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拭尘埃(一二六)

太阳底下,她见到了对面有只猫,然后交代:你等下去看看对面的猫吧。是。稍前一点,她已经交代:今天下课了,你要来接。是。去到路的对过,在路边草地的边上走,见到了那只猫,先以为是另外一只的,走近了才看清,就是那天中午蹲在阶梯边上的那只下面是白色背上有黄色部分的猫。站在那里看它,它就蹲在那里看你,凑近一点,它退一点,不即不离的样子。朝它的眼眸看去,两只眼睛都是黄色的,那眼神在自己看来,显得有些忧郁,就像是那只快活于童年的花贝在久远的不知所踪之后,终于回到故地,已经有了成长的沧桑。

午饭前,她回到时,自己正在屏幕前,和别人说着一件事,那件事很小很大,只是因为勾起久远的已经成黄历的旧事,让自己觉得很是没耐心。对面是中间人,他处在那头和这头之间,在自己看来那头的人根本就是在扯蛋,做事做了半截,在他看来那半截就够吓人的,的确,正因为是半拉子的东西呈现在眼前,让自己光火,指向那头: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全。他夹在中间,调和一下:你还是自证清明一下,把那后半截做了呗。当时正火头上,就说不做,等冷却一些,顺手把那后半截做了。她没来到身边,只是在进屋之后听到了那大声。

坐到一起吃饭,见到她的面孔气鼓鼓的,问她:干嘛,你今天跟别人吵架啦?她瞪着眼:是你吧。另一个午间,她还在吃着,我坐对面看着。楼里传来谁家的大声。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听出是哪家的老公老婆在吵架,老婆的声音小些,大声的是老公,显然是他被老婆弄得冒火,有意思的是:老公说了什么,自己一句没听进去,老婆说了一句被记下来了:三十年了,我干嘛要迁就你?对话的声音是一波又一波地传过来的,她就问:怎么是一会有声音,然后歇很久,再来一阵声音?吵架是很费精力的,就像老天要下雨,需要蓄积好多能量的。

赶紧向她道歉,低头赔不是:刚才是爸爸在冒火,影响到了你的情绪。她就笑。下课的时候,等在人群中,见到她和另个同学出来了,特意地躲在别人后面一会,再暴露给她看见,她笑着朝自己走来。我们去看猫。才过到对面,见到一只毛发邋遢的白猫屁股对着我们远去。然后见到了另一只猫,在中午我见到那猫的位置之前。再往前走,见到一个院子的地坪上蹲了一只黑纹猫,再过去的隔壁院子里有两只猫在一起,里头靠墙的顶上还趴了一只白猫。一口气遇到了六只猫,加上我们中午所见这时没出现的共七只。她问:怎么没一只小猫呢?

它们聚在这里,大概就是准备要生小猫了吧?或者在春天的时候?回到家,自己去到屏幕前,准备处理完一桩事,她在外面喊:下去啦。要不,不去了?那不行。是。这就陪她下去,带着小黑,知道她这是要去玩猎猫。先是遇到了那只黑猫,蹲在椅子下面,小黑见着它了,在周边转悠,也没叫出声来,我们先是站在远处的草地里,任它两个交流,告她:它们两个在相互熟悉,互相认识。那儿有一位男孩,站在边上看着狗和猫的交往。过了一阵,男孩走开了,她跑去那猫的近前,平衡被打破,就像是狗仗了人势,它在靠近那猫,叫起来。

我让她把小黑牵走,费了老半天的工夫,她才把它的尾巴抓住,把它按在地上,拴起了绳子。那猫乘机跑开了。往前走。路过了那棵白兰树,站在底下仔细端详了上面那朵这些天一直被自己打量的白兰花,它还有九牙花瓣在,不是自己早上误以为的八牙,这给自己一个小小的敲击:先前自己以为的头天九、今天八、明天七的那个趋势,是误判。这些点点的小事上出现的误判,毫无疑问也会蕴含在大事上面。中午让自己光火的那桩事,这会在冷却过后也就有了一些另外的揣度。事来时,火起;事过后,收获。在事来事去之中,把自己炒熟。

小黑与之对峙的第二只猫,蹲在一块草地上,毛发灰黑的。如果自己没记错,那只猫先前屡次地主动进攻过路过的小黑,这一次它就静静地趴在那里,小黑围着它边上转,像要进攻,在叫着。猫归属的那家的大门开了,门口站了一位小男孩,他在看,然后喊:姐姐,有一只狗。姐姐也出来,姐弟俩一起站门口看。自己往前走去,以为小黑或会跟上,它已经晕了头,只顾着那猫。我只好回去,设法带它走。这会,姐姐手里拿着一杆扫把,意思是要把小黑赶走。自己上去的正是时候,小黑见了我就躲,自己走近前去,猫乘机跑进那个大门。

小黑追上去,站在了大门口,他们两个守在门口,阻拦小黑,小黑在摇着尾巴,他们把门给关上了,它这才心甘情愿地跟着我往前走。她在前面等着,指一个地方说那儿有猫。自己还没看清她指的方向,小黑已经冲了上去。小黑去到的那块有两个女孩在,其中一个是她同学,认出来这是她的狗。小黑到的那块,有四只猫,被它的到来,四散开来。一只悄悄地去了后面那栋楼,一只爬上了猫总爱上去的那棵树,一只跑向了香蕉树边,还有一只不知去了哪里。四只是那两个女孩说的,每一只猫都有她们起的名字,这会上了树的猫叫芒果。

