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春天（6）

我低头向山沟 / 追逐流逝的岁月 / 风沙茫茫满山谷 / 不见我的童年

我抬头向青天 / 搜寻远去的从前 / 白云悠悠尽情地游 / 什么都没改变

大雁听过我的歌 / 小河亲过我的脸 ......

车载着游荡的人儿回归，音响里的老歌难以掩饰内心波动，小时候不知道唱了多少遍，歌还是那首歌，能听出味的人越来越少。

白色的山峦起起伏伏，散落在里面的人家屋顶已升起烟云，三三两两的孩子找个斜坡就是滑雪场，偶尔一声鞭炮，竟有回声飘来，老树站在路边注视这一切，枝桠错落着撑向天空，还是那么倔强，曾经把秋千绳挂在它的胳臂上，树下的欢笑过了一年又一年，它眼看着这世界发生了变化，村里的熟悉面孔越来越少，很多老屋已残破不堪，路越修越好，人也越走越远。

老院外，早已等候的老人愣是把门口开辟出一块停车的地方，雪扫到了一边。

“爸、妈，鹏鹏呢？”

“屋里躲着呢，你们没到之前不停的往外跑，站在大路边张望，这会却不出来了”

“爸、妈，把东西得拿进去，我去看看他”薇薇说道。

“行，你先进去，我们拿东西”

“路不好走，说不要买东西，你们咋犟得很，缺什么我们自己上城里拾掇一点，肉啊菜啊都买好了。下雪天路滑操心得很，隔壁你那兄弟说回来，现在都不回来了，要不是鹏鹏我和你爸都不让你们折腾。你们跟鹏鹏说说话，我去收拾吃的”

老父亲默不吭声的拿着东西，老母亲手里忙着嘴里也忙着。

冷多了，给他们准备的房子里，炉子的烟囱从门上挑出来，房檐下吊挂着一溜冰坠。成刚缩了缩脖子进到里屋，薇薇已经把玩具直升机拆开放在桌子上，鹏鹏倚在炕边扭着头面朝墙，两个人都不吭气。

“怎么了这是，鹏鹏，爸爸妈妈跑了两天才回来，你要给妈妈一个后脑勺不好吧”

“成刚，别说话！”

“好好好，好儿子，转过来给爸爸看看，长帅了吧”

“不关你们事，帅不帅都是我自个的”

“好了，儿子，我们帮爷爷奶奶去做饭，你自己研究一下直升机”说着薇薇把成刚推出屋子。他们站在院门外面朝远处望着，山沟里已经升起薄薄的雾，白的雪跟树林的轮廓黑白分明，以前从来没有认真注视眼前的这些，已近傍晚，天边有点淡淡的橙色。

“你听院里，先不要过去，让他再玩一会”

“这孩子，越长越腼腆了”

“帅、帅、帅，飞的真高！终于有遥控飞机了！”

“鹏鹏，喜欢吗？”

看见爸爸妈妈进来，小家伙只顾玩自己的，两大人就这样看着明显长了个子的儿子，那眉宇间透着一样的倔强，真的太缺少一起陪伴的日子，距离就这样一点点拉开。自己的小时候，虽然条件差点，有时候会饿肚子，但除了这些，印象里几乎没什么不开心的，山野、小溪、甚至于爬到树尖上，偶尔屁股挨几棒子，过去就过去了，想着法玩想着法创造条件高兴 。

“吃饭了、吃饭了，都上桌吃饭，吃好了早点休息”

暖暖的灯光下，墙上贴着的奖状占据一大片地方，有三好学生的、学雷锋做好事的、有期末考试成绩优异的，金色的奖状两个字反着光泽。成光和薇薇把鹏鹏夹在两人中间，你夹一筷子菜他夹一筷子菜在儿子碗里“你们不知道给人夹菜是不卫生的么，还是从城里回来的”

“嘿，终于说话了，谁告诉你这个的？”

“我们老师说的，夹菜不卫生不提倡”

成光用手按在儿子头上轻轻的摇了摇说：“儿子，那老师有没有教你们写作文，比如写信？”

“教了，我们三年级就学了”

“那以后经常给我们写信好吗？想看你写的信，什么都可以说”

“吃饭，吃饭，吃好饭再讲话，你们回来又不呆一天两天的”

"爸、妈，让你们带鹏鹏受累了"薇薇停下手里的筷子望着二老。

“这话说哪里去了，鹏鹏在家，我们还高兴呢，要不然天天和你爸光吵架了，老头子闲慌了就生事，鹏鹏就是我俩的中心，孩子肯学习，还帮我们扫地、烧个火，老师还专门到家里鼓励，让好好培养，每次都能拿第一，我们也不认识几个字，全靠他自己，比成刚小时候用功多了“妈妈一脸笑容，上了岁数的脸爬满皱纹，眼里却闪着火苗，这火苗或许就是生生不息的希望吧。

”水给你们也烧好了，一会洗洗刷刷早点睡，明天带鹏鹏去买身新衣服，长得太快之前寄的有点不合身，你们眼光好，看着给买“

”我不要，身上的就挺好的，我不要“

”那怎么行，过年要穿新衣服的，那你想要什么？“

"给奶奶换个老人手机，以前的手机字太小，他们看不大清楚，也听不大清楚"

成刚突然像被电了一下，愣住了，从来都是关注自己怎么了，自己要怎么加油，自己要把家里的状况改善一下等等之类，却忽视了年迈的父母，一年忙到头，父母不愿给他增添负担，何曾说过头疼脑热的事情。

”这孩子，奶奶手机可以用，不要买，浪费钱“

“鹏鹏，你也刷刷牙，想看书的话看会书再睡觉，爸爸今天累了。爸、妈，我们收拾收拾想早点休息”薇薇把成刚推到外面他们自己的房间。

"成刚，你怎么了，我看你有点不对劲"

”没啥，转了一圈下来，发现自己连个孩子都不如，你觉得我还不够自私吗？我还像个人样吗？这样还有意思吗？”

“你也不用自责，明天把手机买了就是了，鹏鹏这么懂事都是爸妈的功劳，非得要给自己一个说法，就看接下来怎么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