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晚来天欲雪(1)
原创 樊萱 樊萱故事 今天
为你解忧
文/林一宁
编辑/阿潼
楔子
昆仑奴是我从爹爹那里讨来的,其实他不叫“昆仑奴”,只是他皮肤黝黑,眼窝又深深地,府里的人就玩笑似的叫他“昆仑奴”。
他刚来的时候话都说不清楚,只会用手乱比划,后来被人笑的多了,就连比划都不比划了。
后来他学会了官话,却也还是不爱说话的性子。我常叫他“阿蛮”,只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名字的出处了。
阿蛮是从北面来的,府里的人都不喜欢他,只是我每每与他对视的时候,都觉得那双眼睛里藏着世上最明净的琥珀,让人欢喜。
阿蛮总是站在门前,我看书的时候、无聊的时候、入睡的时候,他总在那里守着我。
我常常想这个人是不用睡觉的吗?也许他真的像嬷嬷们说的那样是妖怪变的,所以我才总想看着他。
或许我被妖怪蛊惑了,但我不想让道士来收了他。
我想我一定能护住这个妖怪。
壹
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雪,我第一次看见雪,高兴的不得了。嬷嬷说,“造孽哟,这么大的雪,要死多少人呐。”我只顾着高兴,没在意嬷嬷的话。
壹
江南向来天暖,下雪更是难得一见,府里的人都出来看漫天飘舞的白柳絮。
只有阿蛮还是那样坚定的站在门前。
“阿蛮。”我从窗子里小声地叫他。
开始他不理我,后来被我叫的烦了,才转过头来。
“阿蛮,你去看雪吧。我不会告诉嬷嬷的。”我小声的对着站在门前的阿蛮说话。
阿蛮的眼睛里有些疑惑,可能是不知道我为什么提出这个无聊的要求,不过他还是看了我一眼就走出了院子。
夜里起夜的时候,我看见窗子已经严严实实的关上了,窗沿边坐着一个白乎乎的影子,走进了看才看出来是一个小雪人。
阿蛮总是这样,会默不作声的讨人欢心。我捧着小雪人左瞧右瞧,竟看出了几分阿蛮的样子。
我在心里偷偷的笑,把小雪人摆在窗子边,还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一条缝,希望它能够留到第二天早上。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穿着中衣急急忙忙的去看它,床边只留下一抹淅淅沥沥的水痕,连一丁点雪花都看不见。我在心里默默的叹口气,被丫鬟推着去穿衣服。
早饭的时候我总是想着那个小雪人,不由自主的看向窗边,希望它还在那里。虽然心里已经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想要看看。
看的久了,我甚至有些怨恨阿蛮,要是他不送我这个小雪人,也许我就不会这样朝思暮想了。
我看着身后的阿蛮叹了一口气。
“阿蛮,给我讲讲你们那里的事吧。”我转头看着廊边的影子,头上的步摇珠链和影子里的一起晃动。我好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左摇又晃的想要头上的钗环动起来。
珠玉的声音一起响起来,和着阿蛮的声音。
“不记得了。”
我听着阿蛮的话,诧异的回头看他,一会儿又想了起来。
“哦,我忘了,你刚开始连话都不会说,应该是一齐忘了”。
我看着珠钗的影子颤巍巍的晃动,“阿蛮,我要嫁人了,你会跟着我吗?”我轻声的说话,像是说给自己听,我知道他听的见。
阿蛮没有出声,但我听到答案了。
贰
“阿蛮,再给我做个雪人吧。”我起身回房去看娘亲给我的嫁妆单子,单子上一对一对,一箱一箱,都是我未来的底气。
我早就知道我不会嫁给阿蛮,可当这天真的到来的时候,我还是难过。
那天晚上,我甚至偷偷的想,如果阿蛮来叫我和他一起走的时候,我要和他一起走吗?我想了很多,心里甚至都想好了要怎么拒绝他。
只是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阿蛮还是在门边守着我。
门里的枕头湿了,他还在门外守着我做了场好梦。
贰
第二天我出嫁的时候,瞥见了窗边的小雪人。我悄悄的把它拢在袖子里,只是它在轿子里的时候就化了。
我的衣袖冰冰凉凉的,满是淅淅沥沥的水迹,像是女子哭嫁时留下的眼泪。那时我还不懂,这泪,是要长长久久的流下去的。
我嫁的人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被封为福王。听说他最是得宠,屡屡犯下大错,都被皇上护下了。
我在嫁他之前就知道他不是一个良人,可我想着相敬如宾总是能做到的,不妨碍他就是了。
开始的时候确实像我想的那样,我们相敬如宾,日子过的也算悠闲,只是时间久了,就一日一日的爆发出来。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劝他不要喝酒,他带着些火气,转手就向我抽过来。他的力气很大,我有些回不过神来。
打完我,他好像有些愣住了,看了自己的手一会,就扭头走开了,只剩丫鬟上来扶我,小心翼翼的给我上药。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了脸色。这件事第二天就满城皆知,我成为了江南贵女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皇后宣我入宫,我知道她要说些什么。那天晚上我带着皇后的劝告和赏赐回到府里,真是太讽刺了。后来我每一次被福王打的时候,都会有流水的赏赐送进府里。
第二天我便要带着这些赏赐去谢恩,好叫天下人知道,皇家是讲理法的,爱护子民的。
那段时间,我整晚整晚的睡不着觉,我害怕他会冲进来把我从床上扯下来,然后又开始一阵拳打脚踢,哪怕院子里的一点声响,都会把我惊醒。
我冒着冷汗醒来的时候会有些想念阿蛮,他会日日守在我的床边,让我能睡的香甜。只是阿蛮不在了,没人守着我,为我在窗边放下一个小雪人。
叁
回门的时候,阿蛮就已经离开府里了,听下人说是被外族人带走的,说是阿蛮的叔叔,看起来应该是个贵族。
爹爹不想得罪他,想着阿蛮在府里也是尽心尽力,就拿了身契放他走了。
那时我才想起,大概在我问他会不会和我走的时候,阿蛮就已经要离开了,只是他默默的藏在心里,走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
我恨阿蛮,也恨福王。明明我什么坏事也没做,偏偏要受这样的折磨。上天总是这样,既折磨好人,也折磨恶人,好像是无论什么人生下来,就是要在这人世间受一番苦,遭一轮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