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23

第一百章  金蝉脱壳

几乎就在战智湛被越南“猴子”引到海边绑架的同时,南宁工作站的“紧急联络站”又收到了署名“内详”的第三份情报。情报中说,分散潜入中国境内的越南“猴子”间谍,已经接到命令,前往牟平县城远郊一个叫做“前埠庄”的小渔村集结,确切地点是“前埠庄”靠道路边的一处车库。间谍们集结后,会分发隐藏在“前埠庄”的武器弹药,然后化妆成全副武装的军人,开往费县秦家沟执行“釜底抽薪”计划的第三套方案。

临时“前指”正在为战智湛和尚蔚在跟踪“一号”目标时,突然失踪而焦虑时,南宁工作站的“紧急联络站”犹如雪中送炭般转来了“内详”的第三份情报。派出去的侦察员也回来报告,有人在“前埠庄”一带见到过战智湛所驾驶的“北京212”吉普车,这一点也是和战智湛、尚蔚最后一次与李德胜通话的地点相符的。也就是说,战智湛和尚蔚恰巧是在这一带失踪的。贺智民和姜站长、张副部长判断,战智湛和尚蔚极有可能被越南“猴子”的“一号”目标阮黄维武少校绑架到了越南“猴子”的间谍们集结的地点,必须立刻解救。同时,向总部报告,请求烟台驻军出动一个连支援。有必要的话,提前收网。

济南军区敌工部侦察科的马科长效率够高的。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摸清了那个“报摊小贩”,也就是曾经与战智湛在楼梯上相遇的五短身材、鼠目、鼻子扁平、厚嘴唇、小平头的人。这个人叫做吴镇钺,三十一岁,家住吴家疃村小南街21号503室,也是“前埠庄”后街那处车库的主人。据济南军区敌工部通讯科监测并查实,吴镇钺是个无线电爱好者,经过省无线电管理委员会和当地派出所批准,家中安装有一台无线电电台,并按规定开展无线电活动。据初步判断,吴镇钺应该是三年前被越南“猴子”的间谍利用他的“无线电爱好”这一特点拉下水的,代号“美人兜兰”。北京总部对存档的资料研究后判断,“美人兜兰”吴镇钺在“合法”的“无线电爱好”掩护下,大肆从事间谍活动,他应该直接归“三姓家奴”朴英植领导,是执行越南“猴子”情报总局的《釜底抽薪》计划的重要人物之一。

烟台驻军的一个连全副武装,在烟台军分区副参谋长鲁幼琪的率领下,分乘四台“解放牌”卡车赶到了临时“前指”。“利剑部队”的第四分队正在紧急集合的时候,临时“前指”又收到了北京总部拍来的电报。电报中说,现已查明胡岩华的身份。这个“胡岩华”并非越南“猴子”“河内外语大学”汉语专业的教授那个“胡岩华”。真正的胡岩华教授恐怕已经被越南“猴子”情报总局灭口。这个“胡岩华”是冒名顶替胡岩华教授,并以华侨的名义在一九七八年归国的。这个“胡岩华”在越南“猴子”情报总局的代号是“火焰兰”,是直接接受越南“猴子”情报总局高级参谋“三姓家奴”朴英植少将领导的“情工”之一。这个“火焰兰”“胡岩华”回国后,潜伏在《神州青年报报社》,从事记者工作,并娶妻生子。经查,“火焰兰”“胡岩华”没有进行间谍活动的迹象。经初步判断,“火焰兰”“胡岩华”应该是“三姓家奴”朴英植布设在国内的“闲子”。由于“釜底抽薪”计划的出现,“火焰兰”“胡岩华”被唤醒,并在《釜底抽薪》计划中充当主要角色。也就是取得秦沂岭妻子刘翠兰的信任,诱骗刘翠兰和秦沂岭的女儿、儿子出境,当做人质,胁迫秦沂岭叛国投敌。今天上午,“火焰兰”“胡岩华”乘火车潜往山东济南,他在国内所娶的妻子和儿子已经被“保护”。

