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思锁
“阿爷,你还不休息么?”。
烛光昏暗,房屋中的南墙上却有一个偌大的火炉。炉火中烧的血红的煤炭中一把拇指粗细的夹子也被烧的通红,一个约莫十岁光景的少女,眉清目秀端着一碗用黄色瓷碗装满的水茶来到炉火旁的老人跟前。
老人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炉火,满脸的皱纹从四周向着眉心聚集形成一道道山丘般的此起彼伏。顺手接过少女手中的茶水一口喝了下去,伸手将满脸的汗水擦干。咧开了嘴,嘴中竟没有一颗牙齿。摆了摆手,示意少女接过手中的茶碗。老人也不看少女一眼,仍旧一脸专注的望向炉火中那被烧红的夹子尽头。
许久之后,老人的右手伸出将那把夹子取了出来,夹子的前端挂着一个小铁盒也被烧的红咯。铁盒一经放在地上,老人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拿来一把小夹子轻轻将铁盒上的盖子打开。只瞧着老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嘴唇微微上扬露出几丝欣慰的笑容。
“有了这三斤底样,你姐姐的嫁妆再过一个月便都准备好了。你明天下山托我们苗疆最好的图巴师傅,让她给你姐好好做这一身嫁妆”。
老人眼中不知不觉晶莹一片,许久却只看见满眼的泪水在眼中打转也不见落下来。望了望门外,深夜时分也不见月亮星辰,屋外漆黑一片。叹了口气,老人瞧着少女开口道:“阿袖,你姐姐还好吗?”。
被叫做阿袖的少女正要开口,却只听门外一声闷响。随即一个白影闪过,一个男子却从门外走了进来。
“木田老爷子,我们许久没见了”。男子约莫三十余岁,剑眉下一双眼睛却毫无丝毫精神,容貌清秀间好似得了许久的重病身躯竟有几丝清瘦衰弱之感。男子白衣素服,腰间一个玄黑色的罗盘自顾自的摇摆不休,后肩上一把三尺的黑色宝剑却不时散发出几丝肃杀让人几欲窒息。
被叫做木田的老人卷起袖子,招呼了少女再去倒杯茶来后便沉声道:“十年前,是你要我为你锻造金丝甲。如今请你来,是老夫有一件急事。苏羽,若非我家人有难,我绝不会要你一个中原的人来帮我的忙。我们苗疆的规矩,希望你能明白”。
“哟……当年黄帝跟蚩尤那档子事?这都三千年前的事了。你们苗疆虽是蚩尤后裔,可也总不该对我们中原的如此偏见吧?我说木老爷子,你都一把年纪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不如……把你那一套做金丝甲的手艺传给我,省的我在外靠着风水迷信骗钱”。苏羽的眼神渐渐清明,俯下身子靠近木田,嬉皮笑脸间接过少女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木田的眼神放在苏羽的脸上片刻便又转到炉火之中,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借着炉火的光亮,苏羽瞧着这个老人心中虽有疑虑却也不好开口。许久苏羽竟是忍不住急道:“我说木老爷子,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和我说。当年要不是你那一件金丝甲我现在早被那妖孽害死了。当年我就说过,你若需要帮忙的在下必定全力以赴。如今你用穿云渡将我唤过来,就是……让我看你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发呆?”。
