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岁月(系列小说之五)晃晃悠悠

晃晃悠悠(短篇小说)

          卢里又突然出现在我书屋里,他穿着皮西服,胡子很性格地挺着,两手插在裤兜里,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有根据地么,开辟根据地去”他说。

        我们所说的开辟根据地就是指认识女孩子。我首先陪他到图书馆后的民房敲了红漆的门,这位女孩我已三个月没联系了,但吃了一个闭门羹。“寝室老是关门的女孩子肯定也不是正经角色”卢里上下着喉结说。我们怏怏地漫无目的走。他老是呆在学校大镜子边不走,一个劲问我象不象学生。“怎么象呢?你离校多少年了,倒象个博士生了,”我解嘲地说。

        往回走,卢里两点零的眼睛一个劲往女学生身上瞟。他幽幽地说:“漂亮的还不少呢?走,到那外语成教楼去看看,毕竟是个线索呢。”

        外语成教宿舍在校外,上周我和卢里闲逛,我顺便编了一个名字往楼上叫了两声,不想真有个女孩走下来和我们打招呼。我看她长得丑,故意换了一个名字,她就郁郁地上去了,卢里过后嗟叹不已。

        现在我们又到外语女宿舍楼的门前溜达,偶尔某一间寝室吱哑一声探出一个身子,卢里就啧啧品评一番。如何头发长肯定较温柔。如何身段好估计挺风骚。“你是饥不择食了吧”。我因为是近视眼,对卢里嫉妒不已。

        怎么搭腔呢,我们准备孤注一掷直接找某班某人,也没什么收获。以前我们采取这种方式,有些还主动要我们坐,于是话题就打开了。“以前我们是学生,说话就亲近些,现在人家女学生看到我们的长胡子就怕了,”卢里带着悲壮的神情说。

        于是又到了坪里,看到坪里乒乓球台我灵感的说,可以到这玩乒乓球啊,到时顺便讨杯水喝,或一个人上厕所,另一个人到房子叫一个人对打不就可以开辟根据地了么。卢里连连说,好好好。但今晚是该回去了。

        路上散漫着勾肩搭背的一对对人,卢里和我分路时似乎佝偻着背,

        卢里又上班了,说又上班是卢里经常失业。工作常常从城南换到城北,这年头上班就得庆贺。卢里果然就兴冲冲地来找我了,并忘不了提醒我去泡妞。当然,卢里失业了也来,但他只会和我呆坐,一边愤懑地骂某一个公司的经理,他帮他做了事却没得到报酬,一边叹息这个社会分配的不均。因为这时,往往会有一辆挺洋气的摩托车无声地驶过我的店门,而车手就是我们以前的同学屡皮。

        屡皮不学无术,以前就是,他挂名在我们班读书,可从来就没看到他上过课,整天和一批狗朋狗友东转西转,到考试时就四处送礼买考题,最后分数反比我们这些成天捧着书本读书的同学高,最后文凭他照样到手。屡皮家就在我店面的附近,也就是说在学校附近。东搭西搭搭了很多违章建筑,然后租给学生和像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每年收不下八万。他根本不用上班,还是持续着几年前的少爷架式,骑着摩托车呼地驶向远方。

        “真他妈的气愤,他生对了地方啊”卢里看到这无声地摩托车哑地掠过我店面的大路就忍不住会骂一句。然后又是一大堆关于他在外面打工奋斗的艰辛。“直到现在连一个女朋友都找不到”卢里愤懑起来眉头就拧麻绳,他其实挺英俊,络腮小胡一双眼炯炯有神。他现在似乎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有点急躁了。而我反而有点平静下来。觉得随缘就是美,碰上了,到时你躲都躲不脱。

        想昔日新闻班毕业的一班人,有一半人大都到了稳定的新闻部门,因为他们都是广播电视文化部门的子弟,只有少数的几个,象我、卢里、姚帮等在省城奋战,几年来从没退缩过。一边失业着,掉换工作着,一边寻花觅草着,寻求出路着。卢里就一直没有放弃过考研,在学校捡了一些别人丢掉的考研书,没事就读。我说你考研不能这么捡烟屁股一样呵,一旦下决心就要坚持投入地干。“唉,别那么正经吧,聊以自慰而已,总比成天看录像玩麻将好,我哪敢投入呢”卢里的眉头又形成“川”字形。

