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

美嫣今年上高二,在城里一群四星级高中,她个子不算高,理所当然的坐在教室前面了。高二是高中三年的关键期,老实说所有重要的知识点都在这阶段传授,于是乎,高二的孩子都是家里的宝,一日三餐小心地侍候着,早上油条,豆浆,牛奶,鸡蛋煮煎有时还放茶叶熬,中饭晚饭也要也是小炒大烧,汤细火慢熬,反正都是以打开食欲为最终目的,尽可能迎合孩子的胃口,保证营养,更多的陪读者在送餐说话时小心翼翼,生怕惹了孩子个不痛快,影响了课上听讲课后作业效率。

美嫣是个特例,爸妈竟然都不在这里,一个人早中晚是食堂,睡集体宿舍。她没心没肺的,吃得痛快,睡得安稳,走路时像风,没有一点不适,这不,学校的饭菜都把她给养胖了,走路地上都在颤动。

只是她比其他同学多了一个东西,她有手机,老式样的,只是接接电话,和远方保持可能的联系。手机一般就放在宿舍里,晚自习下了,总不忘看看上面有没有未接来电和一两条信息,她不依赖家,可潜意识里也想着有人挂牵着。她每晚一定打一个电话,电话里喊一声:姆妈,而后就是王老师今天在课上发火了,雷暴一样;李老师在讲课的时候突然笑的花枝乱颤的。美嫣敏感,能洞察生活且思考。其实美嫣说的最多的还是食堂里的饭菜品种以及咸淡是否合宜?电话一般不长,因为大家都要休息,到了高二了时间像麦田的芒刺,戳在背上总有汗涔涔之感。再说,睡眠对这些孩子是多么奢侈的享受呀,电话那头的姆妈也舍不得耽搁。

一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寻常日子里总是笑着,两腮的肉晃悠悠的!这几天跟自己的同桌不怎么说话了。勉强自己跟同桌说两句,可说着说着就索然无味了!同伴说话时的应答,也想真诚些,可是嘴里吐出来的,只是硬邦邦的几个短句,很多时候她不照镜子也能知道自己投向同桌的眼神是没有内容的!她知道自己不对,可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谁叫她家这段时间都是父母一起来送饭,搞得很有仪式感似的。生活中的这种隆重的仪式让自己同桌内里更加自律自强,这无妨,她最看不顺的是这“可恨”的同桌经常对着父母矫情地来一句:“真的受不了了你们了,诚惶诚恐,亚历山大。”

美嫣心里确实有些失衡了,她有点埋怨自己的父母只顾着在外面挣钱,也开始埋怨自己平时表现得太强势,从小到大,都是的。很多娃孩提时天天赖在父母怀里卖嗲弄娇,她早早地学会自己吃饭自己穿衣,到了上学,自己系鞋带戴红领巾收拾书包与自己的书桌,总是有条不紊,家里人对自己特放心,以至于到了现在把自己独自丢在学校,每天一个电话好像就尽了责任了。这几日,她中饭晚饭吃好了也不往教室里赶了,走在路上慢慢的,看野迎春渐渐凋了花,叶子更稠密,看院子里的红枫像火一样在燃烧。学校里那棵鼠尾松倒像自己凌乱的心情,她拖延时间只等同桌的父母收拾完残局再回,她心里见不得这样的温馨了。

这日,她把手机带到了教室里,只是放在抽屉里,这破手机除了接听电话没有什么其他功能,她想下课了看看手机里有没有偶然的信息。说来也巧了,这晚上的晚自习是化学老师,这是个喜欢卖弄自己口才地老师,当然他肚子里有着可以卖弄的才华。他讲课兴致来了恰似江河决堤滔滔无绝时,这时间一不小心滑到美嫣应该在宿舍洗漱的时间了。

“瞿瞿瞿”课桌里的小蟋蟀竟然响了。在老师掉转头板书的时候响了,老师肩猛地一耸回过头,“谁带的手机在起义?”原来化学老师的语言风格也可以像语文老师的。

美嫣手指一动将电话摁掉了,班上同学都看着前面的老师,都是一脸的茫然,同桌率先开了呛:“老师,刚刚是我的凳子在水泥地面上滑动了一下,没有什么呀,老师你是不是幻听了?”

老师迷糊了,淡淡笑着转过头,继续自己的板书,他很尽职,总是说“今日事,今日毕”,这不,他宁可拖一会儿也要把知识点讲透了。

“瞿瞿瞿,瞿瞿瞿……”手机再次执著地响起,美嫣再次慌乱,老师该是听清楚了。转过头,板着脸,“手机,确定是手机,谁的?”带手机进课堂是个不小的事情,处分谈不上,但是家长要来学校进行高级会晤,且要表示痛定思痛严加管教的呀。美嫣低着头,不应声。拇指食指中指捏着黑水笔习惯性地转动,突然一只手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还是同桌:“幻听,一定是幻听,老师您一定是太累了。”

“幻听,明明是外面的风挤进窗户的缝隙发出的声音,怎么就是手机呢?老师我们一个个耳聪目明呀。”

“老师,您从早忙到晚,肯定是太疲惫了,这一会儿你已经幻听两次了,要注意保重身子呀。”

“幻听,人到中年,谨防焦虑。”

帮腔的一个接一个,都是一个主旨——老师幻听了。三人成虎吧,老师摸摸自己的耳朵,一副怏怏的表情。

搭在美嫣肩上的手使劲捏了捏,经络酸酸的,像美嫣鼻子里的滋味。

课下了,她认真看了同桌一眼,眼神里又开始有内容了。美嫣知道里面有了一个词叫做温暖。

外面黑魆魆的,风摇着女贞,抖落下一地的香。炽热,浓烈,夏天已经到了。

你可能感兴趣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