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焦虑

杨刚 2022年3月20日晚 春分

汤要凉了...  ————列奥纳多·达·芬奇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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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春分吧。这么重要的一个日子，人们似乎一点儿庆祝的兴趣都没有，连对过节最敏感的朋友圈，也好像悄无声息。已经晚上7点了，这个突然提早结束了工作的周末，让我这个习惯夜里11点下班的人，突然也感到心里空落落的。终于有时间坐在椅子上天马行空，我确实喜欢这样，暂时性的卸掉自己身上的所有包袱，就这样一个人，简单的坐在办公室，泡一壶茶，想象未来，也回忆过去。

      我想开始动笔写我的第二本书，我想在我的第二本书里描绘我的童年生活，我想告诉大家姥姥的茴香馅儿包子有多好吃，也想向大家展示那个能承载下我整个童年的、种着葡萄藤和黑胡椒的小院子。

      我似乎终于能够回答儿时姥姥的那个问题“杨刚，姥姥这么疼你，你长大会疼姥姥不？”也似乎没有勇气回答。每次把那句“会！”准备到嘴边，却总也无法说出口。姥姥喜欢这样问我，却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长大是多少岁，我似乎也不曾知道。也许，直到现在，我在她眼里仍然是小孩子，那个出门担心我会看热闹，吃饭担心我会掉在地上的小孩子。可翻翻日历，今天已经是2022年的3月20号了。

      三十岁，一直以来使我最严重的焦虑，今天，终于进入倒计时了。

      也许应该感谢春分，让我终于可以静下来看看日历，鼓起勇气来面对这个历史时刻。也许应该学学春分，它这样的不惊不扰，是不是在提醒我不应该这样惧怕这个其实对任何人来说都应该稀松平常的时刻。

      三十岁应该是什么样子？我曾无数次的想象，也幻想过无数种画面。我曾向很多朋友请教，也询问过不少长者，得出的答案基本一致：三十岁和二十八九岁，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是什么样子呢？我努力回顾着自己二十八岁的样子，二十八岁，我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本书，财富积累也到了一个新的阶段，我尝试了全新领域的创业和投资，有成功也有失败；也认识了新的人，了解到新的不同世界。我依然每年回家一到两次，看看父母、看看外婆；也依然觉得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还是这些稀松平常却又藏满惊喜的岁月，放在整个人生的大海中，就像一次小小的波浪，确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春分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也照常落下去，我起床、晨练、洗漱、上班，福州三月特有的暖阳，伴着微风，拂动着地上那一整片金黄色的、福州三月特有的落叶，沙沙作响。因为疫情，我去做了核酸采样，然后进入一整天的工作，会议，谈判……嗯，特别的是我今天提早结束了工作，但也没什么特别的，放在一整年的时光里，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日子。甚至，之前的每次春分，我都回忆不起来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春分就是这样悄无声息的来，然后悄无声息的过去，不惊天动地，不引人注目。甚至人们连一丁点儿庆祝或是纪念什么的都没有。可在这悄无声息的背后，从春分这一天起的未来，白昼终于战胜了黑夜，白昼陪伴我们的时间，也终于比黑夜更长。春分不是节日，可春分这一天，是一年仅有两次的昼夜等长。春分悄无声息，可它为我们平分了春天，一半给我们多一些黑夜，一半给我们多一些白天。

      我不知道在读文章的你，是不是经历过三十岁，也许你很期待、也许你很畏惧、也许你很怀念、也许你很惋惜。也许，你会像我一样充满焦虑。也许，你依然会安慰我：三十岁没什么特别的，就和你二十八九岁的时候一样。

      可三十岁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它也许会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就像每长一岁时的那个样子，没什么特别的。又也许，它会给我带来一些难以发现的、珍贵的秘密。

      望着办公室窗台上摆着的这一盆盆植物，似乎每一盆我都能说出它的故事。有25岁时旧友送给我她亲手栽培的芦荟，还有27岁时同事为我办公室添置的一株绿萝……我开始忍不住回忆自己人生的这前二十几年，我似乎做成功了很多事，又似乎一事无成。我通过努力给自己的人生带来了很大的变化，却还没能追到自己的梦；我积累了越来越多的资源和财富，却也还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我拍自己喜欢的电影、写自己喜欢的书，除了赚钱以外却没有取得过什么像样的艺术成就。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可对那个我早该回答的外婆的问题，那句“会”，却迟迟说不出口。

      三十岁就要来了，我紧张又焦虑，我还有数不清的事儿没做。

      三十岁就要来了，我兴奋又坚定，它会悄无声息的来，给我以全新的洗礼，我坚信它会留下珍贵的宝藏，值得我一生品味。我同样坚信它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让不久后那个三十岁的我，带着现在二十多岁的我为他准备好的力量和勇气，继续扮演好我们的每一个角色。

      自那以后，白天就会比黑夜长了吧。那我的身后，就会有更多阳光。

      自那以后，我就是个大人了吧，我已经开始期待下一个正月初二，我回到姥姥身边，充满底气的把那句期待已久的“会！”亲口告诉她。

      也许不用等到正月初二……

      三十岁不是青春的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列奥纳多留给我们的珍贵手稿上，让我久不能忘的是他人生写下的最后一行话：“汤要凉了…”

      而我，已经切好食材、备好炉灶。我的汤，已然等着下锅……

——————杨刚  2022年3月20日晚 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