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爱情

午后,阳光惬意的照耀着落地橱窗,在一片斑驳陆离的光影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悠然的躺在摇椅上。

摇椅的旁边是一张红木办公桌,桌上一台电脑。男人穿着衬衫,手里确实一把紫砂壶。这是一副极不和谐的画面,但并不妨碍男人店面的营业。甚至,这已经成了他的标签。

“有姑娘吗?”一个粗暴的声音问道。男人没有睁眼,他也没有必要睁眼,像这种仗着几个臭钱便颐指气使的人每月都有那么几个。在这些人的眼里,这地方就应该有姑娘,有那种花点钱便可以任人欺凌的姑娘,他们的心里,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呔,问你话呢?”男人似乎知道这个人一定会这么说。他慢慢悠悠的睁开眼,使劲嗅了一下。挥了挥手,仿佛在驱散烟味,又像在驱散臭味。

“问你有没有姑娘,聋了还是哑了?”壮汉依然不依不饶。

“没有!”男人不紧不慢的说。

壮汉似乎没料到他回答的如此简单干脆,而有时候简单干脆却又充满了威力。壮汉好像被一拳击中了,张口怔了怔。半晌,才说:“这里不是爱情零售站吗?怎么会没姑娘呢?”

“是爱情零售站没错,姑娘也有,但不是你要的那种!请便!”

男人下了逐客令,壮汉悻悻的走了。

这样的人和畜牲有什么区别?男人想着,又端起茶壶躺到了摇椅上。

爱情零售站,它不同于婚姻介绍所,却总被人当做红灯区。阿远得意于他的创意,却也为此大感苦恼。

“老板,来个姑娘!”瞧瞧,又来了,今天怎么这么多俗不可耐的人?

“没有!”阿远没好气的答道。

“你这不是爱情零售站吗,怎么会没有姑娘?”来人表示这太匪夷所思了。

阿远大量了一下来人,不像暴发户,但这个问话实在是让人火冒三丈。

“这是我们的业务单。您是租女友,还是谈恋爱,还是结婚?”阿远猜不出来人的目的。

“不结婚就能生活在一起的那种,有吗?除了你们的手续费,我每月另外付生活费!”

“包养吗,直说不就完了吗?”阿远看看来人,接着说:“本店没有你需要的服务项目。”

“不是有谈恋爱结婚吗?”

“谈恋爱有,结婚也有,但都不符合您的要求!”

“没什么不符。谈恋爱结婚和我说的有什么区别吗?谈恋爱会分手,结婚会离婚。不过是个名分!”

“真没有,要不您去别处看看?”阿远知道多说无益。

“好好好,按你说的,给咱找个谈恋爱的姑娘,这总可以吧?”

“您要这么说,咱们就有的谈了。先生贵姓?”阿远立刻换了笑脸。

来人叫吴天,有海外学历,但留学经历却语焉不详。继承了一笔遗产,因为工作太忙,又不想相亲,所以,花钱买一份爱情。

他说他的要求很简单:不用进厨房,但要能上厅堂;不用高学历,但要会应酬;不用太黏人,但一定唯他命是从。

阿远把这些信息上传了电脑,电脑匹配了两个女孩。阿远让吴天看了看女孩的信息,吴天选中了一个叫安妮的女孩。

“恭喜您,吴先生!请于晚上8点来此签约。现在您需要支付20%的订金!刷卡还是现金?”

一切很顺利,阿远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一个月,一个月后,如果他们满意并决定继续当前的关系,阿远会收取另一笔买断费用。

时代飞速发展,世界瞬息万变。哪里有心思去打这么一场拉锯战呢?阿远所做的,不过是把这些原本旷日持久的历程转化成了数据,让这个过程更简单,简单到一步到位。

阿远入行五年多,没有出现过意外除了艾玛。

艾玛是阿远的员工,以前是,当然,现在也还是,只不过现在不单纯是员工。

有一次,艾玛趁着学习,匹配了她和阿远。阿远想想,一个贩卖爱情的人,不应该没有爱情,所以答应了艾玛。是的,爱情原本很简单,有了数据,你只需分析一下,只要匹配了,接下来的事只不过按程式走就可以了。

