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8-16学易杂谈(71-80)

【学易杂谈】(71) 乾坤是怎样变成屯蒙的

前文谈到,“利见大人”之见,不是可以解释成见(jian),也可以解释成见(xian),而是必须解释成见(xian)。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知道屯卦中的两个阳爻来自何处,是根据什么来的,在什么条件下来的。所以这不是简单的一个字的读音问题,而是一个原则问题,这一步要是迈错了,后面的事就不用再说了。本文就谈谈乾坤是怎样变成屯蒙的。

传统易学认为,乾为天,坤为地,有了天地就会有万物,万物充盈,这样就有了屯蒙,屯为万物的初始阶段,初始阶段的万物幼稚,所以又有了蒙卦。如《序卦传》说:“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盈天地之間者唯萬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物生必蒙,故受之以蒙;蒙者蒙也,物之稚也”。几千年来,人们就是按照这样的说法来理解乾坤是如何变成屯蒙的,理解整个周易(通行本)卦序的编排的,其实这是不对的。乾并不完全表示“天”,坤也并不完全表示“地”,乾坤变屯蒙的根本原因是内部诸爻矛盾发展的结果,乾坤变屯蒙是偶然的,当然在这偶然的变化中也包含着必然性。

为什么说乾并不完全表示“天”呢?这看一看乾卦的卦辞与爻辞就清楚了。在乾卦的卦辞与爻辞中,除了五爻辞有一句“飞龙在天”以外,还有二爻的“见龙在田”和四爻的“或跃在渊”,此外还有三爻的“君子终日乾乾”。如果说乾为“天”,那么是天上原本存在着“田”、“渊”、“君子”呢?还是把原本属于“地”上的这些事物搬到“天”上去了呢?其实都不是,在经文中,“天”仅仅表示“上”,这联系经文中其它几处谈到“天”的地方也就可以清楚了。例如大有上谓“自天佑之,吉無不利”;大畜上谓“何天之衢”;明夷上谓“初登于天,後入于地”;中孚上谓“翰音登于天”。这些“天”都是指的上爻,不仅和六爻卦的乾卦无关,也和三爻卦的乾无关。另外睽三的“其人天且劓”和姤五的“有隕自天”虽然不在上爻,却是指的上爻,这也与乾无关,乾五的“飞龙在天”也只是说它有向上的趋势,所以我们说乾并不完全表示“天”,“天”在某些卦中仅仅表示上,没有别的意思。

同样,坤也并不完全表示“地”。在坤卦的卦辞与爻辞中,除了“霜”、“冰”、“野”这样一些与“地”有关的景物以外,同样还有“囊”、“裳”等与“地”没有直接关系的事物。明夷上的“后入于地”说的是明夷上这个爻将要变成下一个卦的初爻也即下爻,没有别的意思,所以“地”也仅仅是表示下,地并不是坤特有的“专利”。

乾并不完全表示“天”,坤也不完全表示“地”。即便是把乾坤理解为天地,也不能说“有天地,然後萬物生焉”,如果把天地与万物分出先后,那么在万物产生以前,天地岂不就就成了一个“空匣子”?事实上,天地即万物,万物即天地,不能设想没有天地的万物,也不能设想没有万物的天地。

对乾与坤的关系,传统易学有一种比较普遍的说法,叫做乾是纯阳之卦,坤是纯阴之卦,乾与坤的关系是“错卦”。错卦也叫“对卦”、“类卦”、“旁通卦”,意思是在横的平列上,一左一右,本卦阳爻变为阴爻,阴爻变为阳爻,从而演变出一个与之相对的卦。我们说,如果把乾卦六爻皆阳坤卦六爻皆阴这一点理解为纯阳纯阴的话,这也没有什么错误,但是如果把乾的六爻理解为纯阳爻,把坤的六爻理解为纯阴爻,那就大错而特错了。乾坤各爻非但不纯,而且是不纯到了极至,以至于是阳是阴都很难确定,所以我们说乾坤各爻都是非阴非阳或者是亦阴亦阳的爻,由这样的爻构成的卦就是非乾非坤或亦乾亦坤,这是一个阴阳未判的“混沌”状态。由此我们的结论是乾坤一体,乾直接就是坤,坤也直接就是乾,是乾与坤在特定条件下的“直接同一”。以上内容在《学易杂谈》之三我们做过比较详细的探讨,兹不赘述。

乾与坤也有不同的一面,其中很重要的就是乾与坤的关系不是错卦,而是“覆卦”。覆卦也叫“反卦”、“反易”、“反覆卦”、“综卦”,即将一卦反覆过来(上下颠倒)所得到的卦。坤是倒过来的乾,乾也可以看成是倒过来的坤。知道了乾与坤的真实关系,那么对乾坤六爻的“纳甲”也就不是多么困难的事了。乾按其初二三四五上的顺序纳入甲乙丙丁戊己,坤的六爻顺序就成了己庚辛壬癸甲,从时间上说,这正是一个完整的周期。由于时间的运行是与方位的变换结合在一起的,所以我们也就知道了乙和癸、丙和壬、丁和辛、戊和庚原来是同一个爻位,只是运行的方向刚好相反。

乾纳甲乙丙丁戊己,坤纳己庚辛壬癸甲,这本来是顺理成章的事,算不上多么复杂的问题,但这个问题却被某些人歪曲并复杂化了。始作俑者就是汉代的京房。京房先以八卦纳甲,把乾坤艮兑坎离震巽分别配上甲乙丙丁戊己庚辛,这样还有壬癸两个天干多了出来,于是再把壬分给乾,把癸分给坤,这样乾卦的下三爻就都是甲,上三爻都是壬,坤卦的下三爻都是乙,上三爻都是癸,这就是所谓的“乾纳甲壬,坤纳乙癸”。这本来是不值得一驳的早该丢进历史垃圾箱里的东西,却被历代的算命先生们继承下来,成了六爻纳甲筮法的主要依据。人们为什么不想一想,如果乾纳甲壬坤纳乙癸这个“理论”成立的话,那就等于把乾与坤拦腰斩断,《彖》辞的“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还怎么解释?《文言》的“與時偕行”还怎么解释?在易学史上,有不少人对这种纳甲法提出过质疑,比如张立文先生在《帛书周易注译》中就说:“乾卦爻辞的编排体现了由下而上的上升运动,在由初爻至上爻排列上,没有内外卦之分,也不反映是两经卦的重叠,只是一种顺序上增。如乾初九「潜龙」,龙潜伏未动;九二龙出现在地上;九四龙跳跃在渊;九五龙飞在天空;上九龙飞过高,而有悔。象征着事物变化发展是由不动到动,勿用到用,并由低到高,逐渐上升,升到一定的高度,要适可而止。超过了一定的限度,就成为「亢龙」,物极必反,而「有悔」了,这里蕴含着深刻的哲理”。如果是乾纳甲壬,那么内卦三个爻就应该没有什么层次,外卦三爻也应该没有层次,另外从甲又是怎么过渡到壬的呢?或者有人说,京房纳甲还包含着地支,乾的内卦为甲子、甲寅、甲辰;外卦三爻为壬午、壬申、壬戌。用地支不是也可以把六爻区别开来吗?我们说这也是徒劳的,乾初至二,由“潜”至“见”,本来是一步之隔,谁能解释这中间的“丑”到那里去了?从甲子到甲寅需要五个周期,这难道还是“与时偕行”吗?京房纳甲根本不顾及经文,肆意肢解卦体,建立在京房纳甲基础之上的六爻纳甲筮法,它的灵验程度又怎么能让人相信呢?

