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末,我老家隔壁有位出名的老中医,人们都叫他杨三爷,杨三爷虽然名声在外,可他医术并不精湛,他更擅长治邪。
杨三爷一身本事是一个江湖游医传授的,那游医来到村子一眼就看中了杨三爷,问杨三爷是否愿意拜他为师,在那困苦的年代,有门手艺在身,起码也能饿不到肚子,于是杨三爷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游医告诉杨三爷,他这门手艺名叫十三针,是专治邪病的。
游医在杨三爷家住了几个月,直到把杨三爷教会才离开,临走时,游医一番叮嘱,还把一套大小不一的银针也一并给了他。
杨三爷靠着那套银针和手艺渐渐有了名声,一路风风雨雨几十年,也是平平安安过来了。
直到有一年,杨三爷顽皮的孙子竟在十字路口踢碎一个倒扣的饭碗,把米饭和烧着的纸钱弄了一地,回家后,孩子突然就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的说着胡话。
杨三爷得知了事情原委,心里也没慌乱,像这种孩子乱动十字路口东西的事他见多了,只要问清缘由,一般赔礼道歉再补上祭祀品就行了。
杨三爷来到孩子跟前,让家人把孩子摁住,抽出一根银针对着孩子中指轻轻扎了进去,一针下去,昏迷的孩子立马睁开了眼睛,露出邪魅的眼神。
杨三爷一边捻着针一边说道:“你还不离开,我就下狠手了,孩子有什么不对,你说出来,我们能做的都去做!”话说完,却不见孩子有任何反应,杨三爷一瞧,孩子那双邪异的眼神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杨三爷一见这情况,心里暗呼不妙,正要再说话,可孩子露出一抹诡笑后就闭上了眼睛,任凭杨三爷说破了喉咙也不吱声。
“坏了,坏了!”
杨三爷第一次遇见这种油盐不进的鬼魂,这是明摆着要孩子的命啊,杨三爷索性也不再废话,再次抽出银针,开始一针一阵的往孩子身上扎去。
孩子浑身开始不停颤抖,仿佛承受了极大痛苦,接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音尖细刺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杨三爷心中莫名一悸,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差点一头栽倒下去,拿着银针的手臂一晃,第六针竟然扎偏了,此时也顾不得多想,杨三爷急忙稳住心神,拔出银针,再次对准穴位扎去。
杨三爷从来没见过这么执拗的厉鬼,见还不离开,当即再次抽出一根银针,扎进孩子的颊车穴,足将银针刺了五分深,这时,孩子惨叫戛然而止,双眼惊恐万分,接着无力昏睡过去。
杨三爷知道鬼魂已经走了,孩子已无大碍,终于长出一口气来,伸手又摸了摸后背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打湿完了。
那么些年,杨三爷从没扎过第七针,一般从轻到重,也就两三针,多至四五针,这七针还是第一次。
杨三爷擦着汗水独自回了房间,刚才心悸头晕的事对谁也没提起,他扎了几十年的针,这失手补针的事还是第一次,也不知是不是这人上了岁数,精力不济的原因,连这些鬼魂都镇不住了。
这事儿在杨三爷心里久久挥之不去,隐隐有种不好的征兆。
时间一晃过了大半年,有天村口突然来人找到杨三爷,说张寡妇中了邪,六亲不认了,赤身裸体满院子跑,还把家里鸡鸭全给咬死了。
杨三爷赶紧带上银针,一同来到这张寡妇的家,看到张寡妇满嘴是血,正被四五个壮汉吃力的摁着,院子里除了鸡鸭的尸体就是一地的鲜血。
张寡妇看到杨三爷过来,顿时也不挣扎了,扯开嗓子发出男人的声音:“杨老三,我知道你有些本事,可今天这事与你无关,你赶紧给我滚!”声音有些直嗓子,吓坏了一旁的人。
杨三爷见怪不怪,回道:“既然你知道我,那再好不过,不知道这张寡妇哪里得罪了你,你说来听听,我做个中间人,我们调和一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张寡妇陡然变得戾气冲天,恶狠狠吼道:“这事化不了的,她一句话损了我百年道行,我多年苦修毁于一旦,我要让她偿命解气。”
一听这话,杨三爷大概也理清了事情来龙去脉,再听这直嗓子,怕这张寡妇是被黄皮子讨封不成上了身,来报复人了。
村里一直流传着黄鼠狼讨封的说法,说这黄鼠狼时间一长修炼成精后,就会打扮的像人的模样,然后找作为万物之灵的人讨封,问它像不像人,若说像,那黄鼠狼就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蜕下皮毛化为人身,若说不像,那它千百年的苦修就会毁于一旦,又得重新开始。
这些讨封失败的黄鼠狼有些只会黯然离开,继续隐逸深山潜修,等待下一次能封正,可有些黄鼠狼失败后却会凶性大发,疯狂报复讨封人。
这张寡妇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给这黄皮子封正又能如何?