“我孙女请前三天中了蛊毒……”。木田的声音带着几许年迈的嘶哑,脸却始终不见转过来,许是害怕自己流泪的样子被苏羽和小孙女看到。
“蛊毒……”。苗疆最厉害的禁术,据说便是施术者也是经上一代的巫师精挑细选学习数十年才能够有所修为。而且蛊毒往往太耗功德,所以若非血海深仇,施术者更不会轻易害人以免自己为蛊术反噬。
“许是……相思锁……”。木田的脸转了过来,泪水在老脸的皱纹沟里流动延绵。少女走了过去,双眼泛红也跟着木田哭了起来,边哭边道:“阿爷,我不要阿姐死,她才十八岁啊……爹爹阿妈都走了,我只有阿姐和你了……”。
“碰……”。苏羽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神色呆滞,嘴中自顾自道:“相思锁……奶奶的,这可真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传说龙凤胎下生下的子女其实是前世的情侣,他们在上辈子相爱缠绵便是到了阴家重渡轮回的时候也是彼此牵手一同跳入下一世。在过奈何桥的时候,他们喝下孟婆汤本该早已忘记前世的记忆,而之所以之后还会牵手共赴黄泉则完全是生前的意识还未忘记对方。因为彼此相爱的决绝,这样的情侣便会在入世的时候降生在同一个女子身体,在下一辈子仍旧重复亲人之间的情分。
在苗疆有这样一种巫师,他们便是用这样的龙凤胎作为蛊毒的媒介。在一个偌大的水缸里养殖一雌一雄两条血红色的鲤鱼,在这两条鲤鱼相互交配生下诸多的小鲤鱼的时候这两条血红色的鲤鱼便会前后死亡,之后巫师便会将一对约莫半岁的龙凤胎放入到这个水缸之中。因为人在一岁之前都会保留前世的记忆,这并不是孟婆汤的作用,而是人在死后还会有一个前世的魂魄跟着轮回来到下辈子陪着上辈子的人度过一年,之后才会魂飞魄散消失于鸿蒙之中。
当这对被挑选出的龙凤胎被水活活溺死之后,前世的魂魄与今世的魂魄便会相互影响将前世的记忆重新唤醒,而这些魂魄却被封印在这水缸之中。之后胎儿的身体将被刚出生下来的鲤鱼吞噬,当那些小鲤鱼长到半年的时候,它们便会相互残杀最后会惊奇的只剩下一对雌雄两条鲤鱼。
它们会成天在水缸里来回追逐,相互嬉戏,宛如那对龙凤胎前世的灵魂已被那两条鲤鱼所吸附。
而在苗疆,当青年的男女对好情歌相互在深林约会过后便认定双方是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羁绊,决不允许心爱的另一半他日变心将自己抛弃。于是他们会找到那传说中的巫师,并在巫师的面前在靠近自己心脏最近的地方割出一滴鲜血将它放入到那个装有血红色鲤鱼的水缸里。巫师祭祀之后这两条鲤鱼便会被做成一道鲤鱼菜肴,男方吃下雌性的那条而女方吃下雄性的那条。这样之后,男女双方的身体里将同时住着那个上辈子相爱的恋人的魂魄。男方身体里便会多出那个前世女子的魂魄而女方则刚好相反,祭祀之后男女双方便要确定自己将永远忠贞自己的爱人。
如果哪一天女方或者男方变心,那么这对前世相爱的恋人他们的魂魄便会化作世上最毒的蛊毒——相思锁。
变心的人,会全身开始腐烂。而恐怖的是受蛊之人意识清醒,却再不能言语。只能看到自己的身体开始长满蛆虫,从四肢腐烂最后在心脏的地方终结。他会感受到千万只嘴在心脏上撕咬,当心脏被蛆虫吞噬干净的时候人才会死亡。因此,便是在苗疆,情侣就算再过相爱也很少会有愿意被相思锁束缚的男女,原因便是惩罚的方式太过惨烈。