        卢里找女朋友也象他考研一样,从没放弃,可也从来没有下大力投入。投入可意味着投入金钱呵,请女孩子吃饭,上菜馆。可卢里理论是:一开始就要男的请客的女孩子千万不要要,肯定不是正经货色。也就是说,实际上他的骨子里是很古典纯净的。可他见到我就谈起女孩子的乳房、大腿什么的,还描绘得象模象样,这就使我费解。记得刚从学校毕业,几个同学一星期一聚餐,我的房子经常爆满爆满的。因为我一直租住在学校附近。我的同学常往我这儿赶,无非是想在“母校”寻个相好而已。两年后,一群人就鸟兽散,有回家就业的,有找了临时女朋友的,有已找到目标正在发展的。只有卢里是个纯情的少男,他不止一次说他还是个处男,不仅仅是处男,连女孩子的手、胸脯也没摸过。当然是带感情色彩的。不带感情色彩的抚摸卢里还是有的。比如在人流拥挤的12路车,他就多次摸过车上女人的屁股,竟没有人对他回避。这是卢里亲口对我说的,描绘这些事,卢里显得沾沾自喜,既尔又是几分黯然。

        卢里是我自始到终的朋友。这就使我经常觉得和他有患难之交的想法。因为我其余的同学一旦找了固定的女朋友,就把我这个“引路人”忘得一干二净了。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使我有时不得不对同学江进的“朋友之间就是互相利用”的谆训有点将信将疑。离校四年的我对社会冷峻有一套自己的看法,而且在大去年,我也有一段短暂的恋爱经历,当时我被一位外语学院的女孩子追得不行了,就接受了她。说接受是我并不是很喜欢她,我是情爱分明的人,我确是被女孩的爱所感动。可不到一年她就分配回家乡教书了,又是她非常理性的提出和我分手的。我沉默无语,谁叫我没有固定的工作呢?虽然在电视台当过记者,偶尔有颇高的收入,可我经常搬房子就使她受不了。

        卢里,这实在算是我患难的朋友。即使我谈了女朋友,他也照来不误。于是经常有我们三人同游同玩的局面。看电影时,他默坐到一边,从无怨言,有时我的女朋友就很天真地站在我和他之间,每人挽一只手。卢里就会露出长者的笑容。

        女友去了,我仍是一个人,虽然性格平和的我显得从从容容,可每当卢里来了,也免不了陪着一阵长叹。

        连黑而瘦的姚帮也有了,卢里更加不平衡。“他的女朋友又矮又丑,他不想见几个哥们是女朋友带不出来呢”卢里庄重地说。“你的运气也不好,你说的随缘怎么你总碰不到缘。”卢里又耷着眉对我说。

        卢里有过短暂的辉煌,他当时在九芝堂药业公司做销售。不到两个月倒是赚了二三万。这四年来,这些钱是卢里唯一的积蓄,他都齐整整地存在银行里,我有时觉得卢里过于小家子气,比如偶尔也有女孩子答应和他一起出去走走,可卢里事后总是后悔不已,特别是没有结果后,他更是不甘心,不甘心的最主要的是,他的发钱买的舞票,投影票等等。这使我对他很反感,“别人陪你玩,你象鳏夫,你获得了精神的快乐,这就够了”我总是三番五次开导他。他的实用主义哲学就是看鸡撒米。他常常把他的各啬说得形象动人,使我觉得他很可爱。

        这当儿他又坐在我的书店里,看到我正在收五角钱的电话费。“昔日的校园才子沦落到此”他看着我说。“你现在象个生意人一样,你以前可是浪漫的不食人间烟火,好象有好几个女孩子给你写纸条的,”“这有什么”我说。“我喜欢读书,我给自己一个读书时间不是很好。“读书有什么用,你说,我就后悔当时不该来这里读书,发了几万块钱,现在回也回去不得,呆在这里又呆不下,整个就是作孽”卢里说。我突然想到卢里现在正和他的老兄同租一间房,他老兄正和她嫂子同居着,用帘子隔开卢里。

        “你怎么睡得着,我想你晚上最惊心的声音怕是床垫子翻动的声音吧”,我有时和卢里观点不合就和他开些这样的玩笑,他就铁青着脸不作声,间或自我解嘲地说:“反正是没尝过女人,不知女人的味,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就真诚的劝他不要累自己了,赶快租出来,否则不发疯才怪呢。

      卢里所在的公司不管是周末还是假日都要上班,但工资却低得可怜。实际上,现在的人才市场,百分之九十九的公司是狗皮公司。他们只要人帮他做事,然后在效益中提成做工资,是不存在固定底薪的,所以卢里从来不干。他当过大公司的营销主管,他找工作要有底薪,即使少得可怜。也因此,卢里上班总有繁杂事做,繁杂得让他骂娘。

