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喜《微尘》：山河万里，甘苦自知的矿工岁月

                                                       

工人文学一直是笔者喜欢的口味和耐看的题材，较之虚构的烂漫或者超现实的小说戏剧题材，笔者更为喜欢非虚构的真实的散文或者写实诗歌。这里的情感或喜或悲，但都是这么一种基层工人为谋生而努力和认真生活的历史见证。正如一个矿工诗人曾经说过“历史的建构是献给无名者的记忆”。这是矿工作家陈年喜先生说的，他的作品也是为自己更是为工人在世上留下爆破式的绚丽多彩的花火。

熟悉陈年喜的读者，都是知道他是诗歌工人诗人起家的，在笔者看来，凡是写诗歌好的作家，在写散文都是十分有板有眼的，因为他们都十分注重字词和语境的考究，如香港作家廖伟棠先生就是。而这里来到陈年喜先生也是内地诗文都驾驭得很好的作家。最近他的散文作品《微尘》问世，今有幸拜读，使得笔者百感交集，尤其在如今安逸的太平的小康社会，就更需要读读那些充满人生励志，为温饱问题而奋斗的基层工人的故事，如这本关于矿工生活史作者说的那样“我见过的不幸太多了，从来没有沮丧过。”，这就是作者作为曾经矿工和其他工人的真实写照。

这本书一共收录了陈年喜先生从事16年矿工生涯期间所经历的人和事的21篇非虚构回忆散文。这里都是芸芸众生的劳苦大众，如炼金石工、爆破工、运石工、乡村木匠、农夫、农妇、小作坊老板等等。其中第1篇就写了作者的矿工朋友周大朋的故事。这这篇散文中是非常有代表性的，反映矿工人生的事迹的，如文中就通过寥寥几笔“吃喝加上无聊时的小赌……聊补酒钱和家用”就真实反映而来矿工们的生活状态。

而这篇的主角是周大明，作者就写了周大明夫妇在炼金的情况，如写道“随着高温的金锭在冷水里哧的一生，百雾气散尽，变成一坨黄橙橙的纯金”这样的有着诗意的惊喜的，另外加上写周大明关照徒弟小伍的厚道，写教我们读者如何用口水判断矿石的含金量，写周大明的夫妻情深，写事后的与周大明妻子重逢，这里虽然有点是先喜后悲的写法，但这样也稀释了周大明过世的悲惨结局，而其中还有通过悲悯的载体，那就是周大明和他妻子共存的苦杏仁香就体现了这炼金工人尚留清香在人间的卑微但努力而认真的人生。

此外，在第2篇《那一年，在秦岭黑山》就写作者在黑山从事矿业的经历，这里作者毫无隐晦地道出了他们的矿业的普通的经营方式，那就是打分成，“老板的坑口，工人的劳动，双方都冒一把冒。”而另外值得关注的是 ，作为高危的矿业共工人，他们也是在坑口设置神位，让新来的人向山神、土地和财神爷爷燃气一炷香，作为一种求平安求富贵的没有愿望。另外在这里也说到了矿业不仅是高危的性命风险，还有爆破有时是没有获利的无用功的风险，贫富是真的只隔一层板。而这篇中，作者也写了雪景，“雪白得让人眼疼”这是恶劣环境的描写，矿工眼里的雪不是烂漫的，而是寒冷和冷酷的。这里也写了爆破工要背炸药上山的辛酸经历，其中就写了运输工老伍和他的情人玲的故事，老伍车祸，玲因为背炸药被偷而被公安拘留 ，这都是活生生的现实的矿工辛酸史。

第3篇就写了《那场旷日持久的矿事》这就写了作者在五峰山的经历，其中就介绍了工头的意思，也就矿井做了生动形象而简洁的描写，如“井口是一段向下的斜坡……抽着水”简单的笔触透露了矿井的险恶。这里有个很有趣的故事，那就是陈工头的妻弟是有文化的人，他喜欢武侠里的讲义气，因为电工无理多收陈工头的电费，于是他就用江湖手段惩罚了黑恶势力，而让陈工头得到合理的维权，这里为矿工群体被欺负出了一口恶气，可谓大快人心。而这篇也详细介绍了爆破的工序和场景，是颇为有长见识的。