阿远作为一个贩卖爱情的人,这些数据自然由他掌握。其他人如果数据匹配成功,阿远会在一个月后清除数据,比如安妮。也就是说所有数据在一段关系里只能匹配一次,除非这段关系结束重新注册。然而,艾玛和阿远匹配成功后,阿远却没有及时删除他们的数据。所幸,这期间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情感可以匹配,生活却不可以,尤其衣食住行,好在艾玛无微不至的照顾着阿远的饮食起居,而阿远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艾玛所做的一切。

艾玛很黏人,但阿远觉得这样很好。他喜欢被人需要的感觉。说白了,他喜欢这样的艾玛,但是有多喜欢,他却说不出。或者说,如果现在没有艾玛,他会觉得有失落,但如果说换个人代替艾玛,他一样可以接受。

艾玛变着花样的早餐,他们一起看海,一起看日出,或者在山顶看日落,数夜晚的星星,阿远越来越习惯这样的平淡。他想换另一个人来也许会做的更好。

艾玛应该可以感受到阿远的习以为常,因为这种习以为常正在向可有可无,无足轻重发展。

这是一个必然的阶段,两个在一起五六年的人,新鲜感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习惯。

但这种平静是相对的。一年后,吴天再次来到爱情零售站。“远啊,给哥哥重新注册一个。这一次找个过日子的,能帮我打理工作的,黏人一点也没关系,只要该独立的时候独立就好!”

“好的,吴哥!”

阿远快速的输入了吴天的信息和要求,匹配的结果让阿远大吃一惊:艾玛。怎么会是她?阿远回想了一下:他和艾玛匹配成功了,可是却没在系统里清除数据,而艾玛是最匹配吴天要求的。

“怎么样,找到了吗?”吴天催促着,探头过去看了看,“哟,这姑娘不错,就她了!来来,抓紧办手续吧!”吴天急不可耐的说。

“不好意思,吴哥,这个不成。她有匹配对象。”

“胡说八道!你们的系统我了解,有匹配对象不会再进行配对。现在能匹配上,说明没有匹配对象。我懂你意思,加钱,加多少你说!”

“不是这个意思。她是真的有匹配对象。”

“阿远,不是我说你。你这借口太掉价了。五十万,够你做十单了!”

阿远思考着,他和艾玛的点点滴滴,他们没有惊天动地,也没有海誓山盟,换个人也许更精彩也说不定,比如玛丽,比如苏珊。

“一百万,一百万行了吧?”吴天说。

阿远还没有开口,吴天已经加到了一百万。看来,这次一定可以大赚一笔了。“吴哥,这是违反规定的事,不好弄。”阿远没有把话说死。

“什么规定!有规定就有漏洞,你一定有办法。二百万,办法你想。”

“这个事没这么个数真不好办!”阿远说着伸出一只手。

“多少?五百万!”吴天没想到他会要这么多。

“五百万,少了办不了。”

“好,五百万就五百万!”吴天咬咬牙应了下来。

阿远见吴天答应,便拿出合同让吴天签。吴天皱了一下眉头,便拿起了笔。

“等一下!”

“艾玛,你怎么来了?”阿远有点尴尬。

“我怎么不能来?公司签大合同,我不来看看吗?我匹配成功了,不来看看吗?于公于私,我都得来!”

“艾玛,你看,咱俩确实不合适!”

“你这么说,什么意思?我们完全没希望了,是吧?”

“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好,你签吧!”艾玛说着把合同退给了吴天,“按规矩签,那五百万不用给,不要违规操作!”

这一下,吴天懵了,阿远也懵了。吴天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阿远更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但艾玛确实走了,所有数据也从电脑上清除了。玛丽和苏珊的确代替不了艾玛。

阿远终于知道,原来习惯了的平淡就是幸福。他很恼火,可能是因为自己,也可能是因为艾玛,或者也许是吴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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