        此刻他又在骂娘,因为澳门回归,公司放假一天,而卢里还要到公司值班,他以前早就计划好到外语楼前和我打乒乓球也只有取消了。晚上他坐在我的柜台前,用他鹰隼一样的眼睛瞟着到我店里租书的女学生。“你不要把她们吓着了”我说。“嘿,住在校外的自考生越来越漂亮了。”卢里突然有点兴奋,于是又想拉着我去访探我的关系户。“你以前老是要我把书店搬到学校附近,好有个联络点,现在怎么没一点办法,告诉你,看中了,就大胆和她们说话,她们都很寂寞呢”我说。“那你怎么不搭腔,是你老妹在旁边吧,”卢里说。

        我老妹帮我看书店看了一年多,没工资她早就不情愿了,加上我从那家很体面的电视台退出来后一直赋闲,还租了单间。我和卢里不同,如果工资不高发展前途不大,我轻易不上岗。后来干脆躲进小楼成一统,一到吃饭就转到书店来。“当然兄长要表率作用嘛,况我找女孩子首先看她是不是喜欢文学”。“哎呀呀,还这么酸,我已二十七岁了,你比我小不了多少吧,”卢里边说边拿个小镜子左右上下看,看他总是刮不掉的胡须。“你忙也是白忙了,时间精力发了,女孩还未必看得上,不如趁早捞点资本,让别人喜欢你,那就轻松多了”。“怎么捞资本呢,事实上忙乎了四年,什么也没有。”卢里说。“逢人就推销自己嘛,总有对你感兴趣的”。“你总是那一套金钱加诗歌的生活理论,我才没有暴露癖呢,”卢里和人交往总是闪烁其辞,和女孩交往了大半年,别人对他还一点也不了解。“你那样做累不累,在女孩子面前怎么放得开”我说。

        一见面就聊爱情聊生活,生活得不好没有获得爱情的人总是这样。他们积聚了一大堆爱情理论,而爱情的理论只有行动。我们在一起聊起这些,重复着四年前的理论,有时一停下来我就觉得好笑。卢里还穿着皮西服,确实显得有点老成。我笑着说:“你现在只有两张脸,一是穿皮西服充大款,迷倒那些想傍款的女孩子;一是装学生样,和她们交流,然后选择自己喜欢的。”卢里马上选择后者,只是凝着眉低着头说装学生怕装不来了。这时他微微抬头就看到娄皮正从我店面前走过。他喊了一声,娄皮就进来了。“噢,是才子开的书店啊,落魄了,”娄皮眯缝着眼说。我对娄皮的印象不深,但我的名字很多人知道,作品经常贴在系里的橱窗里。“他不落魄才怪呢,钱都被你们这些地主赚了,你看,这屁股一点点,一千块钱一月。”卢里和娄皮是有点熟,当年临近毕业,卢里为找好工作,经常和本市的一些人套近乎。娄皮就是他网罗的对象之一,他看他经常骑一辆摩托兜风,以为他是某位区长的公子,还送了烟。后来看他的父亲比他的农民老爹还粗俗,很晦气了一阵子。

        因有了烟的关系,屡皮对卢里还满热情的。我却只是微笑着。因为往常屡皮一呼而过,我们几乎是没有打过招呼的,所以没必要攻击他。屡皮这当儿又是大吹了一通泡妞的高招,他如何带着漂亮妹子骑摩托车到了无人的地方,如何在××娱乐城风流一夜。如何对租他房子的学生妹子展开手脚的,“只要得心就可应手”屡皮说。“这些读自考有好多女孩子是很风骚的”。

        话题太空谈不下去了,特别是我一向喜欢文明的。卢里也黑着眼,对屡皮大摇其头,“卢里你还是一个人啊,我告你,不值呵。说着屡皮已站起了身,双手插在裤兜,一摇一晃地走了。