北京总部的电报最后对“瓮中捉鳖”行动临时“前指”下达了三项命令。一是加强对“美人兜兰”吴镇钺的控制,通过他找出“三姓家奴”朴英植的下落。二是接替北京总部对“火焰兰”“胡岩华”的跟踪、控制人员,并严密监视,查清“釜底抽薪”计划的全部内容。三是必须保证刘翠兰和秦沂岭的女儿、儿子的安全,对为了保卫国家和人民的安宁,在前线浴血奋战的秦沂岭负责。北京总部最后严令临时“前指”,要不惜任何代价,确保刘翠兰母子三人既不能落入越南“猴子”间谍手中,也不能受到任何伤害。

“三姓家奴”朴英植确实狡猾,他在意识到“釜底抽薪”计划泄密,自己可能暴露的时候,没有急于潜逃,也没有叫停“釜底抽薪”计划。而是在北京机场虚晃一枪,然后,带着自己的保镖,“影子部队”的洪勇男中尉,乘长途汽车跑到天津火车站。再神气活现的搭乘佳木斯开往烟台的1394次列车,享受了一夜的软卧车厢,在胶东历史上三大重镇之一的桃村镇下了车。下一站就是这趟列车的终点站烟台。烟台不仅人多眼杂,也是对方的反间谍部门重点关注的地方,老谋深算的“三姓家奴”朴英植可不想在烟台惹来麻烦。

“三姓家奴”朴英植很清楚,如果“釜底抽薪”计划泄密,自己已经暴露,那就是说自己已经被严密监视了。这个时候出逃,只会彻底暴露身份,逼着对方的反间谍部门收网,绝非一个合格的间谍所为。如果“釜底抽薪”计划没有泄密,自己没有暴露,只是虚惊一场,自己再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跑路,岂不在全世界的情报界留下笑柄。

所以,“三姓家奴”朴英植带着自己的保镖,“影子部队”的洪勇男中尉,绕着圈子“溜达”,一是可以遥控“釜底抽薪”计划“第三套计划”的执行,二是观察自己是不是已经被监控。“三姓家奴”朴英植相信,如果自己被监控,旅途中是很难逃脱他的“法眼”的。

“三姓家奴”朴英植要让“釜底抽薪”计划继续下去,让那个“榆木疙瘩”脑袋的阮黄维武少校带着情报总局和“影子部队”的那十三个人,去吸引对方反间谍部门的注意力。不管阮黄维武少校是否情愿,这个“替死鬼”的角色是当定了。最重要的是,导演一出《三国演义》中“曹阿瞒借头度粮荒”的故事,也就是“李代桃僵”,为“三姓家奴”朴英植的“金蝉脱壳”创造条件。至于阮黄维武少校和那十三个人是死是活,比起情报总局一个少将高参的安危来说,就不是那么重要了。就算是“釜底抽薪”计划失败,回到情报总局,情报总局的局长武德胜上将追究起来,那也是“釜底抽薪”计划泄密在先,与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自己能够死里逃生,逃回情报总局,保住了性命,就应该念“阿弥陀佛”了。

“三姓家奴”朴英植盘算得很好。自己靠着洪勇男中尉随身携带,伪装成高级半导体收音机的电台,完全可以遥控全局。那可是“克格勃”的货,性能相当先进。由牟平县那个叫做“前埠庄”的小渔村出逃的安全通道,阮黄维武少校是知道的,这也是那个“榆木疙瘩”脑袋的阮黄维武少校放心大胆的去执行“釜底抽薪”计划“第三套方案”的底气所在。如果“釜底抽薪”计划成功了,阮黄维武少校和“火焰兰”胡岩华可以押着挟持而来的目标,由“前埠庄”那个小渔村乘“美人兜兰”吴镇钺已经准备好的渔船出海,在公海会有“松月号”散装货轮接应。回国之后,“三姓家奴”朴英植还是大功一件。如果失败了,只要人不落网,从“前埠庄”那个小渔村出海的安全通道不被发现,阮黄维武少校和“火焰兰”胡岩华还是有可能从“前埠庄”那个小渔村安全出海,在公海登上“松月号”散装货轮返回国内。