乾纳甲乙丙丁戊己,坤纳己庚辛壬癸甲,这是探索周易体系的第一步,是周易六十四卦这个巨大链条上的第一个环节,这第一步如果走错了,后面的事也就不用提了,所以这是一个原则问题。可惜的是几千年来的易经探讨,还没有一个人看出,乾坤两卦合起来才是一个完整的周期,是第一个环节。

那么乾坤是怎样变成屯蒙的呢?现在我们就来回答这个问题。许多人都说易的本质是“天人合一”,这话对不对呢?我们说这话在一定条件下是对的,具体到乾坤卦,是可以说成“天人合一”的,因为乾与坤的六爻顺序,既是一条时间顺序,也是一条人们观察或行为的顺序,两个顺序是完全一致的。除了这种一致,还有阴阳的和合,卦体中心与重心的合一等,这是多种矛盾相互作用的结果,达到了可谓至善至美的程度。但是这种至善至美,同时也就是一种僵死的局面,因为事物再也不需要运动和发展,在绝对均衡的条件下也没有办法运动与发展。所幸这种局面仅仅是一种极特殊的情况,或者说是一时的情况,周易六十四卦只有乾与坤可以称得上是“天人合一”,其它六十二卦再没有一个卦是时间顺序与观察顺序完全一致的,也就是说再没有一个“天人合一”的卦,这些卦说不上什么至善至美,但却在运动,在发展,再变化,也就是说“在活着”。

乾坤卦虽然消弭了许多矛盾,但还有一些矛盾是无法消除的,比如说方位上的差异;还有时间的运行,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特别是还有一个被掩盖着的天数的复出。由于这些矛盾的存在与发展,终于打破了六爻的均衡,造成了乾坤的解体。我们说乾坤合一是一个完整的周期,是一个“圆圈”,这话不是很准确的,因为这个“圆圈”上的某个环节发生了断裂,所以这是一个不封闭的“圆圈”。断裂的原因是乾坤在运行中出现了强与弱或者说是富与贫的矛盾,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上一篇文章中有述。具体说就是乾二那位“在田”的“大人”,到了坤五,就没有继续向上爻发展,而是另起炉灶,变成了屯卦的初爻,也就是“君主”(经文上也叫“大君”)。这何以为证呢?原来坤五“黄裳,元吉”的意思就是“以此爻改元为吉”。乾初甲我们曾经规定为“天元”,坤初己我们曾经规定为“地元”,屯卦初爻我们就规定为“人元”,因为这个“元”既不是甲,也不是己,那么它是什么呢?原来乾二为乙,坤五为癸,乙癸同位,所以癸再变又是乙,这样我们就知道了屯初为乙,这是屯卦连接它的母体乾与坤的一个“脐带”。在乾卦中我们知道了与乙处于对立面的是丁,所以不用怀疑,屯上一定是丁。知道了屯初为乙,屯上为丁,但对中间四个爻的天干还是不好确定。所幸乾卦中有两个即将出现的“大人”,一个“在田”的“大人”已经登基,另一个“大人”到哪里去了呢?原来屯卦五爻是一个阳爻,这正是乾五“在天”的那位“大人”所变,这个大人在乾为五为戊,到了坤卦变成了二爻为庚,戊庚同位,所以到了屯卦再变为戊。屯五为戊,则与之相对待的屯三一定是丙,这样我们又找到了屯三与屯五的天干。这四个爻一经确定,那么屯二与四的天干也就不难确定了,二为己,四为甲。这样屯卦六爻按其顺序纳入天干便是乙己丙甲戊丁。天道与人道,或者说是时间的顺序与人们观察的顺序发生了错乱,如果按照时间顺序排列屯卦六爻,那么就是四、初、三、上、五、二。这种时间与观察顺序的错乱,正是经文显得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根本原因,或者说是经文难解的一个重要原因。兹列屯卦图如下:



屯卦又是怎样变成蒙卦的呢?这就比较简单了。如果说乾坤一体有许多人还不理解的话,那么我们说屯蒙一体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了,几乎所有的治易者都知道屯与蒙的关系是“覆卦”,屯倒过来为蒙,蒙倒过来为屯。屯的初二三四五上顺序变成了蒙的上五四三二初,再依据乙癸同位、丙壬同位、丁辛同位、戊庚同位,给蒙卦初二三四五上顺序纳入辛庚甲壬己癸也就是了。蒙初辛不同于屯初乙,但也是“人元”,所以蒙卦辞中也特意有一个“元”字,有了这些“初筮告”,后边的事皆可依例类推,只是在遇到特殊情况时卦辞爻辞才予以提示,这是易经在表述上的一个特点。如果我们依例找出每一个卦六爻在时间上的顺序,那么我们就可以知道卦辞与爻辞编制的是何等贴切,何等严谨了。兹列蒙卦图如下:


如果我们把乾与坤、屯与蒙这种基于一体的“覆卦”卦变形式规定为“原始反终式”的话,那么由坤变屯这种卦变形式就可以规定为“中道而返式”,因为坤卦五爻并没有运行到上爻,也就是坤五癸并没有进入上爻甲,而是返回来充当了屯卦的初爻。这种“中道而返式”是一种特殊的卦变,但在特殊的卦变中又是一种比较普遍的形式。


为什么说卦变是偶然的,又是必然的呢?这深入研究一下乾坤的卦辞与爻辞也就清楚了。当着乾初至二的时候,初位的空缺三四五爻都有资格去填补,所以乾三讲“夕惕若厉”、乾四讲“或跃在渊”,就是说它们都有可能进入初位,所以当乾二变成坤五后,它的返初也就是多种可能中的一种,这就是偶然性,但在这偶然性中也包含着必然,这个必然就是一个爻的空缺总会有其它爻来填补,坤五捷足先登,也是因为较比其它爻多那么一点点的优势而已。

【学易杂谈】(72)  “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前文谈到,卦爻的运动不是直线形的,而是有曲折,有反复。在转折时期,容易出现强者,这是一个规律,但这是在同等条件或一般条件下才有的规律。如果已经出现了强弱的差别,那么“大人”的出现,就需要特殊的条件。在六十四卦中,经文第三次提示“利见大人”的是讼卦,让我们看看讼卦的“大人”是在什么条件下出现的吧。先列讼卦图如下:


再录出讼卦的卦辞和爻辞:


讼:有孚、窒、惕、中吉,終兇。利見大人,不利涉大川。

初、不永所事,小有言,終吉。

二、不克訟,歸而逋,其邑人三百戶無眚。

三、食舊德,貞厲,終吉。或從王事,無成。

四、不克訟,復即命,渝,安貞吉。

五、訟,元吉。

上、或錫之鞶帶,終朝三褫之。


从卦象上看,讼卦有四个阳爻和两个阴爻,如果以阳爻为“大人”,那么讼卦就有四位“大人”,何以卦辞还要说“利见大人”呢?原来“大人”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卦辞既有提示,那么在这四个“大人”当中,或者是在这些“大人”之外,一定还会有更大的“大人”出现。


我们已经知道,讼卦是一个“窒”卦,这是继乾坤以后出现的第一个“窒”卦。“窒”的原因就是争讼,谁与谁争讼呢?不难看出,那就是二爻与四爻。二爻至初,合乎天道,但正与人道相悖;四爻有一定的实力,这一点与蒙四不同,就是说单从实力上讲,它可以和二爻抗衡,但是四爻至初,又正与天道相悖。一个是占天时而逆人道,一个占地利而逆天时,这就是二与四争讼并且谁也不能“克讼”的原因。二四鹬蚌相争,两不相让,从而使讼卦陷入的僵持局面。


讼卦二四争讼,其它爻是什么态度呢?先说初爻,初爻没有任何出路,这是个“孚”,卦辞中的“窒、惕”主要说的是这个爻,对于二四的矛盾,它既无能力解决,也不能长久地支撑卦体,即“不永所事”,会受到责难(小有言),但在讼卦解体之后,这个爻还是吉祥的。


五爻是这个卦的地元,在这个卦中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它是二爻的支持者,任何爻也伤害不到它,所以是“讼元吉”。


上爻本来是争讼的旁观者,但是这个爻的态度却决定着争讼双方的胜负。从蒙卦中我们知道,蒙四至上,是一种盗寇的行经,所以蒙上有“利御寇”之说。讼上抵制四爻,则在事实上又是支持了四爻,如果上爻接纳四爻,那么就等于支持了二爻。上爻依照天道当至三,但又受到五爻的“拖累”,三爻得不到上爻的接济,所以只能是“食舊德”。三爻至上,正逆天时,这又在一定程度上平衡了五爻的力量。


讼卦的结局如何呢?原来是四爻壬“復即命”,即返回来取代初爻,成了师卦的“君主”,这是继乾元甲和屯元乙之后的第三任“大君”。而上爻则依仗权势,实行了“削藩”,集实力于自身,这就是“或錫之鞶帶,終朝三褫之”,争讼的双方连同五爻都被削弱,讼上成了师卦的二爻,由“君主”变成了一头凶猛的“禽兽”(田有禽),开创了六十四卦的第一个单极世界,引发了周易所描述的第一场残酷的内战。


