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爱你,但是我害怕北风神。北风神也爱我,但他粗野、残酷。他一拥抱我,我就周身疼痛。我害怕他那寒冷的突然拥抱。我喜欢你,但他说过,如果我爱上别人,他就把我杀死。”皮蒂斯惊慌地望了望四周对牧神说道。
朝阳孤儿院正在紧锣密鼓的修建当中。一个戴着白色安全帽的大肚腩举着工程图纸正侧着头和旁边戴红色安全帽的干瘦男子低声说着什么,身后依旧是那几个一脸横肉的黑背心相随。
“喂!动作快点!我给你们开钱是让你们偷懒来了吗!”李瓷呵到,“如果年前不完工你们谁也别想拿钱回家!”
“听着没有,痛快点!哥几个还等着回去喝酒呢!”带头的跟班从不遗漏接茬李瓷说的话。
戴蓝色帽子的工人们向喊话的方向瞅了一眼,没有回应,继续埋头干活。
“已经在按照您说的做了,技术设计通过之后,我们会在这里做一个隔间,在这里做一个地下室,您可以随时来监察。”红色帽对李瓷说道。
“那就交给你们了。我这帮小兄弟可不是好惹的,要是他们看见你的人偷懒我可没有办法。”
“是是是,您就放心吧,我拿着您的钱,当然会为您着想,我们也想早点干完早点回家呢。”
“那就这样,我们回厂里去,走。”白帽子转身带着一群黑背心走了。
冯兰哲站在原地看着这群恶煞走远了之后喃喃说道:“这还是不是人,孤儿院搞密室,可苦了孩子们了。”红帽子边摇头边走向正在施工的地点开始指导作业。
三个月后,孤儿院如期完工。
李瓷不想出面在孤儿院,所以派这群小弟中跟自己时间最长,平时默不作声,做起事来不留后患的刘凯忞来担任副院长。
懂得越多就越像世界的孤儿,走得越远就越明白这世界本就是一座孤儿院。
叁兒就是这儿第一批的孩子。是谁送她来的,她是怎么变成孤儿的,没人知道。正月初三时她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孤儿院门口,所以大家叫她叁兒。那时四岁的叁兒无论院里老师怎么教还是不能说话。原来她是个哑女。
孤儿院就像是一个撕裂人心的礼堂,郑重又残忍、虔诚又煎熬。
朝阳院中正常的孩子很少,多数是身残、重病、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有一个父母双亡无家可归,水灵灵的黑眼睛闪着天真与迷茫的小男孩,他很恐慌,很害怕,在无法保护自己的年纪得到了这个世界馈赠的抛弃。承受的多了,就会变得机敏和懂事吧。他叫南宫昡,亲生父母被强行掳去国外做珍珠采集。这里的人们都知道被抓走是不可能再回来的。
每天下海十多小时,在海水里憋着气把产生珍珠的贝类和蚌类捡出来,上岸后撬开壳取出珍珠,这套工作完成之后再回到海里。到水里再也没上来这种事情每天都会发生,那里的人对溺水、窒息、猝死等等现象已经司空见惯,不过是需要费力气再找个人来把死去的人位置补上而已。
南宫比叁兒长一岁。同样命运的孩子似乎有着无法名状的吸引力,所以他两从小就惺惺相惜。也不和别的孩子一起玩,他的小手拉着她的小手在院子里穿梭,走遍了孤儿院里所有的角落。小小的南宫郑重地对叁兒说:“叁兒,以后我要带你去外面的世界,看更多的景色,玩更多的玩具。我们一起走遍世界各地好不好?”叁兒歪着小脑袋认真地看着对方真诚炽热的双眼,轻轻地点了点头。小南宫也用力地点了点头。
其他的小朋友们见这这两总是自己玩,心生猜疑。“叛徒”这个词就在小小的孤儿院中迅速传开了。小孩子总是讲是非的,正义总是心中不能磨灭的执念。瘦小的南宫每次听到这个词时都要和说出这一词的孩子打一架,身上淤青不断。叁兒则楚楚凄敏,细心体贴,默默地从背后抱着南宫。不知不觉间南宫和院里所有的孩子都打过了一架,身体也逐渐强壮起来,现在孩子们看见南宫时也不敢多说什么,各玩各的玩具,各做各的梦。
时光流逝的很快,孤儿院的孩子越来越少了。转眼南宫已经是12岁。那些健全的孩子陆续被接走领养,也有几个不错的家庭要认领南宫,不论院方如何劝导他,“外面的世界多好,可以接受什么样的教育,吃到什么样的伙食······”,他都无动于衷,随后转身跑开。等找到他时人家早就失望地走了。刘凯忞实在是受不了这个任性的小不点,首次把他锁进了那间秘密禁闭室。那是一个安置在刘凯忞办公室左面墙下方的小隔间,办公室楼下是杂货仓,钥匙在刘自己手中,平时没人会想起这里,也没有人去想高高的落满灰尘的货架之后究竟是不是一面普通的水泥墙。
那一天刘凯忞提着不断挣扎的小南宫走进了自己办公室,反手将门锁上。这是一个长方形的房间,一张和防盗门正对着的长方形深棕色办公桌平行放置在房间的正中间。桌子上有几沓资料和一个招采牛的摆件。屋子中有三个一模一样的档案柜,两个在进门两侧的墙边,一个在桌子的左后方。副院长常用的只有桌子后的和门右面那两个。
阳光透进双层九格窗,洒在这个房间里,暖暖的。地上能看见空气流动时折射出灰尘的影子。窗外蓝蓝的天,纯净的让人心醉。小南宫盯着窗边角落里的绿萝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叫喊。心想为什么自己的房间里没有这东西,究竟还有多少自己没见过的事物?叁兒看见花时是什么神情呢?想着想着突然被刘凯忞抓起后脑的头发,被迫抬起头的小南宫被黑胶带粗暴地粘住了嘴。这时才从想象中惊醒的他却已喊不出声音,“呜呜”地瞪着这个平时充满关爱和蔼的副院长。刘凯忞抓起南宫两只小胳膊拧过身后迅速地用黑胶带把他的手腕缠住,顶住腘窝把他按在地上。刘踩着小南宫的后背打开了门左面档案柜下面铁皮的柜门,里面是空的,也没有放东西的隔层。被踩在脚下的小南宫只能看到贴着地面的景象,却清晰地看到那不是放在地上的柜子,而是从柜脚内侧钉在地上的。这说明那个柜子没有底,或者重新焊接过!
