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涯，你在咫尺

  第二章，请带我，飞向那逝去的岁月4

     

    轻手轻脚洗漱之后，我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一切还和我上次回来的时候一模一样，除了床单和被子换成了新的。

  我妈并没有出来，看来是睡着了一一虽然我在电话里告诉她我会回来，但是并没有说是今天一一这让我松了口气，其实和甄洋比起来，我妈要容易应付得多。从小到大，她几乎就没怎么跟我发过脾气，唯一的一次，是小时候和楼下那几个比我大的孩子打架之后，那次我妈打了我，长这么大唯一的一次。

  那时候我还太小，小得根本不知道有些话给人造成的伤害远比拳头厉害得多，于是我站起来，声嘶力竭的冲她吼；“他们说我说你要给我找个新爸爸，就是你们单位那个刚离婚的赵叔叔，他们还说我就要当人家的便宜儿子了，对不对？你说，是不是这样？”

  “啪“的一声，”我妈脸色惨白，手里的竹板掉在了地上，眼睛里前一秒钟的怒火忽然之间变成了绝望的灰烬，她身子无力地晃了晃，我不管不顾的，大声地说；“我不要当人家的便宜儿子，你不要我我走就是，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

  她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力气大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几点温热的水迹顺着她的脸庞流进了我的嘴里，又咸又涩， “妈妈不会给你找新爸爸，妈只要有你就够了，什么都不要。”

  那天之后，那个赵叔叔就再也没来过我家。后来我听说，他又结了婚，还生了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我很后悔那天所说的话。从那天起，一个年轻的女人就此守着她的儿子，孤儿寡母二十七年寂寞孤独，相依为命，就因为我儿时那荒诞的尊严。

  没有人知道那些日子的艰难。在我念小学二年级时夏天的某个晚上，我家的保险丝被烧断了，深夜十一点，邻居们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为了我第二天上学时不至于打瞌睡，我妈硬是拿了把蒲扇守在我旁边扇了一夜。唯一让她觉得安慰与希望的是从小到大我的成绩一直都在年级前三名之内。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比别人都清楚我大学被迫退学时她心里会有多难过。可是办完了手续之后，我妈却只是平静地对我说；“回家吧。”

  我不是一个乖宝宝，从来不是，从小到大，除了成绩算拿得出手之外，别人该有的毛病我都有，可是无论我在外面闯了什么祸，还记得初二那年我用砖头把一个同学的头打破了被老师留了下来，我妈来接我的时候我一直不敢抬头看她，可是她跟我说的却还是这一句话。

  其实说真的，我宁愿她狠狠的揍我一顿也不愿意听她轻言细语的这么跟我说。比如这次，在要不要回渝城这个问题上我不是没有犹豫过的，可是听到我妈在电话那头那句；那就回家吧。我的眼泪一下子没忍住就掉下来了。

  早晨，金色流苏般艳丽的阳光透过窗户，晃得我刚睁开的眼睛感觉有些眩晕，于是我扭过头，我妈正站在我的床边，手里拿着一袋小笼包和一杯豆浆。

  “醒了，快吃早餐吧，趁热，” 我妈放下手里的东西，轻声说；‘|要是没睡醒的话，吃完就再睡会，这么久没睡过家里的床，肯定不习惯。’

  “没有，睡得很好。” 正要翻身起来，我忽然意识到身上就穿了条裤衩，只好把身子又缩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我妈一眼。坐起来，拿起一个包子开始大口吞咽。

  她笑了笑，转身向门口走去；“慢慢吃，别噎着了。”

  “妈“，”在我妈即将走出房间的时候，我说；“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嗯。” 我妈的背影停顿了一下，然后她平静的说；“那就不走了吧，就在家里，干什么都一样，只要你自己喜欢。”

昨晚想了整整一夜的借口到底没有用得上， 她一句都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放弃好好的工作，也许她觉得这并不重要。对她而言，只要能够每天看到我，就足够了。

  暂时来说，我的生活是平静的。就像每天早上陪我妈去公园，看着她们一帮老太太打太极时脸上专注的表情，那么舒缓而悠然，连时间似乎不再有任何意义。

  而这平静无波的生活在我回家的第三个晚上就被打断了一一甄洋安排为我接风的人除了他妹妹甄雪之外，还有一个人。

  和小时候一样，好像无论什么事一经过甄洋的手都会变得很令人无语。据他自己说，他也就是在两天前才碰到的赵影，这应该是真的，因为当赵影小声地说起她已经离婚了的时候，甄洋的表情看起来比我还要吃惊。

  我们吃的是西餐，这是甄雪的提议。这个十九岁的小女生，在可以勉强跟“浪漫”这玩意扯上一点关系的事物面前理所当然地丧失了免疫力。牛排明显过了火候，海鲜也不太新鲜，可是却丝毫影响不了她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叉大快朵颐

  “气氛！”因为嘴里有食物的原因，她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看看这蜡烛，这刀叉，这桌上的玫瑰花……”她趾高气扬地看着我们,那神情就像在看着几百年的老古董；“你们就一点都没有感觉吗?"

  “除了价钱贵的要死之外，我还感觉难吃的要命。”甄洋似乎并没有打算给她面子。

  “总有点触动吧，比如怀旧什么的？” 甄雪不死心的转而看着我，提示道；“听这音乐，正是你们那个年代流行的，有没有一种内心开始在变得柔软的·感觉？”

  “没有。”我摇头，想了想；“不过倒是有一点感觉……”

  “什么感觉？”甄雪顿时来了兴趣，睁大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我。

  我耸了下肩膀，无所谓的说；‘“要是这牛排能再柔软一点就好了。”’

  “你已经out了1”我们的大小姐气急败坏地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