(下文预告:“二牛顶杠,贵在坚持”)

【学易杂谈】(73)  “二牛顶杠,贵在坚持”


前文谈到,讼卦是二四争讼,陷入僵局,最终是被上爻扫荡,由阳变阴,失去了实力。恰似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或问,二与四又为何争讼呢?原来争的就是权位,就是地盘。讼初为阴为弱,难以支撑卦体,主宰社稷,二四皆阳,有一定实力,都想当一把“君主”,这就是他们争讼的实质。在这场争讼中,四爻有失有得,失去了一定的实力,但得到了“君位”,得到“君位”的爻,不论阴阳,皆可号令天下,所以“大人”这个概念,不单指爻本身的强大,也要看处在在什么位置上,时位是否得当。时位得当,虽弱犹强;时位不当,虽强犹弱。讼卦辞所说的“大人”明显的是指师卦中的二爻,但也未尝不可以说是由讼四变成的师卦初爻,因为这个爻的实力虽被削弱,但得到了君位,所以也可以看作是位“大人”。下面我们就看看蹇卦中的“大人”是怎样出现的。先列蹇卦图如下:


从图上可以看出,蹇卦是一个平衡卦,一般说来,平衡卦不利于运动,再加上天道与人道的错乱,错乱到几乎完全的顶撞,在人道上没有一步是通畅的,或者说地道与人道几乎没有什么作用,蹇卦之“蹇”,也就不难理解了。蹇卦这种特殊的局势,前程只有两个,一个是永远“蹇”下去,另一个就是出现“大人”,采取非常的手段,打破这个僵局。蹇卦辞提示“利见大人”,蹇上又提示“利见大人”,这里很容易想到,蹇上这个爻位适宜出现“大人”,未来的“大人”必定是由这个爻所变,不对了,原来蹇上只是为“大人”的出现准备襁褓,提供方便,本身并没有成为“大人”,但是没有上爻的支持,“大人”也难以问世。


从图上我们还可以看出,蹇卦也可以看成是发生了“争讼”,与讼卦不同的是讼是二与四,蹇是三与五;相同的是它们都想取代初爻,占据初位,这也可以看做是“二牛顶杠”,谁能顶得过谁,就看谁能坚持,谁能“得朋”,谁能把握时机。我们看看其它爻是什么态度;


站在初爻的角度,它当然希望能得到别的爻的支持,保持“君位”的稳固,谁能支持初爻己呢?那就是戊与丁,戊为西,丁为南,所以卦辞说是“利西南,不利东北”。但是初爻有一个最大的不利,那就是从天道上看,它是蹇卦的终结,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或者说就是一个“死爻”。


站在上爻的角度,则与初爻正好相反,上爻不愿意看到这个僵局,那就必须设法打破。上爻的有利条件有两个,一是居上,这在同等条件下它有比别的爻更大的势能;二是这个爻是天元,在这个卦中具有“只出不入”的性质,具有活力,所向披靡。有这两个条件,这就使得上爻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全局,当然在蹇卦中,这个爻的行动也是困难的,特别是至三走的不是人道,所以有“往蹇”之说。能够得到上爻支持的是三爻乙和二爻丙,丙为东,乙为北。乙是一个强爻,是唯一一个能够和五爻相抗衡的爻,这是上爻的希望所在,是可以取代初爻己的人选,是未来的“君主”,到了解卦,它是“解而拇,朋至斯孚”,天时地利人和皆备,终于当上了损卦的执政者。


不难看出,蹇上的“利见大人”不是说自己要成为“大人”,而是为“大人”的出现创造条件,这是不同于乾卦二、五,也不同于讼卦的地方。在这场特殊的卦变中,蹇上既没有得到什么实惠(如由阴变阳),也没有当上“君主”(只在解卦中为临时执政),但它在打破僵局方面是功不可没的。到了损卦,这位天元(天子、帝、王、宗、主)变成四爻,虽然还是个弱爻,但它依旧是“君主”的支持者,爻辞说是“損其疾,使遄有喜,無咎”,即协助新君,革除时弊,巩固政权,推进发展。


(下文预告:“两强相较,必有一伤”)

【学易杂谈】(74)   “两强相较,必有一伤”


前文谈到,蹇卦中有两个阳爻,恰似二牛顶杠,蹇三得到上爻的支持,最后得到了君位,这可以看作是一位“大人”,这是一类情况。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某个爻本身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得位,但是原来的对手却被削弱了,这也可以看做是个“大人”,下面我们就看看巽卦里的“大人”是怎么回事。先列巽卦图如下:


关于巽卦,我们前面在《杂谈》42和43中做了一些探讨,大意是巽卦的主要矛盾是初与二,初爻柔弱,难以支撑卦体,二爻强大,有进入初位的趋势或可能,所谓“巽在床下”,不是说钻到床下去算卦,而是强者要取代现有的君主。但是如果巽二要是开了这个先例,那么巽上也可以效法,这样一来“君子之道”就会彻底的被抛到一边。巽卦的结局并没有按照史巫们设计的那样发展,而是一种自然的变化,巽初丁(先庚三日)自然地变成了兑卦的上爻辛,巽上乙也就变成了兑卦的初爻癸(后庚三日)。在巽卦二上都要试图进入初位的时候,有两个爻置身局外,这就是三爻与五爻。


从图上不难看出,三爻与五爻也是强爻,单就强弱来说,它们和二上一样,也有进入初位的资格,那么为什么这两个爻没有“巽在床下”之说呢?原来三与五处于一种平衡状态,这倒不是说它们没有进入初位的愿望与要求,而是必须掂量一下对方是否许可。这是一种表面上的平静,实际上是暗地里较量。我们先看看三爻,三爻为丙,要说取代初爻,这个爻最为合适,可以说是独得“天时”,它之所以不能进入初位,没有别的原因,那就是有五爻的制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再看五爻,五爻至初,不仅有三爻制衡,而且正与天道相悖,要说巽卦中最不能进入初位的,那就是这个爻。如此看来,三爻得时,五爻悖时,那三爻不是明显占优势吗?我们说是的,但这只是一时的情况,随着时间的变化,五爻的优势也会显现出来,三与五这个天平就会向五爻方面倾斜。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五爻独得“地利”。


我们可以进一步比较一下三与五。三爻为丙,依照天道,这个爻应该得到上爻乙的接济,但是,上爻忙于“巽在床下”,也就无暇顾及三爻,所以三爻辞是“频巽,吝”,即如果二爻与上爻频繁地忙于至初,那么三爻就失去了接济、补给。另一方面,三爻虽不能进入初位,但却也阻挡不住数的周流,这也就是说,它还有可能损失或消耗。再看五爻,五爻依照天道应该从初爻那里得到接济,但初爻是个弱爻,本来就自顾不暇,所以五爻也可以看成是一个失去接济的爻,但与三爻不同的是,五爻没有损失,原来五爻依照天道应该接济四爻己,但这正与人道相悖,而且从天道上看,这是一个转折点,我们知道,在转折点上,容易积聚物质与能量,即便是没有补给,也不会轻易失去,这就是五爻的优势,是三爻无法比拟的。所以爻辞说是“貞吉,悔亡,無不利,無初有終;先庚三日,後庚三日,吉”。“贞吉”就是保持稳定和安静吉祥,时间一到,没有什么可后悔的。“无初有终”的意思我们前面有过解释,巽卦依照天道,二为初,四为终,再从人道上看二这个初到了四便被冲消,所以对于五爻而言便是“无初有终”。


三与五较量的结局,这看一看涣卦就清楚了,巽卦的二上五这三个阳爻到了涣卦还是阳爻,而巽卦的三爻到了涣卦则由阳转阴,这意味着这个爻的实力已经丧失,随着这个爻的变弱,五爻的强势也就凸显出来,“地利”终于战胜了“天时”。巽卦辞的“利见大人”,既不是某个爻由弱变强,也不是某个爻得位,只因为在较量中有的爻失势,从而使得与之相对称的爻的优势凸显出来。这种情况,用三十六计的话说,也可以叫做“釜底抽薪”。


