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带

终于在初三的物理课上弄明白磁带的工作原理时,我已经好久没见过磁带了。不止是磁带,家里那套能同时放两盘磁带一张黑胶唱片还能收听广播的组合音响,也被奶奶卖给了蹬三轮车的老头,伴着“彩电冰箱洗衣机,铁床木床自行车”不知飘去了何处。我用指尖点着教科书上放大了几十倍的磁带微观示意图,不知怎么想起了听磁带的日子。

上幼儿园时最宝贝的磁带,一类是童话故事,一类是儿歌。我还能清楚地记得,童话故事磁带A面第一个故事是九色鹿的童话——因为每次听磁带,总是要从这个故事开始,地位等同于单词书里的“abandon”。B面的童话里,最有韵味的一句是《皇帝的新装》里最后一句:“托着他看不见的后裙摆”,“裙摆”两个字拖得长且有味道。不过那时我一直不大理解为什么皇帝要穿裙子,还要让随从托起来——我对皇帝衣服的印象全停留在《还珠格格》中了。

除此之外,磁带上的故事还有《农夫与金鱼》《卖火柴的小女孩》等等,囊括了中国传统童话、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阿拉伯童话、普希金童话诗。这恐怕是童话磁带的高明之处——从小培养孩子的全球视野。可惜我并不知道那个渔夫是个俄罗斯壮汉,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坚持认为金鱼是生活在海里的。

儿歌磁带上收录了当时最新潮、最流行的儿歌,常常被各种颜色的幼儿园播放。A、B两面分别画着一个一身绿衣的小人(忘记了帽子什么颜色),每面收录了几首歌曲,现在我还能哼哼上几句“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有这盘磁带打下的基础,后来与同学们玩歌词接龙,每次我都能用出意想不到的杀招,譬如唱“咕嘎,咕嘎”,偏偏不唱“真呀真多呀”,用一个“嘎”字难住他们。


上小学的时候,所有英语教材的听力材料都在配套的磁带中,所以我有了借口向爸妈要一个高级复读机。我拿着表姐的用过的旧复读机,听李明一次次地重复“好阿油”,心中的自豪感悠然而生,不亚于在一群安卓机中掏出一部iphoneX的自豪感。

但是这部老旧的复读机迫切地想要退休,用间歇性的卡带来要挟我。在这段时间里,我的英语听力没有什么大长进,但是学了一身修磁带的本事——用一截断掉的六边形铅笔,插在磁带盘的一个孔中,一圈一圈地转,一圈一圈地转,让爆出的黑丝归位。逐渐熟练之后,我便可以轻松地用一根小指头代替铅笔修好磁带。每次回想起来我都觉得很幸运,竟然没有一次需要惊动消防员。

这时我爸已经有了当时最时髦的金立智能手机,不仅有触摸屏能照相,还能放音乐,所以我顺理成章地拿走了他装磁带的盒子,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两盘新的磁带。一盘是李春波,一盘是崔健。那段时间我疯狂地沉迷于上世纪的摇滚,每天做作业带着耳机听《一封家书》或者《一无所有》或者《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幻想着自己是郭敬明或者其他青春疼痛文学作家小说中的人物,只不过他们小说里的男主听的是“Walkman”,听的是CD,听的是洋摇滚,我听的是“一二三四五六七”。

那段时间我与学校里的同学们严重脱节。小学里的女同学们痴迷东方神起和飞轮海,听周杰伦的新歌《稻香》时候,我都是躲着同学们偷偷地哼“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野”,小心地环顾四周,害怕被同学们听到。多丢人啊!

我妈看到我听崔健非常不高兴,她说她在育儿书里看到听摇滚会使孩子缺少安全感。我虽然确实缺少安全感而且缺乏自信,但是怎么能怪到摇滚身上去呢?仔细一问才知道,我爸给我听的胎教音乐就是那盘崔健。原来我和磁带的缘分早在出生之前就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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