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佞宠笑问青楼醉(2)

纵使已然和两年前那般翩翩公子人如玉的模样截然不同,旎姬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个看似狂傲的醉鬼就是何子文。

被砸了这么一下,老鸨自然怒气上心,而后她也踢了踢那银袋子,语气中皆是不屑:“就这点儿银子就想入旎姬的闺阁?你当我们清羽楼是……”

那银袋子被踢了一脚,而后露出里面金灿灿的光芒,睁大了眼瞪着那散落地上的钱袋子,老鸨的话说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了。

她仿佛换了一副嘴脸一般,几乎是“不顾身份”地趴在地上捧起那装满了金锞子的袋子,而后谄媚地把旎姬往何子文的身上推了推,额头上的伤似乎也不疼了一般:“旎姬,你可要好好服侍这位公子啊!”

被旎姬扶入香闺的何子才倒头就睡,只留下旎姬对着他的睡颜发呆。

从不知心疼为何的旎姬轻轻地抚摸着何子才的满脸髯须,心间竟有种说不出的从未有过的钝疼之感。

旎姬只觉得,何子才凹陷的眼眶、邋遢的髯须和散乱的衣衫就像是一副绝世画作的破碎,不懂之人恍若无闻,心疼之人心如刀割。

夤夜更声几下,身后似有茶盏摔碎的声音将旎姬从恍惚中惊醒。

何子才已不在床上,旎姬转过头只看见他颓然地靠在身后的桌角,身旁还有一盏摔碎了的茶杯。

刚起身,却被何子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叫住:“别过来,夜深暗重,你若是踩到这碎片,岂不是委屈了你这般娇嫩的身子?”

他语气里的不屑和嘲讽即便旎姬不放在心上,可暗夜里他眼中的厌恶却像是千万根冰针一般刺进了旎姬的心头。

他果真……不认得自己了吗?是啊,他凭什么要记得自己这个不过一面之缘的青楼女子呢?

旎姬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心头这般苦涩,被白眼被嘲讽,这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吗?为什么从何子才的口中说出来,就是让旎姬觉得头从到脚都不舒服,也是她第一次这般怨恨自己的身份。

点燃一旁的烛火,旎姬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茶杯的碎片尽数捡到放在一旁的帕子上,更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一些:“何郎莫要一直坐在地上了,去床上睡吧。”

烛光映照在旎姬的脸庞之侧摇摇曳曳,让何子才朦胧间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明眸女子。

他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俯视着一直低着头捡碎片的旎姬,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他的手狠狠地捏住旎姬的下颚,本想朝她发泄自己一肚子的怨气。可是旎姬眼中闪着不解的泪光和些微惧怕的闪躲,又带着他看不懂的悲怜和怀念,何子才终是轻叹一口气放开了她:“罢了,你也睡吧。”

一夜的辗转难眠,终于在天微微凉的时候安然睡去。而醒来的时候何子才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一地破碎的瓷片提醒着旎姬昨夜的事情是真的发生过的。

自那以后,何子才日日都会来照顾旎姬的“生意”。即便旎姬的舞被安排的时间再晚,即便整个大堂都空无一人,他还是会坐在左后的角落里完完整整地看完旎姬的表演,而后甩下一袋金锞子。

有时他会住在旎姬的香闺中,有时他只留下金锞子就不见了踪影。而他从来都是一副髯须满面酒气满身的醉鬼模样,让旎姬既不敢去问问他这几年发生了什么,心头又觉得酸涩难忍。

整整三日,在何子才再度出现的一个月之后,一连三日他都没有再出现在清羽楼了。

旎姬只觉得这三日,莫不过是望眼欲穿,那般思念也总是叫人肝肠寸断。

当旎姬挑完最后一支舞,还未来得及谢幕,便被老鸨揪着耳朵带下舞台:“旎姬啊旎姬,你连你最后一个金主都留不住,你便从老娘辛辛苦苦收拾出来的香闺里搬出来吧!”

所以再见到何子才的时候,旎姬正在后院给新来的几位妹妹洗着衣服。说起来落到如今的地步,旎姬谁也不怪。

楼里原本就是这般,能者上无能者下。旎姬所会的,不过就是跳舞罢了,而自那几位胡姬带来了真正的胡舞,恩客都是喜新厌旧的,旎姬纵使占着从前的风头,也不过是烟云往事,不值一提了。

这是与何子才重逢以来旎姬第一次见他这般精神抖擞的模样,他着着月白小衫,剃去满面髯须,竖起玉冠黑发,当真同那年那个玉面小生没有什么两样。

他越过缠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向着坐在一盆污水前的旎姬直直地走来,面色如玉浅笑彦彦:“旎姬,再为我跳一支舞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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