接下来,三个女孩,跟在小黑的屁股后面跑,一起跟着它去找猫。小黑在空地东闻闻、细嗅嗅,它所到的地方,另个女孩都在解说:这是先前有猫待在的地方。另个女孩的手里拎着个小布袋子,里面盛着猫粮。她们差不多每天中午和下午下课后,都要在那个位置,和那些猫在一起一会,那些猫已经养成了定点饮食的习惯。她说小黑在那儿转悠的时候,她们有问出一句:卡卡怎么不喝羊奶。想来的话,她们是给猫喂羊奶喝的。东跑跑,西跑跑,她同学试图去摸小黑,它总在不停地跑,就像是在躲着她,摸到了,抓住它的两个前爪,它站起。

小黑玩得兴致很高,她也是,等那两个女孩都回家去了,她还坚持在外面晃,大概是还想遇到其他的猫。在外面这么走着、站着,让自己觉到小腿都有些发酸,提议:晚上就不跑步了。被否:那不行。她想去买个电筒,那当然只是为了夜里照猫,去超市之前,让她先陪我去见一个叔叔。走在廊道里,她突然问起:小爸爸什么时候生日?回她:过几天。那他戒不戒烟啊?我现在帮你问。那也要等到他过了生日再问吧。我现在就问。她的这个问来得好突然,不知是什么东西触发的,让她想起来小爸爸的生日大概在左近了。脚步啪嗒啪嗒响,爬楼。

我和人家说了会话后,带她一起出来。她又有问了:那房子是谁的?别人的呗。哦,那叔叔是租住在这里的。那屋子里有背猫的,喂猫的,喂狗的东西。啊,是吗?她这么一说,让自己又是大吃一惊:那个屋子有些啥东西,自己一概没有留意,只留意了对方的那张面孔和那身躯。她站在身边的时候是怎个样子,自己都没什么印象,更别说她的目光所及啦。她问那房子是谁的,以其说她关心那房子属于谁,不如说她关心那些跟猫和狗有关的东西都属于谁,那个谁会是怎个样子。再一次地,两个人一起去做同一件事,所见到的远大于一个人独去。

小猫花贝的故事添了新的内容:小灰的爸爸是只灰狼,叫闯闯;小灰的妈妈是只黑狼,叫连连。它们两个是在灰狼群的活动边界与黑狼群的活动边界外遇到和相识的,从遇到的第一天起,两个就相互有好感,后来一直维系着往来,直到谈婚论嫁。当然,按照狼群的规则,黑狼与灰狼之间是不允许成亲生育的,一旦被发现,小的要被处死,大的要关禁闭,所以它们两个的婚嫁只有它们两个自己知道。后来连连的肚子慢慢地大起来,要接近临产的时候,它去到了两个狼群的边界外的一个隐蔽处,小灰就出生在那里,那里是它们一家三口的小家。

小灰是在三月出生的,平时爸爸妈妈都是早上出去,中午带食物回来,陪小灰一起吃过,傍晚爸爸妈妈各自回到自己的狼群去,只剩小灰自己在那小家玩耍和睡觉。有一个傍晚爸爸妈妈离开了小家之后,连着三天都没有再来,小灰焦急地等着,直到它决定出去自己找,找水和食物。走出去了很远很远,它遇到了一头黑熊,高大威猛,它很害怕,就赶紧跑,晕头晕脑地往前跑,然后在一个地方被脚下的石头一拌,它摔到了那个崖底,左脚还被石头给夹住了。它在那里待了一天,才被路过的黄老斜给发现和救起,随后与黄老斜一起去了老邪居。

那么,小灰的爸爸妈妈去了哪里呢?第一种说法是被猎人打死,被否决,其他一些尝试都是死,都被否决。第二种说法是失踪,那又太离奇,需要深入,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爸爸妈妈各自离开了狼群,往小家的方向去,它们在某个地方汇合,碰巧遇到一只兔子,往它们在的地方狂奔过来,它们就埋伏起来,将路过的兔子给抓住了,觉到甚为高兴。后面来了一只黑狼,见到了这个场面,一句话没说,就掉头往回跑了,它们两个也没太在意,带着猎获的兔子往小家走去。没一会,后面来了一小队黑狼,它们把爸爸妈妈给抓了起来,带回狼群。

遵照狼群的规定,妈妈被黑狼群处以关七天的禁闭,爸爸被转交给灰狼群处以关七天的禁闭。所幸的是,它们两个没有和小灰在一起,如果那样的话,小灰要被就地处死,它们两个要被押解回去各关三十天的禁闭。可以想见,等到它们两个出来,在那个小家已经找不到小灰了。这时候的小灰,已经跟黄老斜一起生活在了老邪居。


睡到半夜醒来,撒泡尿,想点事情。直到出现一个画面,小黑去到了阳台,自己在看到它去阳台的动作时想到了一个词:狗急了跳墙。随着这个词的想起,它的身子真的飘了起来,越过了阳台的墙,飞在了空中,沿着一道弧线。那道弧线不知道通向哪里,就在它的身形消失于那道弧线的时候,觉到了一阵昏沉,自己开启了又一次的睡眠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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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0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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