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晚风正在紧锣密鼓地制作出行游玩计划。工作本就应该劳逸结合,不管是天王老子,还是贩夫走卒,鞠躬尽瘁英年早逝可是社会资源的浪费。
说起人生态度,他最佩服的要数韩雪飞了。自从陈国公事件尘埃落定,韩雪飞便决心野游。平日里看起来不温不火的人,没想到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无论他们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硬是没拦下来,留了封信之后就一人一马浪迹天涯去了。
不出几天,派出去的侍卫回来告罪,说人跟丢了。
什么时候他们也能潇洒恣意一回,不去管黎民百姓,不去管政务纷繁。
算了,想想也就罢了,隐士易得,贤主难求,好容易天下太平了这么两年,他怎么忍心将她说拐走就拐走?
这日午后,洛晚风歇过午觉醒来,云容便开始忙活了。他在各个耳房里穿来穿去,活像一只烧了尾巴的猴儿。
“你在做什么?”洛晚风见他行色匆匆,忍不住问道。
“主子,咱们不是准备出游吗,奴婢收拾一下东西。”云容一脸兴奋道。
洛晚风看着那鼓鼓囊囊的一个大包,还有大包外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当场石化。
这是出游,还是搬家?
“主子,”云容知道洛晚风在想什么,一边收拾那堆行李,一边认真说道:“这些都是有用的。比如这个司南,您得随身携带,别像上上上次那样再迷了路,游山玩水变成寻人行动不说,差点把圣上急死。”
“还有这个,这副半脸面具,人多的时候您还是戴一下吧,上上次如果不是您冰清玉洁坐怀不乱,庙会那个对着您眉目传情的姑娘估计早被圣上就地正法了。”
洛晚风笑骂道:“能不能别乱用成语,都被你说成什么了!”
“当然,奴婢也为圣上准备了一副,万一哪个登徒子活得不耐烦了多看一眼圣上,以圣上的脾气……奴婢也算是为百姓积福了。”
洛晚风开始佩服云容丰富多姿的想象力和劳心劳力的管家婆精神。
“那这又是什么?”洛晚风指指旁边一个鼓饱饱的布囊。
“这是些中药,里面有大黄、芒硝、甘草、蜀椒等等,都是驱虫用的。”
这个还算实用。
“那个行囊里面还有匕首、蜡烛、油桶、茶具、夜壶……”云容絮絮叨叨清点着。
洛晚风虽然觉得繁琐,但也默认了。
他们出游有时候住驿馆,有时候住客栈,有时候宿在寺庙,甚至有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只能露宿郊野。
露宿也很有趣,只是东西不全,会有许多不便。反正有车马有随从,带就带吧。
“……还有笔墨纸砚……”云容还在数落。
“等等,笔墨纸砚要带着做什么?”洛晚风不解。
“上次出去的时候,主子对着夕阳念了一句‘什么霞与什么齐飞’来着,圣上觉得甚好,吩咐奴婢下次一定带着这个,好将主子的灵感记录下来。”
洛晚风汗颜,这哪里需要记录,都背过了的,回来记也是一样的嘛。
“这里还有主子的几件棉衣……”云容继续报数。
“打住,现在都立夏了,怎么还要带棉衣?”洛晚风有点儿崩溃了。这个行囊简直,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云容装不下的。
“如果要登山,早晚会很凉,圣上吩咐了……”
好吧,洛晚风扶额,随便吧,你想带什么就带什么,我不管了还不行吗。
“主子,计划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圣上与左相巡视南关回来,将手头上的事忙完了,也就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不知为什么冀州南关出现了大批作乱流民,据说是姜国那边派的刺探捣的鬼。元灵帝派了几波官员过去查探,均无功而返,没有抓到始作俑者。
那些探子就像喝呼草一样,嗅到危险就躲了,抓几个闹事的流民根本无济于事。于是元灵帝一气之下便与机敏沉稳的左丞相,带着李月棠直奔南关。
前几日,元灵帝传书信回来,说南关事情已经解决,作乱的探子被就地正法,他们也已经返程了,叫他放心。
算算日子,明天也该到京了。
“嗯,等多久奴婢都愿意,至少有个念想……”云容正憧憬得眉飞色舞,突然声音一顿,随即失声叫道:“主子……!”