而“三姓家奴”朴英植自己,和他的保镖,“影子部队”的洪勇男中尉,现在离“前埠庄”那个小渔村的安全通道越来越近了,如果“釜底抽薪”计划成功了,“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将与阮黄维武少校率领的那些人在“前埠庄”会合,一起乘渔船出海。如果“釜底抽薪”计划失败了,阮黄维武少校和他率领的那些人落入对方的反间谍部门手中。“三姓家奴”朴英植将会启用备用安全通道,从威海出海,到达公海后再登上“松月号”货轮。

“松月号”散装货轮是两年前,“三姓家奴”朴英植通过越南“猴子”的交通运输部门租借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一艘八千吨货轮。这艘货轮仍然悬挂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国旗,但是从船长到船员都已经换成了越南“猴子”情报总局的人。“三姓家奴”朴英植已经牢牢地控制住了船长和几个主要船员。“松月号”是一艘往来于“老毛子”海参崴、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南浦港和越南“猴子”海防港的定期散装货轮。平时,可以通过运输、贸易给越南“猴子”的情报总局增加点“外快”,钱,毕竟是不咬手的。当然,凭借越南“猴子”情报总局的特权,走私贩私也是免不了的。令人眼放绿光的黄金白银滚滚而来,就连越南“猴子”情报总局的局长武德胜上将也满心欢喜,对“三姓家奴”朴英植的能力大为赞赏。

“三姓家奴”朴英植总觉得启用“松月号”散装货轮接应,是自己在“釜底抽薪”计划中的神来之笔。无论“釜底抽薪”计划中成功与否,“三姓家奴”朴英植的盘算的确有独到之处。只要能安全的出海,登上“松月号”货轮,对方的反间谍部门只能干瞪眼。总不能派出军舰,在公海上公开拦截悬挂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国旗的民用货轮吧?

具体执行“釜底抽薪”计划的阮黄维武少校,和他所率领的情报总局以及“影子部队”的那十三个人还是有危险的。但是,“军功险中求”嘛。“三姓家奴”朴英植却把对方的反间谍部门对自己的威胁程度降到了最低点。

“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在桃村镇下了火车,在火车站前的市场吃了一顿早餐。刚刚在今年三月份撤桃村公社改设的桃村镇,位于山东烟台、青岛、威海以及福山、牟平、海阳、栖霞、莱阳、乳山六市县的中心,隶属烟台市,处于交通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三姓家奴”朴英植还是比较矜持的,只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两个热腾腾的山东大肉包子了。可饥肠辘辘的洪勇男中尉却顾不了那么多,他连喝了三碗小米粥,吃了七个香气四溢的山东大肉包子,这才在“哏儿”、“嘎”难以自制的“打鸣儿”声中放下了碗筷。

“三姓家奴”朴英植笑眯眯的看着洪勇男中尉,说道:“咋样?……吃饱了没?……”

洪勇男中尉有点不好意思,他“哏儿”了一声之后说道:“饱了!……饱了!……”

卖早餐的是一对儿六十多岁的老夫妻,那个卖早餐瘸了一条腿儿的老汉十分热情。见“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吃完了,就抄着袖子凑了过来,笑吟吟的说道:“我说二位同志,瞅着二位同志这是刚下火车吧?……吃好了没有?……”

“三姓家奴”朴英植笑着回答道:“吃好了!……吃好了!……谢谢你老同志!……”

“不客气!……瞅着这位老同志是东北人吧?……”“瘸腿儿”老汉似乎很愿意聊天。

“哎呀我的妈呀……这位老哥的眼睛可真贼!……不过,我说老哥,您这包子做的可是贼拉好吃,我都没吃够!……”“三姓家奴”朴英植尽量回忆着幼时所说的东北方言。

“让这位大兄弟见笑了!……我们胶东的饮食偏清淡,倾向于保留食材的原汁原味。我呀就怕我做的包子你们东北人嫌乎淡,吃不惯呢。……”“瘸腿儿”老汉笑呵呵的坐下来。

“瘸腿儿”老汉说的是实情,山东的胶东与中西部其它地区比较而言,饮食风格迥异,山东中西部地区口味偏重,重油重酱重盐。曾传说省城济南曾有一位厅级官员到烟台出差,饭余他对胶东菜做了“什么东西都像开水煮的一样”的评价。虽有失偏颇,但确实也是山东中西部人对胶东菜的直观感受。