作为一个念亲情，重山河的作者，作者在接着就写了关于父母的文章，在母亲这一块就到了母亲为自己忙相亲的事，为妹妹在峡河大水中因发并而去世的悲惨经历，母亲因此而哭坏了眼睛，可谓是爱子女如生命，体现了母亲伟大和无私的母爱。这样的感性文字在这篇写母亲的末两段就是十分打动人心的。而写父亲部分，就写到了父亲作为木匠的生涯，就写到了喜欢唱孝歌的父亲，也写了父亲是村里的大力王的故事，最后为了纪念父亲，作者写下了感恩肺腑的诗歌。“你雪一样的刨花和锯末”“作为生者，奔跑在微小的事物中间，努力而认真”这样的诗歌是美丽，的美不仅体现对父爱的无限追思，更是一种普世的博爱的体现。我们都是微尘，但我们都发光发热过。

在《手术》中我们读到了作者因为要做脊椎手术在医院苦中作乐的经历，如为了减轻寂寞，患者作者和他们的矿工群体在病房就轮流将故事，其中讲到煤妖的故事是挺吓人的，但原来有人说那不是妖，而是被困矿洞里的工人吃了煤块和煤水活下来的人，这里虽然是虚构故事，但毫不体现矿工的艰难。另外关于耳聋，作者也写了《耳聋记》，是非常触动人心的打工诗歌。

此外在《割漆的人》中，作者详细介绍了这个割漆工人的经历，不由得让笔者想起了自己故乡那个青皮塘上的那个世外桃源上的松树林，那里也是有着一群割松树的松脂的劳苦群体，读来是十分有共鸣的。而在《葫芦记》就讲到了作者在矿工生涯那难能可贵的可口的食物篇，这里讲到了烹饪葫芦的方法。我们也可以读到李学才战斗野猪的凶猛，这里不仅体现了李学才想到通过电喇叭来驱赶野猪，这里的场景是有着隐忍的幽默感的，也透露出当时农村遇到的是野猪难题，其中一条忠犬宝财也为大家与野猪搏斗，最终胜出但受重伤的忠心。

此外还讲到了矿工表弟余海，他很不幸在41岁就因为硅肺病而去世，这反映矿工作为高危行业的铁证，文中的字里行间表达了表弟的努力而认真的一生，以及充满了作者对表弟的无限怀念。作为同行，这里的同行不仅是工人，还有也是工人中的文学写作者，在《用平板电脑写诗的人》就是怀念自己的朋友陈族的故事，陈族是一个搬砖的，也死于飞来横祸的砖头，但他的诗歌是不死的，文章作者就收录了陈族的一首诗《布达拉宫》，喜欢那句“在夜晚，借一片雪花起程。”就看出了文学修行者的坚贞不渝的胸怀。然后写到了有煤矿工人背景的路亮，后来成为了矿文工团的故事。

最后，正如陆游诗云：“诗家事业君休问，不独穷人亦瘦人。”，作者就在《小城里的文人们》讲述了文人如老六、张则成、小莉、老李、安安的故事，体现的是这群文人对理想和生活的追求。

正如作者所言这本书是他自己的一个人的炸药史，这里的山河万里，都是作者自己那甘苦自知的矿工岁月。这本书无不是透露了作者对周边接触的人与事的描写，那些人都是如微尘的，他们的事也不会是大事，但这些普通工人的生活和情感的状况都被作者用简练而不失生动的文字写下来了。而这种具体化意象的精确和少墨的表达，多亏于他是一个出色的诗人，这种相当冷静节制、隐诙谐而又回味沉郁的语言，是笔者所需要倍加好好学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