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姑娘在南方城市

01

我与壹壹相遇在厦门,她从遥远的新疆长途跋涉来到南方城市,只为完成自己的心愿清单——看一场周杰伦的演唱会。她比演唱会发布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月到来,计划着用这一个月等待的时间一边兼职打工一边游玩,毕竟厦门是个旅游城市,只来看场演唱会着实有点可惜。

初见这位来自西北的新疆姑娘,便有种遇到故友的亲切和熟悉感。小骨架圆身材的壹壹长着两颗小虎牙,使得原本就是圆润脸蛋的她看起来更加可爱。她当时提着一个黑色行李袋来店里报道,穿着休闲的蓝色冲锋衣,浅色牛仔裤和黑色马丁靴,一点都不像来打工的兼职小妹,十足像个离家出走去流浪的小姑娘。

我在心里猜想这个形象背后应该藏着许多故事,作为一个刚来厦门追梦的热血青年,我对这位新疆姑娘除了好奇以外,还多了一份志同道合的联结感。 果然,不到一周时间的相处,我们俩就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友伴。

壹壹到来不久,厦门的气候就开始升温。这里与大多数南方城市保持相同的步调,突然在五月份的某天就一夜入夏。每天清晨6点左右,睡在我上铺的壹壹就蹑手蹑脚地踩着小梯子爬下来,她告诉我,在新疆生活时一直都是早睡早起的习惯,简单洗漱后会外出晨跑。

五月的天亮得越来越早,听到壹壹打开房门外出的声音,我正好清醒过来。此时,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已经很明亮,厦门晴天居多,五月的清晨还是微凉舒适的温度。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如趁着好时光,我也到海边跑上几圈吧?”于是换上运动服就出门了。

我跟随晨练的大部队在海边的人行道慢悠悠地跑着,眼睛四处搜索着壹壹的身影。跑到健身公园附近的大空地时,我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她正做着经典的腿部直角拉伸动作,腰身压得很低,双手掰扯着小脚,一看就是熟练的运动达人。

我假装是个路人慢慢跑到离她一米左右的边上,停下来学她的模样做起了腿部拉伸。专注的壹壹竟然全程都没有察觉到,我一边忍着不笑场一边继续自己的动作,结果做完弯腰拉腿起身后发现她已经离开了原地。我赶紧寻找她的去向,发现壹壹停在了一辆小黄车跟前,似乎准备扫码开锁。

我跑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头看见是我,立马露出小虎牙点缀的笑脸,然后说:“我想学骑车,你能教我吗?”我吃惊地看着她,然后开起了玩笑:“这么大个人再来学自行车,不怕丢人吗?”

壹壹瞟了我一眼,不屑地说:“哼,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琢磨,看起来也很没有很难。”她说完就推着小黄车往前走去了,我悠悠地跟在后头打算当个旁观者,迫不及待地想看一场精彩的自行车杂技表演。

她在大空地的小坡上停住了脚步,右脚踩住一边脚踏,调整好姿势后用力踩下去的同时,左腿就悬空起来了。小黄车在这一脚的力度下瞬间往前移动起来,然后顺着坡度继续往前,新疆姑娘颤颤巍巍地握着车把,悬空的左脚还在寻找着脚踏的位置,结果小黄车下坡的前进速度超过了她的想象,壹壹吓得大叫起来,自行车的方向左右摇摆着。

正看得起劲的我看见自行车即将失控的形势,紧张地大喊起来:“快抓住车把的刹车!”

话音刚落,前方就传来了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哎呦!疼死我了!”与自行车一同躺在地上的壹壹发出了两句悲惨的哀叹。我跑过去将压在她身上的自行车扶起来,关心地问:“看看摔到哪里了?有没有骨折啊?”

壹壹轻轻撸起裤管仔细查看了一遍,除了左腿的脚踝和膝盖擦破皮以外,其他地方都完好无损,我让她站起来走动看看,她一瘸一拐走了几步后就恢复了正常走姿,幸亏没有大碍。壹壹回过神来后,对我说:“骑车实在是太好玩了!”接着就哈哈哈地笑了,我回想她刚才狼狈不堪的画面,忍不住一同大笑起来。

两人捂着肚子蹲在原地笑了好一会儿,路人投来的眼光比刚刚摔跤的一幕还多。等兴奋的情绪缓缓平复下来后,壹壹转头又去推小黄车往坡上走,我追过去笑着问:“你确定还要学吗?难道不怕再摔个四脚朝天嘛?”

壹壹朝我翻了个白眼,斗志满满地说:“一般摔过之后就能学会了!怕啥!”回到刚开始的位置,她再次踩动了脚踏,这次的方向控制明显稳了不少,左脚也顺利找到了另一个脚踏。虽然下坡的时候还是左右摇摆,但是可以很快调整过来。

“哇哦,看来是真的能学会。”我在心里发出了肯定,追着跑了过去。下完小坡之后,壹壹顺利地往前骑了一小段,高兴地对我喊话:“我好像真的学会了!”我为她感到欣喜不已,跑到边上开始指导她怎么转弯,怎么调整脚踏的力度,怎么刹车等等。

兜兜转转骑了20分钟左右,壹壹突然说:“我想歇一歇了,可是我要怎么下来呀?”笑点很低的我听完后又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车上的壹壹开始慌了,她尝试先将左腿放下来,结果左脚刚离开脚踏,“哐当!”一声又摔倒了!