(下文预告:“利见大人”与“用见大人”)

【学易杂谈】(75) “利见大人”与“用见大人”

在周易经文中,“利见大人”一辞一共出现七次,即乾卦二、五,讼卦辞,蹇卦辞和蹇上,巽卦辞,还有就是萃卦辞;“用见大人”一辞仅有一处,就是升卦辞。“利见大人”与“用见大人”有没有区别?为什么有的地方为“利见大人”,有的地方为“用见大人”?传统易学很少有人探究这个问题,多数人是不加区别的,例如刘大钧先生解释萃卦辞的“利见大人”时,说是“(此占)宜于见有权势的人”,解释升卦辞时也说“宜见有权势的人”(见《易经全译》)。可见这里不仅把“见”说成是看见或求见之“见”,而且对“利见”和“用见”也未加任何区别。


实际上,“利见”与“用见”是有区别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我们前面在谈“利涉大川”与“用涉大川”时,曾经对“利”和“用”的区别做过探讨,指出“利”只是“适宜”,只是具备这样的客观条件,但还不是现实,而“用”则是已经成为现实,现在正发挥作用。如果把“利”看作是一个事物建立自身的过程的话,那么“用”就是这个事物消亡的过程。当然这两个过程是有联系的,没有“利”就不会有“用”,但“利”讲的是可能性、主动性,而“用”讲的是现实性或被动性,把可能与现实、主动与被动混同起来是不对的。我们说“利见大人”就是客观条件(包括需要)具备出现强有力的人物,是时势造英雄;“用见大人”则是强而有力的人物已经出现,现在正发挥作用,是英雄造时势,所以对这二者的区别不可不察。让我们还是结合卦体和易道,看一看萃卦的“利见大人”和升卦的“用见大人”是怎么回事吧。先列萃、升图如下:


从现象上看,

萃升有两个阳爻和四个阴爻,我们很容易把这两个阳爻或者是其中的一个当作“大人”,其实都不是,这里的“大人”指的是阴爻,阴爻虽然柔弱,但却时位得当,一个是即将即位的“君主”,另一个则是要下野的“君主”,可以说这是一个新老交替。


关于萃与升的关系,前面我们曾经谈过,几乎所有的治易者都认为这是一对“覆卦”,即萃倒过来为升,升倒过来为萃,其实不是,这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卦变,我们把这种卦变叫做“同元不同方”,意思是萃与升的初爻(还有上爻)爻位没有变,变化的是运行方向与时间。类似萃与升这样的卦变形式的,在六十四卦中还有师与比。但萃升与师比也有不同的地方,一是师卦二爻变五爻,这可以叫“体旋”-90°;萃二则是变升四,这可以叫“体旋”180°。二是师与比都是“窒卦”,卦变发生在穷途末路的时候;而萃与升则都是“亨通卦”,还没有走上绝路就发生了卦变。为什么还没有走上绝路就发生了卦变呢?这我们看看萃卦的整体形势也就清楚了。


萃卦是个失衡卦,两个“跷跷板”都发生了倾斜,也就说四爻与五爻都有进入初位的趋势,比较四五,我们可以看出四有更大的优势,这就是如果四爻至初,那么不仅合乎地道,也合乎天道,所以萃四辞为“大吉,无咎”,卦辞中的“王假有庙”也是指的这个爻。面对这种形势,初爻有三个选择,一是至三,这合乎天道与地道,但是不合人道;二是至二,这合乎人道与地道,但是不合时宜。这两条道路虽然畅通,但却容易“动而失位”,也就是说,只要初爻一动,四或五就会乘虚而入。初爻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原位不动,这也就是卦辞上讲的“亨利贞”,即虽然亨通,但适宜保持稳定,静待时局的变化。时局的变化也许是初爻所希望的那样,当初爻由乙变癸,二爻由己变甲之后,现在初爻再至二,就成了“天人皆合”,就是说既合乎人道,也合乎天道,所以升初辞为“允升,大吉”。可是我们知道,甲和己都是说变就变的爻,刚才还是“只入不出”,转眼就会变成“只出不入”,设想升二如果由“只入不出”变成“只出不入”,那么初爻癸就会变成乙,由癸变乙,只需两个时间单位,这时候非但初爻再也不能至二,而由二至初则成了“天地皆合”,也就是说既合乎天道,也合乎地道,这也就象是师二至初一样,初爻欲在原位坚持,已经是不可能了。事实上,萃初是一位“君主”,是“执政者”,到了升卦虽然还在初位,支撑着卦体,但却由“执政者”变成了“临时执政”,由“君主”变成了“从王事”,这大概是萃初没有料到的,或不愿看到的,到了这个时候,升初再也没有别的选择,只有让位于萃上或升上,而萃上那个不起眼的阴爻,爻辞说它是“赍咨涕洟,無咎”,到了升上,爻辞说它是“冥升,利于不息之貞”。有谁能够想到,就是这个极不起眼的爻,成了困卦的“君主”,并且在“君主”的宝座上,一直干到既济。


现在我们可以明白了,原来萃卦辞所说的“利见大人”,就是适宜出现这样一个新君。而升卦辞中所说的“用现大人”则是说的萃卦的“君主”,升卦的“临时执政”,是它发挥作用,确切说是已经失去作用了。


(下文预告:为何否二“小人吉,大人否”?)



【学易杂谈】(76) 为何否二“小人吉,大人否”?


“小人吉,大人否”一辞出现在否卦,否二辞为“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在前面几篇文章中,我们曾谈到,所谓“大人”,一般是指那些强而有力的人物,如果是阴爻与阳爻相比较,当然是阳爻强大,因为阳爻的量大,最弱的阳爻也要比最强的阴爻量大。但是“大人”也不限于专指阳爻,阴爻如果时位得当,同样也可成为“大人”。如果时位得当兼之强而有力,那么“大人”的命运一般说是不错的,比如乾二五那两位“大人”到了屯卦,一个为“君”,虽然“磐桓”,但还可以“利居貞”;一个为“侯”,如果囤积适度,也可以“小贞吉”。讼卦的“大人”如果是师二,那么我们看师二辞是“在師中,吉,無咎”,如果是师初,师初辞虽然是“師出以律,否臧兇”,但如果保持不动,那么师卦辞则是“貞,丈人吉,無咎”,这也是说师初的。其它还有几处谈到“大人”的地方,卦爻辞就明确说“吉”,比如否卦五爻辞、困卦辞,就直言“大人吉”。但这是否说只要是“大人”就一定会春风得意、吉祥无咎呢?也不尽然,否卦二爻就向我们展示了一个“大人”不如“小人”情况,让我们先看看否卦图:


再把否卦卦辞和爻辞录出:


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

初、拔茅茹,以其汇,貞吉,亨。

二、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

三、包羞。

四、有命無咎,疇離祉。

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上、傾否,先否後喜。


现在我们可以看看否卦是怎么回事了,原来否卦并不象《彖》和《象》讲的那样,是个什么“天地不交”、“萬物不通”、“內小人而外君子”的卦,恰恰相反,这是一个非常通畅的卦,爻辞中用“亨”字的爻是比较罕见的,而否卦的初爻与二爻各有一个“亨”字。否卦辞也明确说“否之匪人”,意思是闭塞的不是“人”,换句话说,“人”是不闭塞的,那么闭塞的是什么呢?原来只是一个否卦上爻,上爻依照人道应当得到五爻的接济,但否五是个“只入不出”的爻;依照天道上爻应当得到三爻的接济,但三爻至上不合人道,所以爻辞叫“包羞”;上爻依照天道应该向四爻发展,但四爻也是一个阳爻,且由上至四也不合人道,如果是四爻不动,那么上爻就处于闭塞状态。但是否卦是个失衡卦,这种失衡状态,极有利于卦爻的运动,再加上有利的时机,使得否卦的通畅程度在六十四卦中可以称得上首屈一指。


为什么否卦辞说“不利君子贞”呢?原来否初至二是三道皆合,既合天道、地道,也合人道,这种三道皆合的运动,在六十四卦中也是极其罕见的,在这种情况下,初爻这个“临时执政”让位,不失为“君子”,这是一个光荣的“下野”,与谦初“用涉大川”是不同的。


