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小游杂感

我放假回家之后一直想上山玩儿一趟,奈何年前年后风大、气候又干,上山的事就不了了之了。谁知,一月月末刚好遇上家里有场寿宴要吃,办酒席的地方恰巧是个山村,我妈问我,我一想:既能满足我上山的愿望,又能吃到传统的农家宴,我也念叨了后者许久,甚好。遂答应下。


那一天除去吃了场酒席之外,更多的其实是路途上的一些小乐趣,就干脆写成一篇不伦不类的游记

寿星是一位九十岁的老人,母亲这边各家都应邀前去祝寿。母亲这边谈得上是个很大的家族,亲近和谐。家族里这次去祝寿的人很多,连同八十岁的老外婆和她的老姐妹们、老朋友们。城小却情近,是会东这个小城最温情的一抹色彩,我在外念书时常会骤然间想起家中的细琐事,对城对人对事的感怀一脉相连。我不喜热闹,但却尤其爱家里人聚在一起的那份喜闹,对于很多对乡土之外的生活将适未适的人来讲,这种矛盾或许过于真实。

这次超短途的旅行开始得很顺利,路是会东人熟悉的环山绕水罢了。

车攀上半山后,我们遭遇了那一天的第一个小“乐趣”。我幼年时有过一次远途的祝寿经历,当时的汽车还是个难以抵达的概念,盘山公路也大多还是小坑大洼。

我发誓,那次上山的路绝对是我的噩梦——山路十八弯听说过吗?那时候的路虽然谈不上十八弯这样凶险、弯拐也没十八弯那么多,但弯弯拐拐的程度不下十八弯,更绝望的是,路上铺满厚厚的黄沙,沙底下还藏着不规则的凹坑、凸处。那年坐在摩托车后座吃了一路沙、颠了一路屁股的我最后直接干到挤不出眼泪水······这次上山的路有一点奇葩,两端是幼年走过的那款,中间却修了几百米的水泥路,车刚上黄沙路我就忐忑起来,果然!一处大弯拐过大的凹凸差与厚比大学教材(对不起,是我夸张了。)的黄沙成功留住了车。车半天爬不上坡,非驾驶员的我们不得不下车先行。动作慢的我们有幸见到了车刨土那无比壮观的一幕——犹如,火箭发射,然后,我看着斜对面被黄沙团团围住的指挥员不厚道地笑了,结果自己猛然吃进去一大嘴黄沙。来来往往的车辆就像是蘸满涂料的喷枪,精准有力地用黄沙喷向我们,最后到目的地之后我一擦——好家伙!光是两边鼻孔就把纸巾擦出两圈黑,和幼时噩梦的重逢让我哭笑不得,在烁目的阳光底下、在漫天的飞尘之中,这好歹也是个意外的“乐趣”。

我们到那个小山村时是午后一点多,农家的宴席开得早(会东县城里的酒席惯例是顿晚饭,其他地方的风俗一般是午餐开席),大多是定在下午三点多开席。因为离开席还有好一段时间,我们就在办酒的人家户周围转悠转悠。

村子海拔有些高,我们叫“在高山上”,比起平原地区,我们那儿的高山离云更近也就时常会收获同云相关的乐趣。

这次的山村小游只是轻巧地仰着头望天看云,依旧离云无比遥远。只是那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万物萧条的景象在盛光里也滋养出别样的美态。

群山遍是黄土斑驳,间或一两点绿色,生机却透露于随时随处。高大挺拔的杉树、霜冻后耷头的豌豆、地里撒欢的鸡群、还在吃奶的山羊崽、黄土里的奇迹水萝卜、孤零零长在角落的青菜······我脚下的路仍是原始的土路,野草枯死却不灭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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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山村小游时偶然抬头瞅见的云在会东很常见,却突然让身处茫茫黄土大地上的我想起记忆里惊叹的一片云。

去年曾去老君峰游玩,细长的栈道搭建在嶙峋的山石之间,微风细雨点缀之下的喀斯特地貌自成山水一画(似乎也只有在这里才能稍微看到一点点喀斯特地貌的踪迹)。

俯仰之间,倾盆大雨挟风席卷而来,豆大的雨点瞬间把我们一行人逼停在众峰之间,如洪的雨水滚过脚下,漫进鞋袜,黏腻的触感催促着受阻的脚步;伞面上的雨水淌成细流又极速落下,和直下击打在栈道上的雨水一起溅上裤脚,在面料上渐渐晕开。

雨水敲击在空旷的自然之中,携带着如峭的寒意,在哆嗦里无端想起余老的冷雨——“雨,该是一滴湿漓漓的灵魂”,在伞外、在天地间喊着我。雨溅起了蒙蒙的雾,还未包围妥众峰便迎来云销雨霁。我换上老爹肥大厚实的雨靴,在歪歪扭扭的步子里开始爬山。峰峦相接处嵌着很多山石,石头上的坑洼将雨水接了个满,滑不溜就,雨靴在上面讨不到上面好处。爬到一处山顶时,分龙雨已经下到对面去了。