……

充满波折的学车插曲在那个清晨留下了许多欢声笑语,愉快地拉开了夏天的序幕。

02

海边城市总是在夏天最热闹,来度假的人流络绎不绝,大家都往鼓浪屿、环岛海岸线的沙滩上聚集,还有一波又一波拍婚纱照的新人。壹壹当然不会错过风景最美的夏日海边,换上清爽的连体短裤,一到休息天就拉着我坐轮渡去鼓浪屿游玩。

两人躺在沙滩上晒着太阳,但事实根本不像电视剧上拍的度假那样美好,下午四点多的太阳还是很大,没有墨镜的我被晒得睁不开眼睛。壹壹灵机一动,将晴雨伞打开支在头部附近,伞内刚好是蓝天白云的图案,一下子就营造出了异域风情的度假氛围。

听着海浪沙沙的声音,混着嘈杂的人声,偶尔吹来的海风轻轻拂过脸庞,这种感觉实在美好。阳光才稍微收敛了一些,壹壹就起身摘掉墨镜脱下凉鞋,脚步轻盈地跑去拥抱海浪,只见她踩在湿润的沙滩边上,低头看着海水一遍又一遍覆盖过来将双脚淹没,久久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壹壹告诉我,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大海。双脚感受着微凉的海水,阵阵海浪掀起的水雾迎面扑来,她觉得那一刻的时光仿佛静止了,周围喧闹的环境似乎被调成了静音模式,只剩下她一个人与大海互动着,身心渐渐舒畅开来。壹壹说,岁月静好形容的大概就是这般情景吧。

从海边回来后,壹壹迫不及待地就去报了一个游泳班,除了兼职的时间,她都背着泳衣装备屁颠屁颠跑去游泳馆。有时候约不到教练就去蹭别人的课,先从热身开始,然后练习换气,接着练习开肩动作、腿部动作……认真地将动作分解出来,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练习。

一个月过去后,再拉着我陪她去厦大白城的沙滩游玩时,壹壹已经可以在水里游上几圈了。我惊讶于她的学习能力,而且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活力十足的干劲,执着又坚定,想做什么事情立马就去做,而且都做到了。

不负夏日好风光,壹壹在南方城市里把自己变成了一条鱼,在海里自由自在地来回畅游,与大海进行了更深入的对话与互动。

03

台风说来就来,这是沿海城市夏天的劫难。壹壹第一次听到门窗被狂风吹得乒乓作响的震撼声音,比北方冬日里呜呜作响的样子还吓人。大白天的外面看起来像电影里世界末日那样乌黑,深灰色的云层看起来很厚重,却能被狂风吹着来回挪动,壹壹站在窗户边上看呆了。

正躺在床上看手机的我问她:“如果真的是世界末日来了,此刻你想做什么?”壹壹回过头来,思考了一下说:“躺在床上一边磕瓜子一边看我最喜欢的电影,以最放松舒服的状态死去。”

“那来吧。”我示意她过来躺下,在几日前就准备好的避难零食翻找出一包瓜子,我们俩相互靠在一起一边看着电影一边嗑着瓜子。电影的名字叫《这个杀手不太冷》,与台风天暗黑的氛围毫不违和。

看完后,我们讨论起人生不易的话题,相互讲了彼此经历过的一些艰难时刻。

原来,壹壹毕业后从没离开过新疆,在第一个工作单位工作了差不多四年时间,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行政做到了部门经理的岗位。年纪轻轻的壹壹并不擅长做管理方面的工作,她之所以得到老板的赏识和肯定,当然离不开她强大的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做事情认真负责,条理清晰,认真起来也是干练十足的作风。

我好奇她为什么会离开工作单位选择去流浪,壹壹脸上的神色暗淡下来,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缓缓地说:“我有一段长达六年的感情,让我在踏入婚姻的门槛上重重摔了一跤。”她低下头顿了一会儿,接着说:“男方去上海创业一年,然后就劈腿了。”我听到这里,起身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后我发现自己过去二十几年都活得太闭塞太局限了,看似风生水起的职场让我变成了一个工作狂,困在那个小城市里为这点小成就沾沾自喜,最终难以承受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我想跳出原来的生活模式,去看看外面的人和风景,去完成一些自己的小心愿,于是就开启了这段旅程……”

台风带来的大雨打在窗户上,砰砰作响,我静静地聆听着新疆姑娘伤心的故事。风雨要来时怎么也无法阻挡,可是狂风暴雨终将会散去,夏日的大晴天还会露出灿烂的笑脸。

壹壹,你说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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