苏羽想起相思锁蛊毒的来历,似是想起往事自顾自道:“都说红尘浪子薄情汉,说到底,女人也毫无忠贞可言。谁对她真心便也会舍下性命也要相爱,唉……爱情……当真是最不值得琢磨的东西”。
想了许久苏羽随即起身,向着木田老人和少女摆了摆手道:“我试一试,如果三天还不见我回来,那么就把阿袖杀了吧。那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了,你杀了她省的她遭罪”。
老人的眼睛望向苏羽,许久,露出笑容道:“我不会杀她,你也要赶紧回来。还有……老头子我谢谢你了……”。
苏羽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苏羽临空虚化脚下现出一个玄青色的太极图案,人影一晃早不见了踪影。
第二章:鲤鱼湖
苗家寨,兴仁县境。
孤月高悬,这一夜的天空显得特别漫长。苏羽人在半空举目望去,只见一条条蜿蜒的河流交叉横接在汇流的中心形成一个近千亩的湖泊。湖泊水面冷清,月光洒下将自己倒影在湖面之中。
鲤鱼湖水域绵长宽阔,湖弯迂回,湖边山中葱茏青翠一片,便是月光下也有诸多的银色光亮借着树叶向着天空延伸。最让人惊奇的是,这座山林俱都独立成趣,山峰上灌林浓密。山峰高耸,云烟飘渺。
鲤鱼湖边鲤鱼山,湖是阿妹的泪,山是我想念的阿哥哟……阿哥就是我的情郎嘞……
这里便是苗疆最富盛名的山水景观了,苏羽身如轻羽脚尖落在湖心踏在湖面之上。手中的剑早已发出深蓝色光芒,一声轻喝,湖水的西方发出一声闷响。却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湖内哼一声,随即便是一大片的湖水像雨点般向着苏羽如利箭呼啸而来。
苏羽微微皱眉,左手凌空虚化出一个玄青色的太极图案。嘴中默念出一串口诀。只见那片太极图案越转越大带出一股银色的罡风将苏羽尽皆包裹。箭雨直下,落在苏羽的太极散发光亮边上便再不能更近分毫。
“你出来吧……怎么……不敢见人么?”。苏羽沉下身子,一脸冷漠道。
落入湖中的箭雨击打在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溅起万千水花,月光当头照下,宛如九天上的星辰落入凡间盛开在了湖心。
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从湖心的水面渐渐探出一个头了,随即也如苏羽一般双脚停留在湖面之上。
女子发如青丝细软漆黑,眉如墨画。一双眼睛却比平常的人显得更加的大且明亮,鼻子高耸嘴唇微微上翘带出几许狡黠。圆圆的脸蛋下一身水绿色的素服显得过于单薄,将一身纤瘦的身子凸显出来。
“我会怕见你……你倒还好意思找我……”。女子的声音满是冷语,便如深冬季节的寒雪。
“小鱼,相思锁的蛊毒是给阿磬下的么?我原以为你这么多年性子会好些……你这个妖孽”。苏羽的剑摇摇指向前方的女子,脸色也是一般冷漠。
被叫做小鱼的女子轻轻哼了一声,随即道:“妖孽……在你的眼中我便只能是个妖孽对么?若不是妖孽……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这般对我?”。
小鱼抬头看向天空,月光照在她那绝世的容颜之上。湖水中的银光反射,数千缕细微的光亮斑驳交错在那水绿色的衣裳之上宛如九天上的仙子凌空飞舞又像盛开在深夜的夏花美丽魅惑。
伤过了心之后……伤的又是谁的心?