        “屡皮总是那种少爷派头,他还不是靠生在这里,不然这种人替我擦鞋我都不要。”卢里真诚地对我说。这时恰好是税务局的车来了,我赶忙关了门。

        这几天税务局的车呼啸来呼啸去,一连几天,这里的店面80%关了门,因为房租贵,这里的生意人大多没赚到钱。开着门的定然和税务局的有点关系的,如果哪一家店子偶尔探风把店门打天了,那好,立时,五六车税官把你店里所以值钱的东西捞过精光。他给你算税,一年来,从前又从前的生意的几个月没交,全算到你头上,那就倒霉了。你去赎东西,就只好倒卖掉店面的全部东西 了。“向国家交税本也公理,可这种人事关系复杂让人头疼。还有这里门面费这么高,他们为什么不向他们多收点税。像屡皮不作事,却风光得很。他娘老子,一个老太婆,人丑又俗气得要死。但耳朵上、脖子上、手指上戴金戴银的,钱都是多得没地方放了。况这些随便搭的建筑物根本就不合法,从没人管过,这世道啊!这世道”卢里和我坐在关了门的店子里幽幽长叹。

        “税务,工商,劳务,城管,又是什么居委卫生费,多得不得了”我说。“你能把门面费赚出来吗?”卢里说。“老妹省吃俭用点勉强对付。骑虎难下呵,转又转不出去。”我说。

        卢里说着说着似乎又有点感觉了,晚上还在我这里吃饭。过后又到四周转了一圈。

        在定王台进货时我发现了姚帮,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个子很矮的胖女孩,他见到我表情有几分不自然。“噢,是小燕,好久不见啊”两年我就认识她,她当时一家证券公司上班。我们一起玩过牌,“姚帮经常提起你,你的女朋友呢?”小燕问。“还没定下来”我说,“不要要求太高了”小燕说。“要象我”姚帮说。“哦,我不行,可以了吧”小燕嘟着嘴只往前冲,姚帮去拉,我就只好知趣地走开了。其实,我和姚帮一年没见面了。以前几乎是每周两次聚会的好朋友,现在见面似乎反而生分了。于是我又叹气,回来。

        很快就收到姚帮的电话。他狠狠地贬了一通小燕,说反正是临时用用,随时换。我说:“也好嘛,只要不讨厌”。姚帮显然很在意我的语气。因为我以前读大学时向来有“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清高。不漂亮没品味的女孩我从来不瞧。他显然没反应过来,还在余味未尽向我解释着什么。

        我知道姚帮的意思,他想叫我不要把他找女朋友的事传出去。其实,后来,卢里也看见过一次,他问我,我含含糊糊不置可否。再后来姚帮找了一个丑女朋友的事便在同学群中传开了,他一直以为是我而对我恼恨不已。我也懒得解释了。

        在一个阳光很温暖的午后,我坐在草丛,看到许多大学生如花般四处散开,于是感叹着为何总没有属于自己的一朵。在逝水流年中,早已冲淡了我追求爱情的勇气,戴着生活这顶沉沉的帽子,我们一个个显得暮色沉沉。姚帮就是,其实他根本没必要隐瞒他没找到如意伙伴。都是哥们,谁不知道谁。况且,一个人在纯情的道路上坚持了这么久,或多或少会有点疲惫吧。我们从来不需要人敲警钟。我们的弱点就是太清醒自己了。比如在我心底,就有男权在内心作崇。我总觉得在没有物质条件的情况下奢谈爱情实在是一种罪过。难道一定要和情人在城市的矮檐过着未婚同居的生活?以此磨掉自己的青春朝气。那还不如自己先苦苦奋斗出一条路。然后让一切水到渠成。

        所以卢里每一次来我都怏怏的,他拉着我无非是在成教群中寻觅。我说帮他介绍一个做生意的。我陪他的芳芳精品店,但我还不认识她,我对她印象深的是有次在舞厅跳舞,她紧紧依偎着我,使我很不习惯,后来发现两个人的手掌都汗湿汗湿的,最后是我赶忙溜了。我打了一个电话就和她攀谈起来。她说起跳舞的事。我连忙否认,因为我认为跳舞和女孩挨得太紧是羞耻的事,她却反复强调她没认错。我就觉得她有点蠢,或者说有点骚。卢里也兴致地和芳芳聊天。

        回来时到底有点兴奋,耳颈子红热红热的,走路有点飘飘然,一改往日庄重的形象。

        其实所谓文明理性就是一种压抑,谁不需要慰籍。能够扼杀自己欲望的就是一种文明。回来时我和卢里都没做声。临别,卢里说,是可以去找的。我的心是有点蠢蠢欲动了,芳芳漂亮丰满,这就构成足以解决问题的理由。