“不淡!不……‘哏儿’!……我吃着正……正合适,简直……‘哏儿’!……太好吃了!‘哏儿’!……”洪勇男中尉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皮,打着饱嗝说道。洪勇男中尉说的是实话。越南“猴子”承自中国饮食阴阳调和的饮食文化,烹调最重清爽、原味,只放少许香料,鱼露、香花菜和青柠檬等,是其中必不可少的佐料,以蒸煮、烧烤、熬焖、凉拌为主,热油锅炒者较少。即使是一些被认为较“上火”的油炸或烧烤菜肴,也多会配上新鲜生菜、薄荷菜、九层塔、小黄瓜等可生吃的菜一同食用,以达到“去油下火”的功效。

“哎呦……这位小兄弟是哪儿人呀?……听着不像北方人……”“瘸腿儿”老汉说道。

“三姓家奴”朴英植急忙抢着说道:“哦……这是我公司的同事,是云南人。……我说老哥,您老贵姓?……您的普通话说得真好!……”

“呵呵……啥贵不贵的,我姓柳,木卯柳!……山东话很土,土得掉渣。不满你们说,胶东方言属于胶辽官话,形成于胶东半岛,并随着胶东人向东北的大量移民,扩展到东北的辽东半岛、吉林、黑龙江以及内蒙古的部分地区。呵呵……而山东西部方言就是济南那边,则属于冀鲁官话,如果山东西部的人,第一次听人说正宗的胶东方言,那就跟听外国人讲话差不离。呵呵……胶东话比济南话更土。所以说,山东的这两种方言差‘老鼻子’了,几乎是完全独立两种方言。……我怕你们外地人听不懂,所以就尽可能的说普通话。大多数山东人很难改掉自己的方言,对很多山东人来说,讲普通话是一件很别扭同时也是非常可笑的事儿。呵呵……”“瘸腿儿”柳老汉说着,摘下脖子上挂的烟袋锅。

洪勇男中尉对“瘸腿儿”柳老汉的印象非常好,急忙掏出兜儿中的“红塔山”香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笑着说道:“柳大爷,您请尝尝我的烟!……”

“哎呀……还是两头儿一般粗的烟呢!……”“瘸腿儿”柳老汉憨厚的笑着,他“扎撒”着双手,似乎是接也不不好意思,不接还有点舍不得这“两头儿一般粗”的好烟。

“柳大爷,您别客气!……‘烟酒不分家’嘛。呵呵……我一见您,就知道您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洪勇男中尉十分恭敬的站了起来,把“红塔山”香烟送到“瘸腿儿”柳老汉嘴上,然后划火柴点上。

“呵呵……谢谢啦!谢谢!……”“瘸腿儿”柳老汉边客气着,边吸了一口“红塔山”香烟,笑着说道:“这烟可真香,就是劲儿小点!呵呵……才刚这位老弟说我见过世面,那是夸我呢!……我就是在部队上上过几天‘识字班’,‘淮海战役’‘那前儿’赶着土改分的驴和车,和村儿里的一些人去‘支前’。我赶着驴车送粮食、送弹药,往下送伤员,还赶着驴车一直进了大上海呢。”

“哎呀……柳大爷,您原来还是老革命呢!……”洪勇男中尉入戏有点深,对“瘸腿儿”柳老汉有点儿肃然起敬了。

“也不算老!呵呵……连陈老总都说,‘淮海战役’是我们山东的父老乡亲用小车推出来的。……‘那前儿’在我们‘后马夼’村小学的操场上放过一个电影,叫做啥《车轮滚滚》,讲得就是我们‘支前’的故事……”这位“瘸腿儿”柳老汉似乎很愿意和客人聊天,尤其是说起“淮海战役”来神采飞扬。可是客人一夸他是老革命,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后马夼’村?……”洪勇男中尉感觉这个村子的名字很特别,就好奇的问道。