我们站在巨石上,山崖之下的江水上浮着浓浓的水雾,群峰洗出翠华。隔着一片青空,江对岸开始下起分龙雨,饱满的云层堆叠在一起,把对岸的高山分切成世内世外,那片缭绕在山间的云给我的震撼至今仍在回响。隐士之心,恐不过感于此般美景。

滂沱雨中、群峰环绕,分外轻松,头一次生出意境里常谈起的“苍茫”之感,骤雨袭过,纤尘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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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人落在后面,慢悠悠地沿着黄土路晃荡,边瞅边拍。

小路傍山而开,打左是连片的桑树田,间或一两片植着豌豆、烤烟,甚至一户人家门口还有一小块地种着石榴,只是春风未拂、霜降适值,田间稀稀拉拉的绿色大多只是蔫耷耷的败豌豆,没什么气候。

这里的鸡散养在田地间,周身掩在石榴树细瘦的枝干后,又藏于泥土温润的色泽里,坏心地冲着它鸣几声,只听得扑翅疾离腾起的一片薄膜音。再贴着小路缓行小会儿,正眼瞧见棵挺立的杉树,铺展开的繁枝茂叶像是在树后背那片蓝色里镂出的倔强身影。

(如下图,找鸡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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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经过豌豆地时,欣然摘豆。

人方一靠近,傲立的鸡群瞬间小跑溜往反方向。植株经过霜打,各个器官看起来都弱小又无助。

捏开手里的一枚豆荚,除了紧紧凑在鼻子边方知一二的约莫的清香外,豆荚的产出所剩无几——肚皮里倒是齐溜溜地躺了几粒浓缩豆子,忍不得心下嘴。索性多捏几个。嗐!有了!好歹是掰出排光滑饱满的豆子,急忙一股脑塞进嘴里,好家伙,好一群“铜豌豆”!脆生生的一口下去,嚼了满嘴的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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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村里人上山找了柴回来,背箩上支楞出大颗大颗的干松果,得到允许后,我掰下一颗,这颗松果长得层次分明,模样还挺周正,我喜得直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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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走不过百十步,路遇一双还在吃奶的山羊崽,跳着去掰了几片菜叶,追在羊屁股后面,吓出急弱的咩咩声,羊崽一溜烟地爬上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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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进村儿时,遇到了群水灵灵萝卜。

怀里抱着贼大一萝卜、嘴里清脆地啃着一萝卜、手里正给一萝卜剥皮,凑近里还能听到啧啧的水声、闻到我至今不爱的萝卜味。估计是刚从人地里拔的,在埂子边的水沟里洗净,迫不及待地咬起小个子的,体积大的就抱着上酒桌,掏出随身带着的小刀,干净利落地削茎、剥皮、切块,一桌子人就着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咬上一口,啧!这落过几次霜的黄土地上估计也就这水萝卜锁水功能还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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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婆吃素,先上了碗自家点(我们那儿叫“点豆腐”)的豆腐,葱段蒜末姜丁、香菜海椒酱醋,一箸下去,吃的是十里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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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宴席开得早,下午三两点的光景就开始上菜。这两年流行起了湖海鲜味,摆出一盘水煮大虾,配一碟米椒醋蘸,热烈的炽辣盖过水腥。大圆木桌团团围坐十把个人,碗碟交盖,放满整个桌面。菜讲究,各地约莫都是要吃些糯米饭、香碗、干酥、水酥、蒸棒瓜(老南瓜)、鱼这类的。

乡村酒席少不了请人上厨、配菜、采买、洗菜、切菜、摆桌、传菜、收桌、洗碗等等,杂多的一伙子人又全靠请的总管一人管束,一场席会,吃的是邻里邻外的交情。这类酒席稀奇在热闹,团在一桌的人管你熟不熟,总能绕着这不大不小的城聊开,没几句就绕出门迅速增加攀谈欲的人际关系,好像坐在露天的村野地里能给人一种神奇回归淳朴憨直的力量;而城里的饭桌上大多食不言,筷子夹的左不过手周边的几盘菜,加上仪式重开席晚,饭汤全凉了,哪儿比得过村里热气腾腾刚出锅的饭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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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饱饭下来,脸上顶起暴晒之后的“高原红”,吸喇着被辣出来的鼻涕,张着油腻腻的嘴,人们在这里的烟火气中开怀自得。

办寿宴的人家有个讲究,得向挂礼的门户还礼——常是一对寿碗,不过这得是八十以上且取整数办酒席的人家才兴的规矩。



归程来得很快,美好的小幸福戛然而止得让人猝不及防却又早已心知肚明这刻的步步临近,且别,有缘难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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