苏羽剑眉微皱,眼神中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喝道:“你今天若不将相思锁的蛊毒解开,我便在这鲤鱼湖中将你魂飞魄散,你现在回头还来的及”。
小鱼的眼睛静静望向苏羽,片刻后竟自顾自的笑出声来:“在鲤鱼湖中,便是九天神兵也不见得是我对手,你……小心了”。小鱼话音刚落便将双手贴于湖面之上喊道:“我以鲤鱼湖湖主之名,借湖中万千水灵为我所用……”。
轰隆,湖中的水顷刻沸腾。苏羽脸色煞白,左手赶忙将腰间的罗盘取出正要施法却只见排山倒海数十丈高的的湖水宛如生灵的触手已将自己完全缠住。还未来的及出声,便只听见小鱼轻喝一声:“合……”。一阵眩晕,苏羽已然被封印在湖水之中。
“十年之前,你说爱我。我不离你便不弃,便是在苗疆的神明殿中起誓。我以为你这个呆子今生今世也不负我,却谁料今天你竟要我性命。我这一生,可曾愧对过你?你竟然这般恨我?”。小鱼瞧着被封印在湖水中的苏羽,脸色苍白中眼神凄凉一字一字道。
苏羽人在湖水之中,却能听到小鱼言语。双手在湖下拼命挣扎,显然落在水里已然快要窒息。
瞧着苏羽模样,小鱼叹了口气终究下不了狠心,纤瘦的身子座在湖面之上,左手一划便在湖面之上开出一道口子将苏羽的脑袋提了上来。只是当苏羽的脑袋刚好露出水面,脖子下方的湖面便急速愈合将下面的身子重新封印在湖面之下。
“啊……”。苏羽深吸一口气,满头的青丝早被湖水染湿显得几许凌乱。苏羽缓过气来,瞧着小鱼恨道:“你那年与我相爱,却没说你是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与我结合不过看重我的身子好为你所用,你们妖孽不都这样的么?”。
“啪……”。一个耳光声响,在湖中缓缓向着四周散播出去。
“就你身子我还看重……妖孽怎么了?我们妖孽不离不弃,你们人呢?你那晚去醉花楼又是做什么?那些卖笑的女子比我好?”。小鱼一脸幽怨,许是还不解气伸出右手又给了苏羽一个响亮的耳光。
苏羽一时愣住,瞧着这个女子,心口一疼,喉咙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在湖心慢慢弥漫,像一朵映山红的花瓣借着水流摇荡开去。
“我们的事与阿磬有何相干?”。
“阿磬是与布依族的小伙青河相爱的,那晚他们在鲤鱼湖畔幽会。阿磬说要与清河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清河说要做阿磬永远的丈夫。并对着鲤鱼湖的湖主起誓,他们将生死不相离,白头到老”。
“那关你什么事?”。
“这句话……曾经我们也说过不是么?”。
“……………….”。
“我……便是这鲤鱼湖的湖主,所以他们的誓言便由我所考验,这在苗疆本就是世代相传的道理。我本来准备祝福他们,却因为想起了你所以突然想到要考验考验他们。于是让他们接受了相思锁的蛊毒,后来我便化作了一个女子与男子在他们之间相互离间暧昧。最后便是现在这个样子,其实…….那个叫做清河的如今也如阿磬一般”。
“妖孽啊……”。
“我是妖孽,苏羽……相思锁的毒无人可解,除非……他们明白自己的真心才能留住性命”。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不相信爱情了啊……可我又忍不住不去相信”。
一转眼,已近天明。湖面上,一男一女彼此凝望,仿佛天地间在这一刻停止又好像回到了往昔的诸多岁月。
第三章:月亮井
“鲤鱼山中有个封闭的峡谷,通往峡谷的唯一道路便是鲤鱼湖底的暗流”。小鱼自顾自的道。