        我再去找芳芳时,芳芳就对我很热情了,听说我开了书店她一定叫我拿书给她看。我把书带到她那里就有点紧张。,象这样的女孩是不该追求的,只有她主动示爱我才可随便弯着胳膊捎带一下。芳芳却讲了很多,她第一次看到我时穿的衣服,我第二次到她那里看过陈小东的磁带。被一个女孩记住无疑是快乐的事,我昔日就被女孩称过“美男子”呢?我有点沾沾自喜。第三天,我拿起我的诗并对她谈起文学,她却毫无兴趣,我就僵住了。脸皮告诉我该走了,于是我就走了。

        有点怅然,觉得认识她不如不认识她好,再去也没必要了。我不是一个对感情敷衍塞责的人,关于传统的观念已深植我心底,我无法为自己解决问题,我在寻求我的另一半,我显得渺小而悲壮。

        我情欲着,我压制着。文明的外表使我经常对人侃侃而谈,以显示自己的博识和坚强。可内心是多么的虚弱啊,怕夜晚,可夜晚天天来临,被子似乎随着天冷而减薄,有时对着雪白的墙壁,心竟不知在哪里。

        我又走到了我的店子里。我看到娄皮正走过来向我笑,并蹲在我的店前抽了一支烟,并抬头向路边张望,似若有所待又似若无所待,不一会就大踏步走了。娄皮似乎经常显得匆匆忙忙或者说是无所事事。他总是在眺望,没事装作有事的样子。他是富足后的忘乎所以,富足到空虚。而我呢,是对不能解决今天艰难的困惑,是对不能把握明天的茫然。我们时常对峙着苦笑着摇头。

        周末,我去找卢里,我之所以很少找他是因为不好意思看到他和他的哥嫂住在一起。果然,看到他们三人正在干坐着,他们看到我,都热情的站起来。意外地,我发现他的老妈正坐在屋的角落里,黑的皮肤衬着黑的墙,我竟没有发现。她已经很老了。是的,靠种地送了两个人读完大学是很不容易的了,而卢里兄弟,理应是尽孝心的时候了。他老妈站起来问我是不是也没找朋友,我笑着说还早得很,她边舒展着眉笑着。接下来是静,静得我不习惯,卢里就恰到好处的站起来说和我一起出去走走。“你老哥是回家结的婚吧,”我问。“不回家去哪里呢?”卢里说。“混了几年到底只有往屋里赶,我们读的大学不知有什么用,”我说。卢里的眉便又凝成了“川”字形。

        书店生意很萧条,而投影厅、电游室却红火得很,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老妹也因为没钱经常和我闹矛盾,她已经决定三个月后回家。我却不能回家。我是读完大学的,而且还在电视台当过记者呢?这似乎就是悲剧的所在。

        我在一个黄昏给卢里制定了一个详细追求芳芳的计划。时间定一个月。可卢里四天后就找到了我。我惊愕的问他怎么不上,他苦丧着脸捶了我一拳,并对我一口气说了一个小时。“我是按你的晚上十点之后去的,不错,她很平易近人,她比我还主动呢?还说她是服务要钞票的,我还不逃,无论如何,我还没饥饿到打鸡的程度”。卢里的眉头又凝成了“川”字型。我一拉他的手说:“走,唱歌去,”“小华天歌厅”到处坐着红头发黄头发的男男女女,和我们似乎又有点格格不入,我吼了几句:“我的爱无处依/浪荡不是我/我在另一个世界里漫游/我拒绝冷漠,我又拒绝温柔/我经常一个人走。”

        于是又到周围走走。老生的手大都搭上了男性的肩膀,而新生似乎挺幼稚,卢里已经不起期待。我似乎对这种解决不了今后生活问题的找朋友难提起兴趣。委婉的劝卢里到本科生里走走。卢里说:“我们凭什么赢得她们喜欢?没钱且年龄一大把,无异于自我调戏”。我就不能在说什么了,把刚认识几个研究生的事只好咽了下去。

        于是卢里有短暂的时间没来,来了也只是稍坐片刻就走了,因为一旦失去共同的开辟根据地的基础,我们的话题就失去了意义。到后来,卢里干脆就显得匆匆忙忙了,我也把生命耗在五毛钱的找兑里,间或以唯美的距离的心态和人交流,高唱着精神的伟大。偶尔也打芳芳的电话,竟意外的是卢里接的电话,他语气显得闪闪烁烁。

        再后来,他到我的书屋玩,干脆放肆地对我谈起芳芳如何如何的平易近人,而他那“川”字型的眉头竟然越来越淡。卢里看到娄皮的摩托车无声地掠过我的店面,一面感叹着很多人和很多人不同,一面又学着娄皮的样子两手插在裤兜,晃晃悠悠的走了。

            2019.6.12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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