!垃圾还可回收利用做点肥料呢,可你们是什么?就连回收的价值都没有!我就纳闷儿了,瞧瞧你们那比狗屎还让人恶心的德性,怎么就还好意思出来得瑟呢?”

那被叫做风哥的年轻人听这话声便是笑容一敛,眼中杀意闪现,如豺狼般恶狠狠地盯着缓缓从人群中踱了出来的秦一白,看其架势,简直要把秦一白立马撕成碎片。

“齐甲,给我废了他!拔了舌头,叫他知道知道多嘴多舌的下场。”

听到吩咐,站在一旁的灰衣人却是眼露惊疑之色,有些狐疑地看着秦一白,竟没有立刻出手,反而一抱拳打了一个江湖礼节道:

“这位朋友,敢问走的哪条路?与这钱家有旧么?”

秦一白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齐甲,上下不停地打量着,看得这齐甲竟有些心里发毛。当齐甲现身之时,秦一白心中就是一动,因为他现身时那一瞬间的身法,竟与前世他全家遇害时最后出现且斩断他手臂的齐泰一模一样,想必他们根本就是同宗同门的一丘之貉。

在之前屠灭海州马氏的时候,秦一白对马如龙的身法就有些眼熟的感觉。而此时却也突然醒悟过来,原来这马家想必是与这齐甲的师门有什么渊源,所以在身法上有些相近之处,故而他看着眼熟。

心中虽有立刻把这齐甲灭了的冲动,可秦一白也知道现在决不是时候,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钱家的事要紧,于是打定主意先套套对方的话再说。

“你也是齐家的人?看来身手不错,入的那个门儿、修的那条道啊?”难怪齐家敢如此嚣张,感情有你们在里面搀和着。”

“不好意思,朋友,我是齐家人不假,但这门派么请恕我无法奉告。但我劝你一句,这钱家的浑水还是不趟为好,免得陷进去拨不出来!”

虽然这齐甲不知凭了什么门道觉察出了秦一白也是修行之人,但由于无法探知秦一白的深浅,又看其年龄不大,估计也就是刚入门的菜鸟吧,所以在心里也没把秦一白当回事儿,只是出于减少麻烦的心理,才又出言警告。

此时,那叫风哥的齐家年轻人却已不耐的斥责起来:

“齐甲,你他么跟这王八蛋罗嗦什么?还不快点儿动手!”

只是还没等他话音落地,一条虚浮的人影已如闪电般出现在了这小子面前,众人耳轮中但听啪的一声脆响,这家伙已被一个耳光扇飞了出去,而后那虚影再一晃,赶在其飞在空中的身体落地前一把把他抓在了手里,一个转身已轻飘飘地站在了秦一白的身后。

徐市这几下如鬼似魅的身手,在场的大多数人根本没有看清其动作,只是隐约感觉人影一晃,那先前嚣张跋扈的家伙已被抓到了秦一白身后。

咕咚一声,徐市撒手便把那齐家小子扔在了地上。这小子此时便如死鸡一般耷拉着脑袋,身体还不时的抽搐一下。徐市恼他对秦一白出言不逊,是以出手教训,如不是顾念大局,怕是早已一巴掌拍死了。

站在秦一白身旁的钱龙,早已被这一连串的变故看傻了,事情的变化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

而齐甲在那齐家小子被打时已是大惊,焦急之下两脚一措便要出手,可徐市那飘忽如神迹的身法却令他根本无法琢磨,等到自家主子被抓到秦一白身后时,齐甲却已是不敢出手了,因为他那特殊的功法已感应出,这突然出现之人绝不是他可以匹敌的,况且还有一个他无法看出深浅的秦一白在。

就在这当儿,徐市却是走到了秦一白的身旁,看了一眼齐甲说道:

“少爷,我倒是知道这家伙的来历。”

说着,一指齐甲,“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应该是出身于鬼府!”

一句话出口,对面的齐甲却已面色大变,震惊之下猛地退后了一步。

而徐市一瞧这情况,便已十成十的确定自己刚才所说的没错了。于是,转头向秦一白道:

“少爷,您看怎么处置他们?”徐市这轻飘飘的口气,好似浑没把对面的齐甲当盘儿菜看待。

“这小子先留这儿吧,至于他么?”说着,秦一白看了一眼齐甲,“断了他的两臂,算是给刚才受伤的人讨点儿利息,然后叫他回去送信,让齐家弄个能做主的人前来给个说法。”

齐甲听秦一白说出此话已知不好,身形一晃便待遁走,可仅只一动,便见徐市已好整似暇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随后,便是两声凄厉的叫声传出。而徐市已是提着齐甲的两条手臂缓缓地走了回来。

秦一白看着因疼痛而浑身颤抖的齐甲,对他眼中的怨毒之意视如不见,只轻声细语地说道:

“记住了,杀人者人恒杀之!我只给你们一天的时间。一天之内,我如见不到钱家被扣的人回来,你齐家不来人给个说法,你们就多准备几口棺材,等着给他收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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