“是呀!……是‘后马夼’村!……我们村儿前边啦有座古庙,叫‘白马寺’,香火很旺。我们村儿四周为青山环抱,所以人们称‘白马寺’庙后的村儿,也就是我们村儿‘后马夼’,也叫做‘白马夼’,庙前的村儿称为‘大马夼’。……要说‘淮海战役’……”“瘸腿儿”柳老汉显然还要继续讲“淮海战役”的“支前”故事。

“柳大爷,您的腿就是‘淮海战役’受伤的吧?……”洪勇男中尉忽然对“瘸腿儿”柳老汉的那条瘸腿来了兴趣儿。

“瘸腿儿”柳老汉摇了摇头,笑道:“不是!不是!……我的这条腿呀,是在壬午年的壬子月(一九四二年十二月)反扫荡‘那前儿’,在石硼夼北边啦的‘黑石沟’遇上了……”

“‘黑石沟’?……”一直笑眯眯的看着洪勇男中尉和“瘸腿儿”柳老汉的“三姓家奴”朴英植惊呼道。而且,“三姓家奴”朴英植玩耍的筷子也掉了一只。

“瘸腿儿”柳老汉愣了愣,对“三姓家奴”朴英植说道:“是呀!……你去过?……”

“没有!……没有!……”“三姓家奴”朴英植苦笑了笑,边否认,边俯身捡起了筷子。但是,“瘸腿儿”柳老汉的话却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就是在“黑石沟”,他所在的“浅井中队”被胶东军区的十六团二营打了一次伏击。那次战斗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很多年之后,还会让他在噩梦中惊醒。那些八路简直就是一群发了狂的恶魔,悍不畏死。九挺“歪把子”把枪管都打红了,八路就像是被割麦子一样,倒了一茬又是一茬。可是,那些八路还是不顾死活,拼命的向上冲。有道是“一人拼命,百夫难挡,万人必死,横行天下!”这一仗,装备简陋的八路,居然打得训练有素的“浅井中队”根本就没有了招架的勇气。结果,只有他一个人死里逃生,那场战斗至今记忆犹新。

也许,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也许,“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那句老话一言成箴;也许,真的是周庄西大岗子上一百七十九个冤魂泉下有知,把“三姓家奴”朴英植这个在“黑石沟”战斗中唯一漏网的余孽引向“浅井中队”覆灭之地,让“三姓家奴”朴英植在周庄西大岗子上的“万人冢”前命丧黄泉。如果“三姓家奴”朴英植不在桃村镇火车站前的市场吃了一顿早餐,他和洪勇男中尉活着逃回去的可能性是很大的;如果“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吃完早餐就走,不和“瘸腿儿”柳老汉聊天,也不会有人触动他心中的隐痛;如果洪勇男中尉没有问起“瘸腿儿”柳老汉的腿伤,“瘸腿儿”柳老汉就不会说出“黑石沟”,以至于“三姓家奴”朴英植心神激荡之际,他的失态被另外桌子上吃早餐的年轻人注意到,他居然能够没察觉;如果不是“三姓家奴”朴英植被触动了隐痛,他也不会故地重游,结果死在了他和他当年所在的“浅井中队”,曾经犯下十恶不赦罪行的周庄西大岗子的“万人冢”前。让人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在另外一张桌子上吃早餐的年轻人叫王克躬,桃村本地人,是济南军区敌工部侦察科的侦察员。他本来是和战友正在济南火车站执行搜查摆脱控制的“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的任务。可是,家里突然拍来电报,告诉他老父亲病危。正在焦头烂额的济南军区敌工部甘部长体恤部下,毅然给了王克躬两天假,让他回家看望病危的老父亲。