苏羽全身已然从湖中脱离出来,只是小鱼在苏羽的嘴中喂下了一碗鲤鱼湖的水。此刻苏羽的身子早已不由自己所掌控,一步一步跟着小鱼的身子向前走去。
谷中的顶处有一个水桶大的口子从当中将日头的光亮照下,一缕阳光便是整个峡谷所有的光亮来源。峡谷中温度极低,便是苏羽也不禁身子发抖。暗流下许多的湖水渗透而入在峡谷中形成一条半丈宽的河流通向峡谷的另一处。在峡谷的中央便有一口古井,那一束阳光便是当头照在井水之中,在水中倒影出一个碗口大的太阳。
井口的边上楷书三个大字——月亮井,更有一首古词:
一叶扁舟,两世离愁。三千弱水东流去,沧海桑田几度秋,曾经轻狂为素颜。再回首,白了少年头。
五弦琴香,百般情柔。九曲琵琶话夜短,明月鹊桥怎堪羞,如今寒沙疏漏影。再回首,寂寞吊孤舟。
却不知道这首词是何年何月何人所写,只是这几行楷字笔笔苍劲却如有灵性一般几欲从那古井之上奔腾而出。
细细读出声来,苏羽冷笑道:“却不知是哪个痴情汉子写的,词倒是好,竟不知为何取名叫月亮井”。
“苗疆有一个关于月亮井的传说,那便是相爱的两二个人在月圆之夜,月亮刚好照在月亮井之中的时候相互牵着对方的手围着月亮井走上三圈。第一圈敬畏天地,第二圈敬畏苗疆山水,第三圈敬畏对方。之后两人便同时向着月亮井中望去,然后井中便会有神奇的事情发生。那便是,如果两个人是真心爱着对方并愿意生死不离的情侣,井中的月亮的倒影之中将会出现两人的倒影,之后月亮上的老人便会看到这对情侣的爱情并被这对情侣的爱情所感动,老人会重新给他们系上一条更加牢固的红线,那么这一对情侣便三生三世也不分离!”。小鱼慢慢说着这段苗疆的传说,眼神也似有许多羡慕,最后望向苏羽神色却显得冷漠,白了苏羽几眼道:“这便是月亮井了,我在这里数千年却还是三年前才知道”。
苏羽摆了摆脑袋,眼神仍旧毫无生气一脸的病态,随即反问道:“这跟那两个孩子有什么事?这个可以解相思蛊毒?”。
“我说过,相思蛊毒无药可解。他们只不过是彼此泯灭了真心,不敢面对罢了。都以为对方不是那个唯一,见到了听到了太多错觉,心中生出了许多怨恨和间隙。于是相思蛊毒才会发作,所以,让他们了解自己的最深处的灵魂,相思锁自然就好”。小鱼一边道一边望向苏羽,眼神中带着几许幽怨道:“苏羽,当年的我们难道不是这样么?”。
“不一样……你那一剑差点便杀了我。要不是有金丝甲护身,我如今只怕早就死了”。
“你在醉花楼做那种事情……我杀了你也是应当的”。
“我压根就没有……”。苏羽显是想到什么,随即又道:“反正你杀我便证明了许多的事情……”。
时光如鸿驹过隙,转眼已是深夜。孤月仍旧高悬,只是那份恒古不变的傲慢却不见丝毫改变。
小鱼走到苏羽跟前,望着已然睡熟的苏羽,瞧着这个心爱的男子此时像个婴儿般熟睡,小鱼心中莫名一阵心疼,轻声道:“呆子……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不知道想起什么,小鱼的眼神又显得恶毒起来,啪的一声一个嘴巴将苏羽抽醒。
“啊……你能不能像个女人样子……哼……”。苏羽摸了摸脸,一脸的不满恨恨道。
“今天十五……你要是不想救他们就继续睡觉。下个月十五再说也行”。
“你……怎么救?”。
小鱼慢慢走到峡谷的那条小河流边上,双手探入河水之中道:“我……以鲤鱼湖水之名,借湖中万千水灵之魂魄,命令你们到我所在方位……”。
宛如幻觉,峡谷中立时明亮起来。诸多的淡蓝色光亮在峡谷中慢慢弥漫开来,许多模糊的脸蛋便藏在那些淡蓝色的光亮之中。
“波……波波……”。蓝色的光源急速向着那片小河飞去,在河水之中显现出一道几乎与河面一般宽的蓝色漩涡,随即两个人影慢慢从那个半透明的漩涡中隐约显现出来。
片刻后,蓝色的光亮四散开来将峡谷之中照满宛如蓝色的海水将峡谷包裹。
