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想起你

2013年

      那几年，我曾想象了好几次，你不顾我感受，离我而去时，我的束手无措。每当想到这里，我都会揉几下眼睛，好让自己终止这样的想法，反复告诉自己：不会的，你不会离开的，一定不会。

      可我们终究是宇宙星河里最微茫的存在。后来，我一天天成长，长得越来越像你，你却一点点老去，直至，忘记了我的名字。

      我还能记得，妈妈因逃学而打我，你把我拉到院子的角落，抱着哭得什么都听不见的我；你还带我去集市上，买甜甜的油饼吃，后来，我只吃你买的饼；你总喜欢蒸各种样式的馒头给我和爸爸吃，从此，吃过的任何馒头都没你弄的好吃；你还总带我上山去到处找草药，然后背到集市上去卖；你会因为我想吃苹果，而背着粮食去和换苹果的换；你曾带着我去菜地里除草弄菜，你曾带着我去山上捡柴，你曾带着我用钜子伐木。

      后来，你越来越看不见，甚至总在厕所里迷路；当我牵着你越来越干枯的手，久久发呆，难以回神；当你后来连一丝风都吹不得，必须躺在床上时，我和爸爸总背着你偷偷哭，暗自为你心疼。

      你知道的吧？爸爸虽然总和你吵架，但其实，当你疼痛时，爸爸是第一个哭的人。

    记得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我去你的床头和你说话，你问我，“你是哪个啊？”

      我沉默了。

      然后我对你一遍又一遍说，是你的小钱梅回来了。

      你好高兴地笑了，伸出你干枯的手，在你看不见的黑暗里，摸索着抓住我的手，说：“你在学校过得好吧？冷吧？老师没有打你吧？”

      那是你第一次，不记得我。

      当你第好几次问我，你是谁时，我都带着颤音，说钱梅回来了。

      有一次，你问我：你爷爷回来了吧？我的眼泪霎时占据了视线，心绞痛。却又回答你，爷爷回来了，他在吃饭呢。可是……爷爷在天堂啊。

      半年后，你走了。

      远走哈尔滨读大学，因为临近考试，没有赶上你的最后一面，让我懊悔至今。

2020

      这些年，我总会跟别人提起你。

      你走后的第二年，梦见我在放学路上逗留不回家，你在我背后走着，老远叫住我：

      梅儿，梅儿，走，我们回家。

      前几天，是三姑的一周年忌日。我们又围坐在火炉旁，谈起关于你的过去。

    那一刻，我对于你的回忆，仿佛又多了一些。

      唉，奶奶，我想你。

      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