巧的是,王克躬乘坐的火车也是佳木斯开往烟台的1394次列车。只不过王克躬买的是站票,而“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是软卧。下车后,王克躬想起老父亲喜欢吃火车站前的市场“瘸腿儿”柳老汉卖的肉包子,就赶了过来给老父亲买了几个。可是一看到“瘸腿儿”柳老汉卖的黄橙橙的小米粥,他的肚子“咕咕”直叫,根本就迈不动步了。

王克躬职业性的扫了一眼和“瘸腿儿”柳老汉正在聊天的两个陌生人,就坐了下来。当他喝了一口香甜的小米粥后,浑身的三万六千个汗毛孔都透着一个那叫舒服,似乎一夜的疲劳都烟消云散了。可就在这时,那个年纪稍大的陌生人惊叫了一声:“‘黑石沟’?……”

王克躬本能的用眼角的余光又扫了一眼那个年纪稍大的陌生人,这一下他的心不由得“噗通”一跳:“这……这他娘的不就是自己和战友们在济南火车站追踪的目标‘三姓家奴’朴英植吗?……他身边那位三十岁左右的矮个子一定就是他的保镖洪勇男中尉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真该死,自己刚才观察现场的时候怎么就没认出来呢?这警惕性哪儿去了?……一个不小心,差点儿耽误了大事儿!……”

王克躬想到这里,不敢东张西望的,低着头边喝小米粥,边竖着耳朵倾听“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和“瘸腿儿”柳老汉聊天。只听洪勇男中尉似乎对“瘸腿儿”柳老汉肃然起敬,问道:“柳大爷,原来您还是负过伤的老八路呀?……”

“瘸腿儿”柳老汉又吸了一口两头儿一般粗的“红塔山”,笑眯眯的说道:“负过伤不假!……当年是老八路也不假!……‘黑石沟’战斗‘那咱’,我是胶东军区的十六团二营五连的通讯员。……腿上的伤是在冲锋‘前儿’,让一个‘二鬼子’打了一枪。……”

洪勇男中尉好奇的问道:“‘二鬼子’?……是伪军吗?……”

“伪军?……不是!不是!……”“瘸腿儿”柳老汉摇了摇头,扔掉了烟蒂,伸手又去拿脖子上挎着的“烟袋锅”。

洪勇男中尉赶紧又一次拿出“红塔山”牌香烟,这一次“瘸腿儿”柳老汉摇头拒绝了:“你那‘两头儿一般粗’的烟好是好,可是没有我这个旱烟过瘾呀!……”

待“瘸腿儿”柳老汉把“烟袋锅”装好,洪勇男中尉又划着火柴,边给“瘸腿儿”柳老汉点烟,边恭恭敬敬的问道:“柳大爷,这‘二鬼子’不是伪军,是谁呀?……”

洪勇男中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三姓家奴”朴英植饿狼一样的目光,狠狠地“剜”了一眼他。洪勇男中尉没注意到,王克躬却注意到了。王克躬并不知道“三姓家奴”朴英植当时就是“浅井中队”的传令兵,就是“瘸腿儿”柳老汉所说货真价实的“二鬼子”。王克躬很奇怪,洪勇男中尉这句话很正常呀,“三姓家奴”朴英植为什么对这句话这么在意?

“瘸腿儿”柳老汉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对眼前这个年轻后生这么愿意听他讲故事感到很欣慰。他将烟缓缓地吐了出去之后,眯着眼睛说道:“打伤我腿的‘二鬼子’,不是大汉奸汪精卫的‘和平建国军’,也不是我们这‘一啦溜儿’投靠日本鬼子的杂牌儿伪军。……”

这个洪勇男中尉似乎也是个很好奇的人,他追问道:“哦?……伪军不就是伪军嘛,伪军还分这么多种吗?……”