一男一女彼此凝望,眼神中都先是诧异继而欣喜随即又像是恨又像是爱。然而他们的心中如何翻江倒海嘴巴却始终不能张开,只能几乎绝望的望向对方。
女子约莫十八岁,鹅蛋脸下上身一件白色的苗族素服下身却是一件黑色绣着诸多精美图案的百褶裙。男子眉宇俊朗,头上正被白色的棉布缠绕成一个类似于帽子的饰件,一身黑色的服侍上却不见任何图案。
两个人显然还在床上疗养便被小鱼召唤而来,原来小鱼给他们两人喝过鲤鱼湖的湖水所以才能借助湖中生灵的灵力将二人渡化过来。二人的手脚已然开始腐烂,只是还未严重也不见有任何蛆虫活动的迹象。
“我明白了,你等下日落西山月头照入月亮井的时候便为他们举行仪式。让他们在月亮井中看见彼此,继而相信爱情么?”。苏羽显然明白过来,脸色也渐渐平静。
小鱼看着苏羽,眼神显出几丝轻蔑,哼了一声道:“如果爱情需要借助这种东西来证明,那也只能说这是爱情的悲哀……我只是尽人事,希望他们经过这件事之后能知道。即便人世无常,也应该相信彼此”。
“小鱼……以后别再做蛊了。用活人做媒介,这样未免太过违背天意。而且,苗疆的蛊毒只传女不传男便是因为女子心善,如今你本非我族类,却用我族苗疆禁术干涩我族人之事。纵然你是这鲤鱼湖主,他日渡劫化成龙神,却还是受不了天地劫数!”。苏羽瞧着小鱼,想起过去许多光景。想着眼前两个相爱的恋人如今模样,心中不知觉间仿佛有那么几丝愧疚之感。
“这个相思蛊,早在两千年的蛮疆便由第三代巫师列为禁术。所以,我并不会这等蛊术,那两只鲤鱼却是两千余年前便已有人将其设为蛊毒放置于这鲤鱼湖中。不想这两条鲤鱼已然有成妖之像,几次将在鲤鱼湖捕鱼的人吞吃。我只不过尽人事……”。小鱼的眼睛张得大大的,晶莹剔透几乎不带一丝的杂质。
这世间可曾有那么一个人,为了证明曾经爱过,便不惜放弃自己原本的所有变成另一番模样?
第四章:神仙渡
苗疆,凯里山寨。
苗疆的住宅大多都是因地取材,利用本地的资源建筑,常见的又茅草、木条、竹子、红白藤,柱子则多选用优质的格木。
而在凯里山寨中更有一处依山伴水的奇异建筑——吊脚楼。长长的格木深入小溪之中构建出房屋的脊柱,上边有几颗结实的格木围成一个房屋的雏形,之后再用苗疆特有的楠竹用火拷完编制成一座座房屋的墙壁,上方再用茅草或者木条搭好,用红白藤上下缠绕,这样一座坚实朴素的吊脚楼便完成了。
木田的家便是坐落在一座山腰上,那里有一条瀑布形成的小溪正好经过木田的家。吊脚楼的下方有一个用木板砌成的阶梯,向下走便能到达小溪边上。那里杂草纵生,许多五彩的鸟儿在树木山林之中飞过。时而又落入杂草之中,忽而一个雀跃便再不见踪影消失在深林深处。
苗疆因为分支众多,于是便在服侍上也有诸多不同。大抵分为红苗、花苗、青苗、白苗……还有一些相对偏僻和神秘的苗族,比如蛊苗、黑庙……。
阿磬一身内中穿着一件白色的素衣,外边身着一身黑色圆领斜襟窄袖衣领边,袖肘上绣有红、黄、蓝、白等花纹,纹路多为花状、江水状。
在阿磬的头上用青色的布将头部青丝包裹,而后便有诸多白银首饰挂在头顶与脖颈以及四肢手腕之上。首饰上有诸多细细的花条,那便是花苗最有名的首饰工艺者图巴老人的手艺。将银器用火烧软之后,便将一头从一个厚厚的钢板上的小洞穿过,再用力拉伸形成自己想要的粗细。之后便缠绕成规定的模样,放于首饰的主体上用火降温凝固成一道道美丽的图案。
阿磬露出笑容,洁白的牙齿边两个细细的酒窝显得美丽异常。
“婚礼上……永远是女人最美的时候”。小鱼在屋内借着吊脚楼上的竹窗向外望去,一字字道。
桌上放着一盘新鲜的水煮鱼,清馨的鱼香味借着一些配料散发的味道发出诱人的香味。回锅肉放在一个大碗里,一片足有一个巴掌大,碗底已然满满黄色的猪油还在发出热气。许多苗疆特有的小菜也一并放在桌上,在桌子的四周便是几个足有三斤装的谷酒酒壶。
