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乳猪和腌白菜

疫情复发后,全城停学停工,小区只进不出。一家人难得呆在一起,就像过年放长假一样。我们各做各的,妈远程办公,爸练字,妹妹上网课,外公外婆每天煲汤。每家人隔一天可以派一人出去,我们就轮流去买菜。

那天是我去,贪甜食,买了六个泡芙。我提着食材等电梯,有个女孩和我一起进了电梯。她按了三楼,是我家楼下,我在这栋楼住了十多年,从没见过她。也许是某家人的亲戚?可是疫情严重,谁还走亲戚?

电梯到了三楼,她挡在门口没出去,和我搭话:“你应该和我差不多大,要不去我家坐坐?”我说:“我20岁了,看起来小,你多大?”她说她也20,我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凌乱的短发,外套像校服,牛仔裤,油油的刘海搭在双眉,颧骨很高,方脸,脸颊凹了进去,黑眼圈很深。她的五官并不丑,但这张脸给我的感觉很怪,那神态就像她从没睡过觉一样,我说不清。

她告诉我她家门牌号,我说有空了去找她,又佯装客气请她吃泡芙,她真拿了一个,这才出电梯。

一到家我就说起刚才的事,我爸问她家门牌号多少,我说301,他说:“楼下啊,刚搬来的,我还去看过装修呢!”原来如此,但我习惯了独处,并不真的打算去找她。

我将这事抛之脑后,呆在房间读《那不勒斯四部曲》,读到莉拉小时候干瘦的模样,忽然想起电梯里那女孩也干瘦,不像二十岁。我虽也常被说不像二十岁,是因为我显小,而她又不像显小,也不是显老,总之那张脸很怪,好像没有年龄。

午饭后响起敲门声,估计又是测体温的。我去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对中年男女,还有在电梯遇到的那个女孩。那女孩对我挥手笑了笑,笑容在她脸上显得很怪,我知道她是在笑,但又觉得和常人不一样。女孩说那对中年男女是她爸妈,那男人问:“你爸妈在午休吗?”我说没,就喊了几声叫爸妈来,我妹也好奇地跟来。

他们和我爸妈问好,我爸面带笑容,看来他之前去看装修时已经熟悉了。

“我们想请你们去做客,吃个晚饭,咋样?”

我爸说:“太热情了嘛你们,就是疫情怕不方便!”

“就是因为疫情嘛!不是疫情的话哪有时间!你女儿还请我女儿吃东西,我听她说四楼就想到是你们了,礼尚往来嘛!大人交个朋友,小娃儿也交朋友噻!”

我爸竟答应下来:“要得嘛!几点嘛?”

他笑起来:“现在就去噻,反正没事,你们就当换个地方耍,晚上再吃饭噻!”

那女人道:“老年人也带起,全家都来,我们也有两个老人。”

我们稍做收拾,我本想带书去看,又怕那女孩尴尬,就什么也没带。

我们一家六口加他们三人,电梯已经非常拥挤,好像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他们一家人长得真像,尤其是那黑眼圈,那从没睡过觉的神态,真是一模一样。原来黑眼圈竟是遗传的。

到家门口,男人说道:“小心脚下,莫踩到这两块腌白菜了,没来得及清理,莫介意!”我们跨过腌白菜往屋里走。

那女孩从进电梯时就挽着我胳膊,好像我早已和她熟悉,现在进了她家,她立即带我去她房间,给我展示她的书架,书不算少,我盯着书架搜寻,这些书几乎我都读过,甚至连我正在看的《那不勒斯四部曲》也有,只是缺了一本。她说:“我刚开始看那不勒斯,《我的天才女友》在那儿呢!”我转头一看,书桌上正摊开那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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