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该有的样子

2020宝山区高三二模诗歌鉴赏

《赠韦记室黯别》

    何 逊

故人傥送别,停车一水东。

去帆若不见,试望白云中。

促膝今何在?衔杯谁复同?

水夜看初月,江晚泝归风。

无因生羽翰,千里暂排空。

第14题:结合全诗,赏析结尾两句诗句的表达效果。

答案:诗歌开头写友人作别,抒发依依不舍之情,次写离别之后的孤独之苦,寄托思念之情,结尾两句发挥想象,希望自己能够振翅高飞,与千里之外的友人能够相聚的心愿,然而客观上自己无法生出翅膀凌空高飞,更增添不得见面的愁苦之情,将思念之情推向高潮。抒发情感热烈深沉,又想象独特,引人遐想。

答案将最后两句解读成“希望自己能够振翅高飞,与千里之外的友人能够相聚的心愿”。这种解读,实在令人心里别扭得很。

首先:这是一首赠友人的留别诗(自己远行,作诗赠友),虽然有绵绵离情,依依别绪,但不会像情人分别那样缠绵悱恻。即使别后也会有思念,但也不至于黯然销魂。如果似答案那般解读,那就是才刚分别,就迫不及待地希望自己能够振翅高飞,马上回来相见。如此难舍难分,这哪是在写友情,分明是在写爱情了,活脱脱琼瑶阿姨的“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嘛。而一想到这是在写别友人,不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人大概要说了,那李白的《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不是也有“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可是王昌龄左迁龙标尉的时候,李白当时在东南,并没有去送别,而是听到他不幸的遭遇以后,写了这一首诗,从远道寄给他,更多的是表达同情和关切,而非思念。另外李白说的只是愁心寄明月,随君到夜郎,而非我愿随君到夜郎。这就是友情和爱情的区别,爱一个人是他的人和心你都是离不开的,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即是如此。而友情却是,我们可以不见面,但只要彼此心存牵挂,彼此安好也就足矣,最多就是偶尔见见,并非常常相见,更不是天天相见。所谓的思念其实也只是偶发的,或触景生情而已;不是朝思暮想,不是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何况即使是爱情,也应该是留下的人对远行的人说,我想要飞到你身边才合乎常理。这里反而是何逊对留下的韦黯这样说,似乎有违常理。还是杜甫《春日忆李白》“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写得妙。我在渭北独自对着春日的树木,北方的春天来得迟,你所在的南方恐怕已经是春色满园了,此刻你或许正在江东遥望那西面的(杜甫在长安)日暮薄云。这两句将离情写得极深极浓,无限情思喷涌而出,于是自然引出了尾联的热切希望: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欢聚,象过去那样,把酒论诗啊!注意老杜写得见面可不是互诉衷肠,而是把酒论诗。而且这不是刚分别,而是别后较长一段时间(公元745年秋,杜甫与李白在兖州分别,随后杜甫来到了长安,这首诗便是在长安时所作,学者认为可能是在公元746年或者公元747年春。总之,两人分别没到两年,杜甫就写了这首诗)后才写的,不是刚分别就迫不及待的想再次见面,而是我们分别很久了,我在某一天突然想起你,期盼和你切磋诗文,把酒言欢。所以我想说,和最爱的人去做最浪漫的梦,和最好的友喝最烈的酒,这才是友情和爱情该有的样子。如若颠倒了,那就美感全失,徒剩惊吓了。

其次:一二句“故人傥送别,停车一水东”,是说:我们是老朋友分手,彼此都知心,盛宴送别之类的俗套固无必要,甚至送别本身也无须举行。若你一定要送,那也不要太张罗,只要拿出主人的身份——停车水东,也就是了。(《礼记•乡饮酒义》云:“主人必居东方”。居东礼客只是最起码的礼数。)这就有点“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的意味在里面。何况关于送和不送,如此直接坦荡,亲切自然的像是总角之交。想来可见,诗人与韦黯俱是俊逸洒脱之人。

再次:第二段“促膝今何在?衔杯谁复同?”意为今日一别,再也没有人和我促膝倾谈,把酒言欢了,怎不令人神伤。接着借想象加深离情:“水夜看初月,江晚泝归风”。想象自己夜里泊舟江边,孤身一人,伫立船头,迎着南风,看初月如钩,周边一片宁静,江水寒气浸人,浓重的怀友氛围萦绕字里行间。(自从陆机《思亲赋》讲了“指南云以寄款,望归风而效诚”的话后,“南云”、“归风”便被引申为思亲友、怀故乡之典实。)但是这种想象相比后世柳永的“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少了凄凄楚楚、心折骨凉之感。所以,在这种哀而不伤的格调下突然宕开一笔,用“无因生羽翰,千里暂排空’两句结束,译作“虽然我们目前还没有生出巨翅,但是我们终归有一天会凌空高飞,一举千里”,就给人一种飘飘凌云之感,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一脱离别诗的窠臼,使诗歌境界幡然一新,表现出一种高昂的格调,给人一种昂扬奋进之力,岂不更妙?而且这种解读也符合二人的身份,何逊以文学名家,在文坛享誉;韦黯在何逊卒后垂三十年(公元548年)捍卫建康,迎战侯景,以身殉国,为一代名将。二人皆有所成就,可谓不负前言。

最后,我试着修改一下答案:诗歌开头写友人作别,抒发依依不舍之情,次写离别之后的孤独之苦,寄托思念之情,结尾两句展开想象,笔锋一转,化离别之悲为对未来的期许和勉励:展望彼此终有一天会凌空高飞,一举千里的美好前景。不仅使情感跌宕而深沉,而且大大升华了诗歌境界。同时,结尾如此推陈出新的转折,又和首二句脱略形迹的分别法一脉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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