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厄先生,我其实很想你

老爸在年轻的时候似乎就很喜欢搞一些比较潮的玩意儿。比如在九零年代的时候,老爸花钱买了一套音响摆到了家里最显眼的位置,那一年我还没有出生。在我出生之后,我便整天沉浸在音乐中,老爸有事没事就买几盒磁带放到那个音响机子里面,边放音乐边做饭,以至于饭里都有一点点音乐的味道。那时候我们整个家里最贵的也就数那套音乐设备了。所以自打那以后我和音乐这个东西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大概五年后,我五岁,老爸从外地出差回来,给我带了一台电子琴,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乐器,很好奇,也很喜欢。后来,老爸和老妈被我的“好奇心”误导,于是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下给我报了电子琴班。那时候我幼儿园,班里的小朋友一到下课就可以背起小书包回家了,而我和其他几位小朋友不行,要留着弹琴。前几天我很听话,每天去唱《玛丽有只小羊羔》,可是没坚持三天我就开始逃课了,放学之后就在幼儿园的大门口躲着,脚下踢着石子来回走也不去上课。他们来接我的时候,我眼神闪躲,总觉得老妈要把我吃掉。后来因为自己内心害怕就再没有逃过课,咬着牙也要把那节课上完。


再后来我上了小学,老妈觉得我弹琴这门技能不能浪费,要继续学下去,所以带着我四处打听,找到了我的小学音乐老师,跟着吕老师开始学琴。我后来能坚持学下去,全是因为吕老师给足了我“虚荣心”,在学校的音乐课堂上,老师让我们把音乐书上的五线谱转换成简谱,结果我是第一个完成的,老师会点名夸奖我。老师还会让我在课前给全班同学演奏我上周学过的曲目,甚至会让我给大家弹伴奏。那时候我九岁,就已经开始享受那种举世瞩目的感觉。我抓着这种感觉跟老师学琴学了三年。老妈是那种很严厉还有着很高要求的人,她越来越不满足我在吕老师那里学琴的状态了,于是她托关系给我找了我们那里最棒的一家琴行,安老师很温柔,是个性格很温和的男老师。跟着安老师学琴之前,老爸给我换了琴,挑了最贵的雅马哈电钢,直接给我拖回了家里。那时候我们家最贵的不再是那套音响了,“雅马哈”替代了它的位置。而那个时候我的琴课已经达到了一小时的课是六十元的价格。我的家庭并不富裕,音乐这东西烧钱,但我妈和我爸怎么着也要我学下去。


那就学呗!虽然我的内心有一万个抗拒,虽然每个周末其他的同学可以去游乐场去博物馆,我只能在家练琴,一遍又一遍的背谱子,打节拍。直到有一天我不想坚持了,在练琴的时候故意把手腕压低,耷拉在琴上,我妈看不下去了就去找老师,老师说,让她留级吧,至此我破了一个记录,便是第一个在学音乐的道路上留级的人。老师重新给我选了一本叫《拜厄》的乐谱书,跟着一群小屁孩开始练琴(虽然我也不大)但是跟我一个班的学生都是那种毛头小子,说话还奶声奶气的。那时候我总是第一个完成作业,第一个能给老师展示成果的学生。老妈看过之后很欣慰,觉得我终于顿悟了。就这样我还是坚持了几年,直到小学快毕业的时候,我妈在跟着我陪学的时间里,差点被我气个半死。我就在学琴的课堂上,弹着弹着就不想弹了,两只手再次耷拉在琴上,我妈一把把我拉出教室问我是不是这次来真的了,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一天,我像是笼子里放出的小鸟,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一样,表面上很伤心,内心欢脱的都快要飞起来了。终于以后的周末不要去学琴了。但后来老妈义无反顾的给我报了英语班,我依然没有什么周末。


在很小的时候,我坚持认为学琴是我成长路上的绊脚石,可是如今我变成了一个曾经在三年级前写日记全靠我爸妈给我编的孩子,现在却要靠写字来维持生活的人。而在某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爱琴胜过爱我的文字,因为我在做选择的时候,竟然为了音乐而犹豫了很久。只是我从来都不敢表现出来,我害怕,害怕看到我爸和我妈的情绪,不是生气,也不是失望,是遗憾,他们会遗憾自己为什么没有咬咬牙甚至打我一顿让我继续学下去。


我学了五年的琴,在最年幼的时光里,却从未明白音乐的意义,而这么多年来,在我觉得将要失去它的时候,才发现音乐在虚荣、攀比、争气和烧钱之外,最单纯的美。


它是我曾看过的一位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九十高寿的老奶奶能依然把《梁祝》演奏的一音不差,让观赏者看过演奏之后泪流满面。它是我喜欢过的人能用钢琴伴奏将九万人的合唱美妙的连接。它也是我一直,一直想要挽回的东西。

亲爱的拜厄先生,2020年,我要重新开始练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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