否二的“包承”是说包五承初,这是从天道上讲的,如果是二爻直接至上,那么就会拉动初爻至二,促使四爻至初“登基”。由二直接至上,走的不是人道,所以这是“小人”的行经,但能实现了诸爻的通畅,本身也不受伤害,所以是“小人吉”。否二是个阴爻,假定换成阳爻,也就是“大人”,那么情况会怎样呢?如果否二变阳,卦体就又成了讼卦,当然与讼卦的天道不一样,但二与四互衡,这又是一个争讼的局面,形成真正的闭塞。所以爻辞说“大人否”。


五爻是否卦在天道上的终结,故爻辞谓之“休否”。五爻本身是个阳爻,在否卦不变的情况下,还能得到二爻的接济,所以是“大人吉”。但是如果否二至上,否五将失去接济,变成一个“死爻”,所以爻辞又说“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否上为庚,原本处于闭塞局面,但如果否四至初,那么否上就会至四,这样否三己至庚,或者说由三至四,就不再是“包羞”,而是一个天人合一,阴阳和合,这对三爻来讲可以说是“求婚媾,往吉,无不利”;对四爻而言,可以说是“匪寇婚媾”,所以爻辞说是“傾否,先否後喜”。


以上说的是“小人吉”的情况,当然“小人”也不是什么情况下都吉祥,遯卦四爻就讲“好遯,君子吉,小人否”,为什么否二的“小人”吉祥,而遯四的“小人”就闭塞了呢?原来遯四依照地道有向下的趋势,如果向下,就是“小人”,但恰恰在遯卦中,遯初为乙,遯四为丙,由四至初,正逆天时,尽管遯四是个阳爻,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从上面几例可以看出,“君子”与“小人”不以阴阳论,就是说阳爻也可能是“小人”,阴爻也可能是“君子”,同样“大人”也不以阴阳论。要了解“大人”的命运,必须结合卦体的形势具体分析。


在前面我们曾经谈到,“大人”者,可视为有权、有势、有财、有力,总之是生活中的强者、胜者,自然界的“宠儿”。战场交锋,志在得胜;商界相较,志在得利;就连掰腕子,谁又不想当个赢家呢?可是这一切不仅要看主观的努力,也要看客观条件。研究周易中的“大人”都是在什么条件下出现的,不失为一个有现实意义的话题。现在我们说,研究周易中的“大人”都是在什么情况下失势,什么情况下倒霉,以至壮志难酬、灰飞烟灭,同样也是一个有现实意义的话题。一般说来,“大人”有能力实现转折、打破僵局、改变局面,是潮流的主导。但是“大人”也是人,同样也有生死荣辱、兴盛衰亡。比如说乾五那位“飞龙在天”的“大人”,假如我们对他跟踪一下,就会发现他是一波三折的,在屯卦中,他是“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在蒙卦中他是“包蒙,吉;納婦,吉;子克家”;在需卦中他是“需于酒食,貞吉”;在讼卦中他是“不克訟,歸而逋,其邑人三百戶無眚”;在师卦中他是“大君有命,開國承家,小人勿用”;在比卦中他是“比之無首,兇”;在小畜卦中他是“復自道,何其咎?吉”;在履卦中他是“視履考祥,其旋元吉”;在泰卦中他是“拔茅茹,以其汇,征吉”;在否卦中他是“傾否,先否後喜”。如果我们把这个“大人”的这段“历史”总结一下,那么我们可以看到,这个被人们说成是“九五至尊”的人,原来是个只有三百户“邑人”的小侯王,一个饫甘餍肥、骄淫奢逸的纨绔子弟,治国无能,争权有术。包蒙、纳妇、克家、酒食……干了不少缺德事,却也享尽了人间的富贵。当然也吃了一些苦头,先被褫夺“鞶帶”,后又遇到过“比之无首”的凶险,也算是这个小子“有命”,在小畜卦中居然当上了开国承家的“大君”,但是好景不长,到了否卦虽然是“先否后喜”,但毕竟失去了政权,“君位”为他人所取代。《象》传内容绝大部分都是胡诌,但有一句话说得还不错,那就是“否終則傾,何可長也?”世上可能有永恒的弱者,但没有永恒的强者,柔弱胜刚强,这是一条规律,慎终追远,愿天下想成为“大人”或已经成为“大人”者戒。


“九五之尊”或“九五至尊”之说虽然流传深远,但毫无根据,没有道理。不要说现在许多影视作品满口“九五之尊”,就连今年的“祭黄”大典也专门安排在九点五十分开始,难道还不该正本清源吗?


(下文预告:再谈“含章”)


【学易杂谈】(77)   再谈“含章”


本文的题目之所以叫再谈“含章”,是因为笔者在《学易笔谈》中有一篇文章叫《从“含章”谈起》,那篇文章谈到,“含章”的意思不是什么“阴虽有美”或“含有章美”,而是说爻内包含着与自身性质不同或相反的另一种存在,如果是阴爻,那么“含章”就是包含着阳性的物质;如果是阳爻,那么“含章”就是包含着阴性的物质。“含章”还分为绝对含章与相对含章两种,所谓绝对含章是说这个“章”是爻内部固有的,只是随着时间变换而已;所谓相对含章是说这个“章”是外来的,既然是外来,那么也可以走掉。“章”与“质”相对待,可以看做是矛盾着的两个方面,“质”是主要方面,“章”是次要方面,爻的阴阳性质取决于“质”而不取决于“章”,阴与阳就是“质”,但是在一定条件下,“章”可以变为“质”,“质”也可以变为“章”,这就是阴阳互变的根据。


上述内容,只有结合卦体和易道才能说明白,所以在《从“含章”谈起》一文中,我们只是说“含章”一辞,启示我们要深入到爻的内部,找出爻的数构成,这是一条“通幽”的曲径,但在卦体与易道揭示以前,我们无法说出更多的东西。现在我们就结合卦体和易道,再对“含章”做一些探讨,也算是对前文的一个补充和照应。


“含章”一辞最先出现在坤卦,坤三谓“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成有終”。我们从数上已经知道,乾坤各爻,每个爻都是四个天数和五个地数,在天数与地数的量比为1∶1·25的情况下,这样的爻就是非阴非阳或亦阴亦阳,由这样的爻构成的卦也就是非乾非坤或亦乾与坤,由此我们得出乾坤一体的结论。现在要问,既然乾坤各爻都不是纯爻,或者说都是“含章”的爻,为什么独于坤三要说“含章”呢?原来这是由坤三的特殊地位决定的。我们知道,按照天道与人道,坤初应当至二,从保持卦体的稳定考虑,坤二如能做到“不习”,即不向上爻方向发展就可以了,坤二决不能至初,因为这正与天道与人道犯顶。但是坤三就不同了,坤三可以说是一个没着没落的爻,它可能返初,也可能受五爻的制衡转而向上。这就是说,坤三的行止,不仅取决于自身,也取决于与它相对称的五爻。所谓“含章可贞”,是说它内部包含着天数,可以平衡五爻的力量,保持自身和卦体的稳定,阴爻“含章”越多,爻量越大。这是一方面的情况,另一方面,也可能无力抑制五爻,被迫进入上位,这就是“或从王事,无成有终”,按照人道,上爻为卦的终结,所以叫“有终”,果不其然,这个爻到了屯卦,就变成了上爻。


坤三的“含章”是个“初筮告”,或者说是个前例,在以后的卦中,真正的纯爻没有几个,可以说绝大部分都是“含章”的爻,但因为有这个前例可循,所以就不再提示,这就是“渎则不告”。只有遇到特殊情况,卦辞、爻辞才有说明。而在姤卦,我们就遇到了这样一个特殊情况。先列姤卦图如下:


再摘录卦辞、爻辞如下:

姤:女壯,勿用取女。

初、系于金柅,貞吉。有攸往,見兇,羸豕,孚,蹢躅。

二、包有魚,無咎,不利賓。

三、臀無膚,其行次且,厲無大咎。

四、包無魚,起兇。

五、以杞包瓜,含章,有隕自天。

上、姤其角,吝,無咎。


姤卦是个一阴五阳之卦,与乾坤不同,也与一阳五阴之卦不同,它有许多的异构体,比如说,那个阴爻可以是个纯阴爻,也可以是包含着一个、两个或三个天数的爻,五个阳爻中的每个爻只要不少于四个天数就可以。这样每个爻的量就很难确定,其间的差异也有可能很大,比如说那个阴爻是个纯阴爻,那么在五个阳爻中,有可能出现四个临变的阳爻和一个纯阳爻的情况,我们知道,临变的阳爻是最弱的阳爻,而纯阳爻则是最强大的阳爻,它们之间的量差要远远大于一个临变的阳爻与一个临变的阴爻的量差,这是一方面的情况,另一方面,也不能排除五个阳爻都等量,比如说,阴爻是个含有九个地数的纯阴爻,五个阳爻每个都含有四个地数和五个天数,这样总的地数是二十九个,天数是二十五个,合于天地之数。再比如初为九个地数,上为九个天数,中间四个爻每个爻都是五个地数和四个天数,这也合于天地之数。或者初为八个地数和一个天数,上为八个天数和一个地数,中间四爻都是四个天数和五个地数,如此等等,这些都合于天地之数,并且卦体呈平衡状态。简单说,只要二与四等量,三与五等量,那么姤卦就成了一个绝对平衡卦,两个“跷跷板”都呈现水平状态。我们还知道,在绝对平衡状态下,卦爻是不会运动的,那么姤卦可以说就陷入了僵局。


事实上,周易里的姤卦,说的就是这样一个已经陷入了僵局的卦。初爻最弱,但它支撑着卦体,所以卦辞用“女壮”来形容。“勿用取女”是说不要去理睬它、干扰它甚至去伤害它,这与“女健”、“淫乱”等毫无瓜葛。初爻辞更具体说明了这个爻的处境,如“有攸往,見兇,羸豕,孚,蹢躅”,虽然如此,但在平衡状态下,这个爻保持稳定也还是可以的,所以爻辞说“贞吉”。其它几个阳爻没有一个说是利于行动的,有的是“其行次且”,有的是“起兇”,有的是“吝”,这都说明,姤卦诸爻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自由,勉强行动,也没有什么好处。


研究姤卦,可以联系蒙卦和讼卦,因为这三个卦的天道是一样的。蒙二谓“包蒙”,那是因为蒙二为庚,蒙初为辛。姤二谓“包有鱼”,也是因为二为庚,初为辛。讼卦二与四争讼,形成了一个“窒”卦,或者是“穷卦”,最终解决是四爻胜,占据了初位,“复即命”,成了一代“大君”。姤卦可以看成是四个爻争讼,这个僵局是如何打破的呢?原来这里不是靠爻,也不是靠“道”,而是靠“章”,是“章”发挥了作用,它就象是乾坤的“二用”一样。我们看五爻,五爻为己为地元,是由一个天数和一个地数轮流定位,时下正是由天数“上岗”。如果这个时候那个潜藏着的地数冒了出来,替换下这个天数,那么五爻就会发生量变乃至质变,正是由于这个微妙的变化,三与五这个“跷跷板”就会发生倾斜,三爻就有了向下的趋势,五爻就有了向上的趋势,而上爻为癸,三爻为甲,由上至三,正合天道,这就是“有隕自天”,形容上爻会象陨石那样,自天而降。如果没有五爻的天地数替换,姤卦也许会永远僵持下去。


比较坤三和姤五的“含章”,可以看出它们既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相同的是都讲在特定条件下的“章”的作用,不同的是,坤三的“章”不是定位数,而是大衍数,这些“章”是可来可往的,所以我们把它叫做“相对的含章”;姤五的“含章”则是定位数,这个“章”不是外来的,而是潜藏着的,所以我们把它叫做“绝对的含章”。它永远不会跑到别的爻位上去,但可以随着时间变换。再一个不同是,坤三是阴爻,阴爻“含章”越多,爻量越大;姤五是阳爻,阳爻“含章”越多,爻量越小。所以同叫“含章”,但意义是不一样的。


(下文预告:易象及其分类「初试」)

【学易杂谈】(78)  易象及其分类(初试)


传统易学认为,易有理有象有数,汉人说易,有所谓“经文无一言离象”之说,那么到底什么是象呢?本文试就这个问题做些探讨。


所谓易象,简单说就是用形象的语言,描述卦爻的状态及其相互之间的关系。


易象有抽象与具象的区别。抽象的易象,实际上说的是卦爻的生成或来源。卦爻是如何生成或形成的?前人认为是来源于对客观世界的观察。如《系辞》谓:“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又谓“聖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謂之象”。这里说的“象”,实际上说的是卦爻的来源,卦爻源于客观世界,不是人们头脑中固有的,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一点是完全正确的,这是一种唯物主义的见解。


但是卦爻又不像摄影或素描那样,对个别事物做直接的反映,而是一种高度的抽象,是从无数个“个别”中抽象出它们共有的东西,并舍弃了无数个“个别”之后才形成的,所以卦爻不是自然物,也不是自然物的简单临摹,而是一种“抽象物”。抽象以及抽象物有什么意义呢?列宁说:“物质的抽象,自然规律的抽象,价值的抽象,一句话,那一切科学的(正确的、郑重的、不是荒唐的)抽象,都更深刻、更正确、更完全地反映着自然。”(列宁:黑格尔《逻辑学》一书摘要)否认卦爻源于客观世界就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唯心主义,否认卦爻是高度抽象的产物就会不可避免地陷入形而上学。


抽象的产物一般是以概念的形式出现,但易经却是以形体(或模型)的形式出现的,一般概念是无形无象的,而形体却是有形有象的,这个有形有象的东西就是卦爻,所以这个抽象物同时又是“具象物”。这是形体同一般概念的一个重要区别,也是易经同一般哲学的一个重要区别。


我们所说的易象不是别的,它就是用形象的语言对具象的卦爻的状态及其相互关系的描绘,或者说是对卦爻运动和变化规律的描绘,而卦爻运动和变化的规律,反映了或者说也就是自然、社会和人们的思维运动和变化的规律。


易象繁纷复杂,千姿百态,但是万变不离其宗,这个“宗”就是卦体,把握住这个“宗”就可以解释万变,应对万变。所以研究易象不能脱离卦体,经文无一言离象,易象无一象离体,这个“体”就是卦体及其演变的一些东西。


易象大体可以按下述方式分类:


一、爻象

1、阴爻与阳爻

2、某爻同其它爻

二、卦象

1、方位象

2、事物象

三、易道象

1、地道象

2、天道象

3、人道象


以上仅仅是一个大体上的分类。之所以说是大体上的分类,是因为:


一、每一类象还可以“细化”。例如爻象中的阴爻与阳爻,还可以依据其所象征的事物分为刚柔、虚实、明暗、云雨、牝牡、男女、婚媾等等。再如天道象还可以分为作为时间单位的天道象、单过程的天道象、全过程的天道象。在全过程的天道象里,还可以分为进与退、往与来、反与复等。


二、象与象之间并没有一个严格的界限。例如阴爻与阳爻,也可以看成是某爻同其它爻,或者是某爻同其它爻的一种特殊情况。某爻同其它爻的取象,包含着阴爻与阳爻的取象,但不归结为阴爻与阳爻的取象,它还包含着阳爻与阳爻、阴爻与阴爻、一个爻与其它若干爻等。当着象建立在某个爻同众多的爻的关系的基础之上的时候,这样的爻象,事实上也可以看做是卦象。当卦象不仅从静态,也从动态考虑的时候,这样的卦象,事实上也可以看做是易道象。所以我们说这种分类,仅仅是一个大体上的分类。


有分类与没分类是不一样的,没有对经文中的易象分类,那就会面对扑朔迷离的经文,茫然不得其解;有了分类,我们就可以理出脉络,找出卦爻之间的内在的本质上的联系。


传统易学对象也有许多分类方法,但大体上可以归为两类。一类是依据经文中所提到的事物的性质进行归类,比如有所谓天文类、岁时类、地理类、人道类、人品类、人事类、身体类、饮食类、衣服类、宫室类、财货类、器用类、国典类、师田类、动物类、植物类等等。这种“分类”虽然是依据了经文,但实际上并没有分,只能算是罗列一些现象,因为这种分类脱离了卦体,与凭空想象没有任何区别。


