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 噩梦
梅田将军出门之后就没有回来。
陈维杭也没有回来。我今天也还听不到他的“宣判”。
这几天,我都是自己一个人在陈维杭的房间睡。不是没有一个人住过,但这几天我一直睡得不安稳。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没有有他的温度和均匀的呼吸声的陪伴?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开始竟对他生出了如此的依赖。
我不想依赖任何人,因为我深知离别的痛。
但我没想到,这种依赖紧紧随着爱情而来。我无法知道它什么时候开始,更来不及拒绝和逃避。
面海的落地窗虽然关的很严,冬夜的海风却还是送来丝丝寒意。深沉的色调在黑暗里格外幽谧,于是黑暗更黑,更慑人心魄。
风声中,我艰难地入睡,却又陷入了梦境。
梦里的我回到了小时候,我的父亲母亲拉着我的手在葱茏的林间小路上走。我们要去往一个阳光明媚的地方玩,所以都兴高采烈的。忽然,一位十几岁的少年穿了一身迷彩的衣裳,挡在我的面前,而我的父母并没有为我停下脚步,而是放开我的手继续向前走了。我想喊他们、让他们等等我,却一直喊不出声。我想挣脱少年的手臂,却发现他的黝黑的手臂有力而稳固,我根本挣不开。最终,父亲母亲的身影消失在一片茫茫的白光里。少年自始至终都不曾说一句话。我对着少年愤怒地、歇斯底里地叫喊,但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终于,我意识到一切于事无补,放弃挣扎,同时却听到他几不可闻的一声:“对不起。”
我惊醒于“对不起”三个字。在梦里听到这三个字,令我结结实实的打了个激灵。
我很怕听到这样的字眼,因为它往往联结着失去、悲伤、错误、遗憾……
关于这些,我已经经历得够多了。
我瞪大双眼,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和往常一样。虽然是漆黑的夜,可借着月光和路灯的光,我还是可以看见房间里所有简单明了的线条。它们一如既往的安静、冷淡。
我想翻个身重新入睡,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压着我的是一只瘦长结实的手臂。
陈维杭回来了。
我试着朝反方向翻身,往朝背向他的方向又转了转,几乎是趴在床上。
我感觉到他也向了同一方向翻了翻身,但没有压着我,只是把手臂轻轻搭在我的背上。
我知道他还没有睡着,却没想到他居然开口跟我说话:
“做噩梦了?”
“嗯。”
应该是我激灵打得太明显,被他发现了。
“对不起。”陈维杭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刚才梦里的少年,也说了对不起。
没想到梦,会和现实这么接近。
但是,他对我说“对不起”,是不是意味着他有什么事情要对我宣布?
我警惕起来,有些害怕听到他即将说出来的话。
我翻了个身躺平,双手交叠在小腹上,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一切的可能性,并预判所有情况的杀伤力,
他大概没有想到我会有如此的反应,侧身看了看我,见我半天也没什么动静,才有把手搭在我身上,继续道:“对不起,这几天公司太忙了。”
仅此而已吗?没有别的了吗?比如,曲雅菲?
我心里冒出很多个问题,却不敢真的开口问任何一个,只说:“没关系,你先照顾好公司那边。”
他如释重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吹进我发丝间,甚是温暖。
我却更加心事重重了。
忽然,陈维杭又开口:“对了,那天你跟我哥说了什么吗?”
“没有啊,”这没来由的一问,让人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我哥居然说让我小心你,怕你接近我是另有目的。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冲突呢。”他说着说着竟然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难得的笑话。
我侧目,隐约地看见他诡异的嘴角。
还没开口却听到了他的解释:“最近事情太多,难得有个好笑的事,就想笑一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哥哥不喜欢我,很好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他只见过你一面,就像我妈似的把你想象成那种人,很好笑。”他笑眼弯弯,难得的耐心。“亏他还是全军最年轻的大队长呢,这么疑神疑鬼的,真是丢人了。”
“好歹也是你大哥,你讲话要不要客气一点?”
“兄弟嘛,哪用得着讲什么客气?”
我无语,痴痴的看着他。月光下,只剩下棱角分明的轮廓。他闭着眼睛,长睫毛的末端接了月光,融融的。
“你还要看多久,不睡了吗?”
我被问得吓了一跳,来不及编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把实话说了出来:
“我想记得你的样子。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记得你的样子。”
眼前的人没有答话,但我在月光的帮助下看到了他慢慢上扬的嘴角和弯弯的眉眼。
陈维杭呼吸声很快变的深长而均匀,我却一直等到海天一线处泛起银白的光,才恍恍惚惚的进入另一个梦乡。
这一次梦里出现的是曲雅菲。我们站在陈维杭公司的楼下。
她清清楚楚地对我说:“你回去吧,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我想反驳,却找不到哪怕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可以帮他,你却不能。你这样势单力薄,能为他做什么?凭什么留在他身边?”她讲话的腔调没有变,我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因为她这一次说的话如此有道理。
她说的就是一个事实,我不能否认的事实。
事实就是这样,她和他家里的所有背景都可以助陈维杭一臂之力。而我什么也做不了。
可陈维杭还没有做选择不是吗?他还让我不要担心的。我告诫自己不要自己吓自己,却不敢直视曲雅菲得意的眼神。
就在此刻, 空气里忽然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门应声打开。
陈维杭站在电梯里,手扶着电梯门。
曲雅菲立刻钻进去。站在陈维杭身侧,甜甜的仰视着他。
陈维杭看了看她、又瞥了一眼我,什么也没说,收回了手。电梯门旋即开始关闭。
面对陈维杭的冷漠,我想上前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却冷了一张脸,像个陌生人一样不再看我。我窘得半句话也说不出,甚至身体也是在原地动弹不得。
在电梯门闭合之前,我看着曲雅菲的手挽上了陈维杭的胳膊。他们的身影随电梯门的关闭而消失,却在我脑海里停格。
原来我不仅没有能力站在在他身边,甚至连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资格都没有。
看着电梯指示屏上的数字慢慢变大,最终停在陈维杭公司的29层。
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忽如泉涌。
我在泪水中醒来,枕头湿了一大片。身边已经没了陈维杭的踪影。
看来,他又回公司了。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揉了揉被泪痕封印的脸颊,心想:会不会起是陈维杭真的是那样选的?
我不敢想下去。
或许,我应该在他开口之前,把自己藏起来。这样他就不能对我宣布他的选择结果了。
也许这样,我也就不用那么难过了?
也许这样,他也可以更好地做个抉择?
逃跑的想法一出,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拿出手机开始查询可去的地方。好不容易了最恰当的目的地、时间、价位,操作到确认订单的界面了,却又赶紧关掉。
我到底是不敢跟陈维杭说我要逃,更不敢不告而别。
也不舍得。
纠结了半个多小时,我退出程序,关掉手机屏幕。起床,洗脸。
在卫生间,我重复着每日都做的动作。刚才的梦境已经开始有点模糊了。
刷完牙,我把牙刷放回架子上。看了看旁边陈维杭的牙刷,又看了看镜子里头发乱蓬蓬的自己,对她说:“陈维杭,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