木田瞧着阿磬已然被接出了门,瞧着小鱼又看看苏羽。见他二人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像是想到什么,右手挥了挥苏羽道:“苏羽,这次老头子我谢谢你了。来……吃鱼……”。
阿袖瞧着爷爷模样,许是高兴也将筷子伸入鱼碗之中边夹边道:“是啊……我也吃鱼……年年有鱼……”。
木田的筷子一伸将阿袖的筷子夹的鱼肉打落,责骂道:“客人来了就得客人先吃,我们苗疆的规矩你不懂?”。
阿袖干巴巴的望着爷爷,指着苏羽跟小鱼道:“他们两个根本就没吃饭的意思……等他们吃……我们饿死了怎么办?”。
苏羽一愣,随即笑道:“今天是好日子……来来来……吃吃吃……”。苏羽伸手将鱼肉放入嘴中,又喝下一口酒。想起阿磬与清河如今终于走到一起,心中一阵感慨,望向小鱼,难得的道:“你也吃吧”。
小鱼瞧着苏羽,诡异的笑道:“我刚吃过了……”。
苏羽望着木田道:“她吃什么了?”。
木田瞧着小鱼,也不敢答应苏羽,只是笑道:“我老了,你不是要学金丝甲的制作吗?明日我便教你,往后你便别回中原就在我们苗疆生活下去吧”。
这一次,小鱼也望向苏羽。一双眼睛就这般静静望着,说不出的深意。
心中莫名一阵冰寒,苏羽张大了嘴望向小鱼说不出的诧异,半天才道:“你算好的,我与这老头有交情,你才对阿磬动手的。然后……你们串通一起的是吧?”。
小鱼看着苏羽,摇了摇头道:“我是事后才知道的,这个不能怪我……”。
“然后……”。苏羽的脸色几乎苍白,看着那晚水煮鱼心中说不出的恐惧。右手上的筷子已然落在地上,食指指向那个碗道:“怎么可能……你这个妖孽……”。
“怎么不可能,我可没说鲤鱼湖中就那么一对鲤鱼蛊毒……”。
苏羽摇了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我的血,靠近心口的血如何到了你那里?”。
木田瞧了瞧两人模样,心中一寒。老脸山的皱纹挤成一片,挥了挥手带着阿秀早已向着吊脚楼楼外飞奔而去。
鲤鱼湖的湖主他这个苗人早已当成神仙般的存在,而那个苏羽,他不愿多想。在苗疆,他当然是宁愿得罪了苏羽也绝不能违背那鲤鱼湖的主人。
“那一天,你自己不是吐了一口血在鲤鱼湖里么?我忘了,许久之前我也曾为了一个男子在那鲤鱼湖中伤心欲绝,在心口上也吐出那么一口鲜血。那个仪式在你当天突出鲜血的时候早已开启……至于那鲜血为什么是从你心口流出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只不过打个赌,结果我赢了”。
苏羽的眼睛睁得老大,许久仿佛认命一般。叹了口气,道:“你这又是何必……”。
“你现在不是没有受这相思蛊毒么?”。
“那又怎样?”。
“那……便证明你还是爱我的……”。
天空中,毒辣的日头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苏羽独自一人走在梯田边上,田埂见翠绿的小草在日头下显得几丝疲软。木田感激的走了过来,老脸上的笑容显得有那么一丝慈祥,黝黑的脸颊上一双眼睛竟然那么明亮。
“我说……我那金丝甲的手艺你学还是不学?”。
“我本来不想学了,如今又和她在一起……还是学吧……哪一天她发起疯来,没有金丝甲护着,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你该怎么谢我这个老头子啊……哈哈……”。
“我学好了手艺就来谢你!你个死老头子,坏的很!”。
wm66$Z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