再一类是依据了“卦体”,比如说有所谓八卦之象、六画之象、像形之象、爻位之象、反对之象、方位之象、互体之象等。这类分法虽然试图从卦体上寻求象的本质与联系,可惜所依据的是一个变了形的“卦体”,一个被肢解了的“卦体”,例如八卦,不是把八卦看作是球形卦体上的八个部位,是“枢纽”,是数的“编组站”、“交换平台”,是相邻三个爻共有的“国门”,而是当作独立的有形有象的“实体”,这就与瞎子摸象毫无二致。


我们所坚持的分类,既强调依据经文,也强调依据卦体,二者不可偏废。但我们所说的卦体是一个诸爻紧密联系着的整体,一个数能够周流的球体,一个集时空为一体的活生生的、万能的、长青的卦体,这是我们同传统易学在易象分类上的一个本质的区别。


(下文预告:一个“颠倒鼎”)





【学易杂谈】(79) 一个“颠倒鼎”


在前面《杂谈》23“一口扳倒井”一文中,我们曾经谈到,井卦所描绘的“井”,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样“直上直下”,初爻是“井底”,上爻是“井口”。真正的“井底”是四爻,“井口”是二爻,初爻不过是接近井口的部位,上爻则是井的中间的一个部位,所以说这是一口“扳倒井”。在六十四卦中,井和鼎是最具形体的两个卦名,井是口“扳倒井”,鼎是否也象人们说的那样,初爻为“鼎足”,上爻为“鼎盖”,是一个直立着的鼎呢?也不是,真正的“鼎足”是三爻,“鼎盖”是五爻,所以这是一个“颠倒鼎”。直立着的鼎是鼎,颠倒了的鼎也还是鼎,鼎本身不以直立还是颠倒而改变,但鼎的功能会改变,特别是对观察者来说,分不出直立与颠倒的区别,也就弄不清卦体诸爻的相互关系,当然也就弄不清卦辞与爻辞的意义,这就象是“哭了半天,连死的是谁还不知道”一样。让我们还是先把鼎卦图列出:


再把鼎卦的卦辞与爻辞录出:


鼎:元吉,亨。

初、鼎顛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無咎。

二、鼎有實,我仇有疾,不我能即,吉。

三、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方雨虧悔,終吉。

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兇。

五、鼎黃耳、金鉉,利貞。

上、鼎玉鉉,大吉,無不利。


现在我们看到,鼎卦与前面谈到过的讼有某些相似之处,那就是二与四互衡,三与五失衡,不同的是讼是三轻五重,鼎是三重五轻。再有就是天道这根“拐子”不一样,讼是自五→二→初→四→上→三;而鼎则是自三→二→上→四→初→五,好象是反了一个过。由于这些不同,所以卦辞与爻辞也就大不一样,讼五为“讼元吉”,这是因为讼五为地元,本身又是一个阳爻,所以吉祥如意;鼎的地元是三爻,而卦辞中的“元吉”则是指的人元也即初爻,这个爻也是吉祥的。讼卦是一个“窒”卦,诸爻之间很难实现沟通,最后引发一场特殊的卦变;鼎卦则是亨通卦,只是个别爻的行动困难,所以卦辞中特意有一个“亨”字。


为什么我们说鼎卦描述的是一个“颠倒鼎”呢?原来根据就是三爻是地元,是鼎卦在天道上的开端。我们也可以这样设想,假如三爻来到初位,那么初就会至五,五就会至上,上就会至三,这样一来天道与人道这两根“拐子”就会合而为一。现在由于地元己在三,虽然是初爻支撑着卦体,但却不是真正的鼎足,只不过是鼎的中间的一个部位,所以我们说它是个“颠倒鼎”。


说是“颠倒鼎”的最有力的根据是卦辞与爻辞。初爻辞明确讲“鼎颠趾”,三爻辞讲“鼎耳革”,四爻辞进一步说“鼎折足”。可惜的是,几千年来的治易者,还没有一个人说明这一点,只是《系辞》中有段话,叫做“子曰:「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兇。』言不勝其任也。」”,就是这段话,也没有明确指出,这个鼎是直立的,还是颠倒了呢?尽管“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矣”这句话并不错,但这和鼎有什么直接关系呢?


或问鼎卦既然描绘的是鼎,为什么不描绘一个直立的鼎,偏偏要描绘一个颠倒了的鼎呢?原因有两个,一个是鼎卦的形态就是这样,这是先天决定,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我们知道鼎源于革,革卦是一个亨通卦,革如果是正常的或者说是自然的变,那么就会变成鼎卦,人们都知道,革与鼎的关系是“覆卦”,革倒过来就是鼎,所以要寻找鼎的颠倒的原因,必须从它的上个卦去找。再一个就是从鼎的功能方面考虑,直立着的鼎有直立的用处,比如烹饪;颠倒了的鼎也有颠倒了的用处,那就是“利出否”,好比用茶杯喝水,如果不是吸的话,那么把茶杯颠倒一下,水也可以倒出来。鼎卦正是从“利出否”的功能方面来取象的,或者说鼎卦取象于颠倒鼎,旨在说明地道的作用。


或问,如果把鼎直立起来,难道就不能说明地道的作用了吗?我们说一般情况下也可以,只要是卦体失衡,地道就会发挥作用,鼎卦扶直了也还是个失衡卦,地道还会有作用,但具体到鼎卦就不再是“利出否”,这也好比茶杯直立着,水是不会自然地流出来的。


鼎卦突出了地道的作用,也即在平衡的条件下,诸爻有一个向初爻聚拢的趋势,在失衡的条件下,量大的爻有压迫初爻的趋势。但是研究诸爻关系,又不能孤立的看地道,必须三道综合考虑。比如鼎初受三爻压迫,有向五爻方向运动的趋势,这是地道,而由初爻癸至五爻甲又正合天道。鼎三依照地道当至初,但是由己至癸不合时宜;依照天道当至二,但正与人道相悖;依照人道当至四,但由己至壬也不合时宜,所以爻辞说是“其行塞”。鼎二四互衡,双方行动都比较困难,但四爻有比二爻更多一点的优势是,由四至初合乎天道,并且这是鼎卦中唯一一次阴阳和合的机会,所以爻辞说是“覆公餗,其形渥”,但四爻至初又是脱离人道的行为,因此爻辞又断为“凶”。所以如果不从三道综合考虑,也是弄不懂卦辞与爻辞的。


研究鼎卦,前提是要弄清这个鼎是个什么状态,这就叫“具体”,如果是错把一个颠倒了的鼎当成直立的鼎去研究,那么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鼎卦通篇以鼎取象,这个象也可以叫“卦象”,但是卦象并不一定完全包括爻象,代表爻象,如果不掌握爻象,那么也是不能准确理解经文的。比如说鼎卦中与鼎有直接关系的取象如“趾”、“足”、“耳”、“金”、“玉”、“鉉”等,有间接关系的如“实”、“餗”、“雉膏”、“黄”等,但也有一些与鼎毫无关系的取象,比如“子”、“妾”、“雨”、“仇”、“疾”等等,那么这些“象”编排在鼎卦中又是什么意思呢?这就必须在弄清三道,弄清卦象的基础上,还要弄清爻象,爻象就是反映这个爻在卦体当中的地位与作用。比如说,鼎初、鼎四与鼎五的关系,如果知道鼎卦的四爻、初爻与五爻顺序为壬癸甲,那么这种顺序关系用人伦来表示,就是“得妾以其子”,癸为壬之“妾”,甲为癸之“子”。以此我们知道,甲这个天元,有多种取象,可以是“天子”、“王”、“帝”、“家”、“主”、“宗”、“父”等等,也可以为“子”,而且这个“子”还是个阴爻。鼎卦初爻,无论是取象于“趾”、“足”,还是取象于“否”、“妾”,都是讲这个爻在卦体当中的地位与作用。离开了卦体和易道,有谁能说清鼎和“子”、“妾”的关系呢?


自从史载“楚子观兵于周疆,问鼎之大小轻重焉,王孙满对曰: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之后,“鼎”便由烹饪工具转变为权利的象征,“问鼎”也就成了谋权篡位、造反叛逆的代名词,成了群雄逐鹿、争霸中原的代名辞。可是,几千年来,有谁问过,六十四卦中的“鼎”,究竟是直立的,还是颠倒了的呢?