这时沉重的压迫感从身上移除,小南宫撑大鼻孔吸着气,蜷曲了身体侧卧在地上,交叉着脚借着被捆在背后的双手推地的力量,用力一蹬,就这样横着站了起来。他看到刘凯忞走回办公桌前将桌上头朝东北方向的牛摆件口中的舌头反转过来,隐约感到脚底微震了一下。刘凯忞转过身面无表情向小南宫走来,他吓得急忙躲开,躲避却也是瞪着对方的。然而刘凯忞并没有理会,径直走回到刚才的柜子前蹲了下来,一只手伸进柜子中用力向下一推,柜子下放弹出了一块一米多长半米宽的缺口,从空洞中隐隐散着淡黄色的光,这时这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副院长才向小南宫走去。见他要跑,刘凯忞上前一步将其拉回来夹在腰间,低下头对这个小愣头青说:“这就是你不听说教的后果!”。
被夹在胳膊里的小男孩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想快点从这个反常的院长身边逃开,他蜷起腿奋力地向后甩进行着能做到的最后的挣扎,换来的只是疲惫的徒劳。院长夹起孩子弯着腰钻进了柜子中。
柜子下面是一排两米左右宽的水泥楼梯,楼梯的尽头是一块和楼梯等宽的长方形阴冷潮湿的水泥毛坯空地。毛坯地的上方有两个昏暗的钨丝灯和一个推拉式铁栅栏。刘凯忞携着小南宫走到了楼梯尽头,将他抛进空地中,轻蔑地讲道:“要是再惹事我就把你在这里关到死”,说完拉下了拇指般粗的铁栅栏,走出了地牢。
小南宫望着副院长远去的方向,靠着墙壁坐起来,恐惧、无助、绝望、愤怒的泪水划过小小的脸颊。他抬起头盯着上方的钨丝灯,仿佛看见了叁兒羞涩的脸。明明是很温馨的暖色光,现在却与这透彻心骨的寒冷石墙为伍,为什么!
在这幽长的地牢中,小南宫安静地坐在角落。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了,他也不知道究竟自己还能战胜多少人,有多少人是无法打败的。那么,逃避吧。离开这里或许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要去哪里呢?逃开就要躲避一辈子么?父母去了哪里?要反击多少人才能得到真相?要如何复仇?这个孤儿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抬起腿把双手从背后绕到了身前,这样会舒服一些。
在这毫无时间概念的水泥盒子中,不管饿了困了喝了小南宫都是睡觉,睡不着时就坐起来想想叁兒,冷了就抱紧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为了早些从这里出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小南宫看见顶门被打开了,有阳光射进这幽暗的牢笼中来,现在应该是上午了吧。
“出去洗洗澡,好好睡一觉,明天有人来把你买走。如果再躲起来,我就在这小屋里把你打死。”不等着回话,他就把小南宫拖了出来。
回到宿舍之后,看管带着他认认真真地洗个热水澡,准备好明天要穿的衣服,拉着小南宫像往常一样去食堂吃午饭了。
当晚,小南宫在饭后活动时回到宿舍看管说试一下明天要穿的新衣服给小伙伴们看一看,看管很高兴地帮他换上了新衣服,心里算着自己明天能分到多少钱。没想到南宫从宿舍出来就径直带着叁兒逃跑了。在月光下,两个小家伙来到了氨臭的旱厕后面,那里有房梁遮挡避人耳目,而且围墙上铁丝桩头和墙垛之间有一小段30cm的空隙。南宫单腿踩着叁兒的肩爬上墙头,然后一只手挂在桩头上另一只手伸下来抓住她。叁兒握住他伸下来的手,另一只手牢牢插进他的指缝中。小南宫向上拉,叁兒蹬着墙上凸出来几毫米的水泥层向上爬。她爬上来一点他就收一点,两人拼命又默契地配合着终于都站在了墙头上。
看着这个大大的孤儿院,一幢小楼和一片土地,苍白的星光和无情的白炽光。他和她都没有说话。南宫不知道怎么应对他遭受的事情,只能带着叁兒向前奔,奔向一无所知的远方,奔向充满危机的未来。叁兒拉起南宫那只被铁条冻裂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上,脉脉温柔的眼关切深情地望着自己眼前的英雄。南宫也搂起叁兒的腰,将她紧紧揽进怀中,用自己那薄薄的唇温暖着她丰润的唇。身后的月光送来凛冽夜风,从吹散了时间,吹散了世间的恶臭。只剩这对小小的爱人,在夜色中无声地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