“怎么了?”洛晚风被他的一惊一乍唬得一愣。
见云容一脸惊惧地看着他,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果然又来了,温热的红色液体从鼻子里滴落,滴答滴答连绵不断。
“没什么,天干,有点上火。”洛晚风掏出帕子摁住鼻子。
云容赶紧去打水拿手巾,紧张得手都抖了。自家主子好不容易过了两年安稳日子,求求上苍不要再折腾他了。
收拾完突发状况,洛晚风便让云容退了出去,说自己想好好睡一觉,不召唤不用进来。
云容惊疑未定,又不能强悖殿下的意思去传太医,只好先退了下去,只是暗暗下了决心,无论怎样,明天一定要将这件事禀告圣上。
洛晚风一个月前开始莫名其妙流鼻血,太医并未查出缘由,因此他也未放在心上。
后来伴随那种熟悉的虚脱感卷土重来,体力日渐衰弱,他便意识到了,那颗丹药回光返照的效力过了,自己怕是到了大限。
多宝仙君当初说什么来着?元灵帝摄政后两年内国泰民安,大有治世的气象,后来因为叫阿离的祸水,使得元灵帝神魂颠倒废弃朝政,最后亡了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原版本里的阿离变成了自己,但到现在为止,生民刚安稳了两年,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发现自己身体的穷途末路。
猜测一下,会不会是元灵帝为了给他治病而误了朝政以致亡国?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两年前自己从崖底回来,元灵帝就是一心系于他身上,求医问药,罔顾朝政,渐渐朝堂人心涣散,国政不稳,苍生受累。
他不想让元灵帝再重复那段的暗无天日的时光。所以他必须要想办法,为她留一条生路。
“你在这里做什么,凤君呢?”
一道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天然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云容一个激灵,立马爬起来行礼,顺便抬袖子抹了一下眼泪鼻涕。
“回禀圣上,殿下在休息。”云容恭恭敬敬道。
“这才酉时未到,太阳尚未落山,怎么这么早就休息了,昨夜他没睡好吗?”元灵帝皱眉,有些担心。
“昨夜殿下睡得还好,只是……”云容定了定神,“这段时间殿下总是流鼻血,奴婢私自做主请太医来瞧过,也没查出缘由。虽然殿下极力遮掩,可奴婢细细观察,总觉得殿下精力大不如前。圣上,奴婢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元灵帝怒目圆睁,一脚将云容踹倒在地,“蠢物!为什么不早点说?耽误了病情,你有几颗脑袋担着?先给你记着,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说着急匆匆走向寝室,一推房门,纹丝未动,竟然从里面闩上了。
元灵帝在门外喊了几声,没听见任何动静,不由慌了神,一急之下飞起一脚便将房门踹开了。
房内空无一人,床上叠好的被子不曾动过。
“人呢?你不是说他在休息吗?”元灵帝有些慌乱,转身问云容。
云容也吓懵了,凤君休息这一个多时辰,自己寸步未离,没看见他出来啊,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元灵帝将他这副模样,知道问不出有用的东西,紧忙命人去找,自己也跟着里里外外搜寻。
找了一个多时辰,天已经黑透,人还没有找到。元灵帝心里揪得紧紧的,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圣上……圣上!”云容跌跌撞撞跑过来,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激动万分禀道:“殿下他,回来了!”
洛晚风没想到,自己只是小小地离开了一会儿,无意中闯了这么大祸,一大队人马在后宫翻来找去,快要闹翻了天。
元灵帝红着眼圈将他从上到下仔细检查一遍,没看出什么问题,便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你们这是怎么了?”洛晚风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你刚才去了哪里?”
“我去了小飞殿里,帮他浇了浇花,”洛晚风自知理亏,轻声安抚道:“哪天他要是想回来了,总不能让他住的地方冷冷清清吧?”
元灵帝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叹口气道:“小飞铁了心想出去,前段时间来信还说,他觉得自己选对了生活方式。这一去好比小鱼进了大海,怎么可能还回来?”
“别太担心,小飞的功夫自保不成问题,他那么聪慧,一定会平安无事的。等到哪天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洛晚风拍拍她手背,安慰道。
其实他们都知道,小飞性子恬淡,在认准一件事之前,会酝酿求证很长时间,但是一旦认定,几乎是改变不了的。
“过几天咱们出游时留意一下,也许能遇上小飞也未可知啊。”洛晚风补充安慰。
元灵帝握着洛晚风的手一僵,目光不自然转了开去,有些抱歉道:“出游的事可能得耽误一段时间了,姜国那边有动静,最坏的结果怕是兵戎相见。”
洛晚风笑笑,反握她的手道:“其实出不出去都没关系,有你在,哪里都一样的。”
第二日,洛晚风终于知道姜国为何要挑起争端了。理由让他欲哭无泪,祸水这个词,这次算是坐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