杨三爷摇头看着张寡妇那凶神恶煞的样子,知道今天这事善了不了,于是抽出一根银针扎进张寡妇的人中穴,对她喝斥说:“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今天就扎死你!”
张寡妇立马对骂道:“杨老三,现在你走还来得及,要是你还敢继续扎针,我一定不会放过你这老东西!”
杨三爷眼神一横,又抽出银针开始往张寡妇身上扎去,直到第五针,张寡妇终于又开口了,对着杨三爷开始破口大骂,宛如泼妇骂街,到第八针张寡妇全身开始不停挣扎,奈何被摁住身体,只能咬牙切齿,咬的牙齿咯咯作响,让人头皮发麻。
杨三爷生怕众人吓破胆松了手,急忙给大家说道:“大家稳住,这畜生也就会干嚎几声,我再扎两针就好。”
随着银针再次扎下,张寡妇露出凄惨的惨叫,一双眼睛如野兽般盯着杨三爷,充满了无尽怨毒。
转眼到了十二针,杨三爷做梦都没想到这事会这么棘手。
当杨三爷拿着第十三根银针时,手悬在空中,却迟迟不敢下针了。
游医曾叮嘱过他,这话不可说满,事不可做绝,十三针里最后一针,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扎下,针尽则怨魂灭,万事都有因有果,这针乃是绝命针,一旦扎下就得承受因果报应了。
这报应,杨三爷都一把老骨头了也不怕,可就怕它落到子孙身上。
可事到如今,杨三爷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扎张寡妇得死,那黄皮子也会报复他,于是,杨三爷一咬牙,让众人将张寡妇嘴巴张开。
张寡妇兴许也是知道杨三爷要扎下最后一针了,在嘴巴张开之前声嘶力竭大喊道:“杨老三,既然你非要致我于死地,那我诅咒你杨家断子绝孙……”
杨三爷毫不理会,不等张寡妇说完,手持银针猛然扎进张寡妇舌头下方,入针三分,张寡妇顿时像那泄气的皮球,身子一软,当场昏迷过去。
杨三爷喘着粗气告诉大家没事了,让人将张寡妇抬进屋休息。
众人纷纷夸赞杨三爷的厉害,可杨三爷退了针,一言不发,带着满头大汗,失魂落魄的出了门。
从那以后,杨三爷惶惶不可终日,生怕黄皮子最后的诅咒应验,儿孙遭遇不测,让杨家绝了后,所以事事叮嘱儿孙小心。
隔了没几天,一个老道士从杨三爷家门前路过讨水喝,老道士应邀进屋乘凉时,见杨三爷郁郁寡欢,脸上不苟一笑,便询问缘由,杨三爷一五一十将扎针被诅咒的事说了出来,老道士沉默会儿,说他有办法化解。
老道士扎了两个半人高的稻草人,拿了些杨三爷儿子和孙子的头发分别塞进里面,又找来两人穿过的衣服批在稻草人身上,老道士念完咒,做了法,一把火又将两个稻草人给烧成了灰烬。
老道士告诉杨三爷,事情解决了,不用再担心儿孙有事,随后老道士在杨三爷的感激下准备继续赶路,谁知还没出村,老道士就从山路上摔了下来,一条腿磕在了石尖上,彻底废了。
山路不窄,老道士却破天荒的从那摔倒了,咕噜噜的滚到了山底。
老道士成了瘸子,在杨三爷家又住了一段时间,等修养好,在杨三爷万分感激中才又一瘸一拐的离开了村子。
而杨三爷子孙后来也真的一直平安无事,只是可惜了十三针这门手艺,直到杨三爷死去,也没人愿意学,都生怕染上因果报应。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