(下文预告:阴阳与刚柔)




【学易杂谈】(80)  阴阳与刚柔


阴阳与刚柔是易学上的两个重要概念或范畴,其中阴阳还一度被说成是易学的最高或最核心的概念,即所谓“易以道阴阳”,仿佛只要掌握了阴阳,也就掌握了易,其实是不行的。《系辞》在肯定“一陰一陽之謂道”的同时,也承认易有三道,即天道、地道与人道。而《说卦传》则进一步说“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可见阴阳只是三道当中的一种,而不是全部,也不能代表全部。刚柔与阴阳一样,也是三道当中的一种,具有与阴阳同等的地位与作用,甚至有比阴阳更重要的意义,只是以往人们对易的关注,往往只放在了阴阳上,而对刚柔则很少有解释与发挥。


那么什么是阴阳?什么是刚柔?它们的区别与联系是什么?这些问题从一般概念上是说不明白的,个别举例也不能说明问题,只有从“数”上才能把这些问题说清楚。


我们知道,在由数构成的卦爻中,在一般情况下,每个爻可以有十种构成,即天数0—9或地数0—9。由于一个爻只能容纳9个数,并且由于定位数的影响,所以事实上一个具体的爻只能有九种构成。如设一个天数的量相当于一个半地数的量,那么当着天数为三、地数为六的时候,地数的量要大于天数的量,这时候的爻表现为阴,当着天数为四、地数为五的时候,天数的量就超过了地数的量,这时候的爻就表现为阳。阳爻与阴爻的确定不是根据数的奇偶,也不是什么“九六”,它们的分界线是在天数三与四之间,或者说在地数五和六之间。由此还推算出阴爻有四种构成,即天数0—3,或者说地数6—9;阳爻则有六种构成,即天数4—9,或者说地数0—5。可见把爻分成阴阳两类只是对爻的一个大体上的区分,而不是精确的区分。精确的区分必须建立在对天数与地数的量的比较上。


大体上的区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简便易懂,比如规定“—”为阳,“--”为阴,哪怕是对小孩子,也是一说就明,一看便知的。但是却不能说明为什么这么规定,阴阳的分界线在哪里,阴阳转化的根据又是什么。许多治易者对经文中无阴阳二字常常感到困惑不解,其实就是因为这种仅仅把爻分为两类的方法不能说明实质性的问题。当然这里笔者也不是完全否定阴阳,因为这毕竟是一种简便的方法,可是要深入揭示阴阳的本质,就必须从数上着手,以此我们把阴阳归为易的“显学”部分,而把决定阴阳的“数”归为易的“幽学”部分,幽学的东西靠显学来表现,而显学的东西要靠幽学来说明。


为什么传统易学没有对刚柔给予足够的重视呢?一个重要原因是以为有了阴阳就够了,阳为刚,阴为柔,阳刚阴柔,这难道还有什么错吗?我们说在一般情况下,这话也没有什么错,因为用阴阳做比较,的确是阳刚阴柔,但是同是阳爻或者同是阴爻,也还有一个刚柔的差别,这单从爻画上是看不出来的。假定我们把量大的爻规定为“刚”,把量小的爻规定为“柔”,那么我们就可以知道刚与柔是比阳与阴应用范围更广的概念,因为阴阳可以看成是柔刚,但柔刚却不能说成是阴阳,至少也不局限于阴阳。刚柔是建立在对爻量的考察上,它不理会什么阴阳;阴阳则是建立在对爻质的考察上,没有量变,也就不会有质变:质变以后还会有量变。所以对阴阳的研究,不能离开对刚柔的探讨,在这个意义上说,刚柔比阴阳更重要,它是决定阴阳的物质基础,是对阴阳认识的深化,阴阳是相对的,是特定条件下的产物,而刚柔则是绝对的、无条件的,不是说只有阴才有柔,只有阳才有刚。阴中也有刚,阳中也有柔,只不过它们在量上有个区别而已。


经文中也没有刚柔二字。刚柔是通过爻象反映,通过卦辞与爻辞来阐释的。这里我们试举几例:


噬嗑三谓“噬臘肉”,噬嗑五谓“噬乾肉”,噬嗑四谓“噬乾胏”。这里我们暂时不谈“臘”与“乾”的区别,只说“肉”与“胏”的区别。“胏”通解是“连着骨头的肉”,那么这里“肉”和“胏”的区别就是柔与刚的区别,表现在爻画上又是阴与阳的区别,噬嗑三与五都是阴爻,而四爻则是个阳爻。


一般说来,人的肌肤是比较柔软的,卦爻辞中有几处谈到“肤”的地方,无一例外的都是用阴爻来表示,如噬嗑二为阴,爻辞是“噬膚滅鼻”;剥四为阴,其辞为“剝床以膚”,睽五为阴,其辞为“厥宗噬膚”。夬四与姤三都曰“臀無膚”,这是怎么回事呢?这看一看夬、姤图就不难明白了,兹列图如下: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夬四为甲,夬初为乙,夬四的所谓“臀”原来是指的初爻,初爻是个阳爻,故爻辞以“臀無膚”为喻。到了姤卦,夬四变成了姤三,而夬初变成了姤上,它还是个“臀”,只不过由“坐”着变成“撅”了起来,由于姤上癸还是阳爻,所以爻辞还是“臀無膚”。


以上是以阳喻刚,以阴喻柔的例子,那么对于阴阳中的刚柔经文又是怎样表达的呢?这就是“大”与“小”。“大”与“小”是经文中的多用字,一般说这里包含着规模、程度、范围等等的差别,但更重要的是指的爻量。前面我们多次谈到屯五的“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兇”是怎么回事了。这里的“贞”不是占卜,还没有哪个算命先生能解释清什么叫“大的占卜”,什么叫“小的占卜”。这里的大小是指的囤积的规模与程度,具体说,在屯卦的两个阳爻之间要有一个比较,如果屯五的量(当然还包括它能借助的量)小于屯初的量,那么卦体就处于稳定状态,如果屯五的爻量超过了初爻,卦体就难免有倾覆之灾。这种形势用人事做比拟就是假如侯国的力量小于君王的力量,那么它可能成为君王的辅佐,如果侯国的力量超过了君王,这便成了尾大不掉,成为动乱的根源。这里的“大”与“小”因为主要是在两个阳爻之间比较,所以单靠阴阳是无济于事的。


同是阳爻有个量的大小问题,同是阴爻也有一个量大小的问题。经文中有五处谈到“大吉”,一是家人四“富家,大吉”;二是萃四“大吉”;三是升初“大吉”;四是鼎上“大吉”;五是小过卦辞“大吉”。这些“大吉”不是指的“吉”的程度,而是指的爻量,是“量大则吉”。家人四和升初是阴爻,如果这两个阴爻中包含的天数多,那么它们的量就大,是阴中的刚强者,这样就吉祥。萃四和鼎上是阳爻,但阳爻中也有一个刚柔的问题,如果这两个阳爻也包含的天数多,那么萃四比萃五就更多一些优势;鼎上居高临下,如果量大,就更能左右全局,做到“无不利”。小过的“大吉”是卦辞,没有具体所指,但从卦体上也不难看出是指的四爻,三与四是两个阳爻,都有向下的趋势,其中四爻更得天时,如果再量大一些,就更能“宜下”,从解决卦体失衡角度考虑这是吉。这种情况很象是豫卦的四爻,豫卦四爻辞为“由豫,大有得。勿疑,朋盍簪”,这是一次四爻取代初爻而引起的特殊的卦变。但小过又与豫卦不同,那就是多了三爻这样一个阳爻,如同强敌在侧,不能做到“朋盍簪”,所以从四爻本身考虑就不能至下,徒落个背离人道、谋权篡位的名声,所以爻辞说是“往厲必戒,勿用,永貞”,即宜长久地坚守人道。


刚柔虽然比阴阳应用范围更广,意义更大,但从表现形式上讲却又不如阴阳,因为从爻画上阴阳是可见的,刚柔是不可见的,所以有关刚柔的问题,大部分还是通过阴阳来表达的。只是我们在研究阴阳的时候,不能忽略阴阳中还有刚与柔的差别。


(下文预告:“利牝马之贞”与“畜牝牛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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