也可能“三姓家奴”朴英植考虑,自己“眼目前儿”还没有脱离险境,还需要这个洪勇男中尉的保护。只能忍气吞声,任由洪勇男中尉和这个“瘸腿儿”柳老汉胡扯下去了。

“瘸腿儿”柳老汉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远的不说,就说我们这‘一啦溜儿’的杂牌儿伪军,这些伪军就有个很大的特点。大家都是中国人,又都是本土本乡的,不是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嘛,这些个伪军一般不会将事情做绝。……其实,大部分的伪军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对于八路军也好,国民党的游击队也好,只要没有当官儿的看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在我们这‘一啦溜儿’活动的国民党军队、伪军和八路军,大家伙儿很多还都是老乡,很多人还沾亲带故呢。……不是有句老话嘛,叫做‘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哪能一见面还没咋地呢,就往死了‘掐’。有一回,我去县城里送信,不想被站岗的伪军给识破了。呵呵……我当时差点尿裤子,心里边暗自琢磨‘这下子可完蛋了!’……谁知道,和电影里边啦演的可不一样。那个伪军一听我说话的口音,就问我是哪儿的人。我说‘后马夼’呀。站岗的三个伪军嘀咕了几句,一个伪军对我说道‘咱两个的家就离着不到十里地。大家伙儿都是乡里乡亲的,干啥把事情做的那么绝。……’呵呵……这几个伪军只是撕了我的信,让我以后不要再进县城了,要是让当官儿的看见可救不了我。说完就放我走了。……”

“瘸腿儿”柳老汉的话如果“上纲上线”的话,恐怕就是“敌我不分”,“阶级立场有问题”了!但是,胶东当时的实情就是这样。凡事儿不能一概而论,伪军也有“铁杆儿汉奸”,也有良心未泯的。特别是山东人忠厚,有着悠久的重名轻利的文化传统,老乡的观念特别强,这也造就了山东人的豪放不羁的性格。两个本来萍水相逢的人,只要一说是山东老乡,就会顿时去掉戒心,无话不谈。二十年之后,山东的经济快速发展,社会上曾有一段顺口溜,说的很中肯:“广东靠开放,北京靠中央,上海靠政策,山东靠老乡。”

洪勇男中尉笑着说道:“呵呵……这些伪军还挺仗义。柳大爷,那‘二鬼子’是谁呀?……”

“瘸腿儿”柳老汉也笑着说道:“说起来呀,这些个‘二鬼子’也是咱中国人,他们就是东北那旮沓的‘高丽棒子’!……”

“‘高丽棒子’?……”洪勇男中尉根本就不知道“高丽棒子”为何物。

洪勇男中尉正想追问,却不料“三姓家奴”朴英植已经气得小脸儿煞白了。这一切,都被王克躬看到了眼里,王克躬这就更不明白了。

“瘸腿儿”柳老汉很奇怪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洪勇男中尉,有些诧异的说道:“老弟,‘高丽棒子’你都不知道吗?我说的‘高丽棒子’就是‘二鬼子’,就是东北那旮沓的朝鲜人……”

“三姓家奴”朴英植再也忍不住了,他猛然站了起来,但是又很平静地说道:“小洪,我累了,咱们还是找一个地方休息休息吧。……”

洪勇男中尉猛然转身,发现“三姓家奴”朴英植的脸色极为难看,这才醒悟“三姓家奴”朴英植不就是朝鲜人嘛?就在洪勇男中尉窘迫的不知道怎么才好的时候,“瘸腿儿”柳老汉又热情地说道:“哦……这位兄弟要休息呀,桃村能住的地方救属道那边的‘铁路招待所’好,既干净又便宜。……我和‘铁路招待所’挺熟的,我带你们过去吧。……”

“三姓家奴”朴英植微笑着连连道谢:“哦……不用了!我们自己过去就可以了!……谢谢您了,柳大爷!……谢谢您的包子,谢谢您的小米粥!……”

王克躬并没有起身跟着“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就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样,继续喝他的小米粥。直到他眼睛的余光看着“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走进了“铁路招待所”的大门,这才笑吟吟的买了三个包子,一步三晃的向“铁路招待所”走去。

当王克躬四顾无人,向服务台的服务员出示了证件,了解到“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化名“葛明瑾”和“吴德禄”,住进了202房间。王克躬立刻用“铁路招待所”的电话挂通了济南军区敌工部甘部长的电话,用暗语汇报了他的发现。“瓮中捉鳖”行动圆满结束之后,王克躬荣立二等功,由副连职晋升为正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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