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味

村味

作者:晰林

  一辈子省吃俭用的爸爸永远的离开了我们,妈妈经常独自抹泪,现在,多陪伴她是我最大的责任。

  前段时间听一位老师讲了个有趣的故事。

  一位初为人父的年轻人,在老婆生完孩子,给孩子喂奶的时候突发奇想,如果把老婆的乳汁保存起来,等以后孩子长大了拿出来看看,让他知道血浓于水的道理。于是就在医院里找来两支青霉素药瓶,挤了一些奶水装起来,像宝贝似的小心庋藏。孩子五六岁时,想起来以前保存的乳汁,拿出来给孩子看,刚拿出来就把孩子吓哭了,孩子的父亲也震惊的不轻。原来装在药瓶里的奶水,全部变成了红红的血液!原来母亲的乳汁是用自己的血变成的,原来妈妈都是在用自己的精血在哺乳我们啊!

  记得小时候,爸妈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七十年代,生产队劳动,平田整坝、修渠拉土,爸爸最积极,干活非常拼;妈妈一个女人,啥苦活累活都干,在那时候好像男人女人区别不大,都穿军绿色衣服,条件好的顶多穿一件花格子布衫。过了几年,生产公社不再劳动了。爸爸外出务工,妈妈就在家拉扯我们姊妹三个。哥哥老大,比姐姐大四岁,姐姐比我大六岁,从大到小站到一起就像一个手机信号标志。

  那时候家里穷,哥哥穿的衣服,都是妈妈改了爸爸的上衣或裤子,翻新一下再穿。姐姐穿的衣服经常缝缝补补,小补丁盖着大补丁,花花的既难看又别扭。我是家里的小宝贝,爷爷最疼爱,每次爷爷做荷包蛋汤,一定让我喝一些。妈妈也最疼我,哥哥穿过的衣服,翻过来剪裁一下,能给我做一件上衣一条裤子。最幸福的是,我从来都没有穿过带补丁的衣服,除了穿过露出大脚指的布鞋,因为布鞋的鞋尖最容易磨破。其实妈妈做的布鞋穿起来很舒服,过年时刚穿上时有点夹脚,妈妈说多走走就不夹脚了。腼腆内向的我从来不喜欢蹦蹦跳跳,就绕着院子和大门口,以及大门口外面的土路上走几圈,几天下来就舒服多了。

  每到秋天,山沟里漫山遍野的、知名的不知名的草,慢慢的褪去了深绿的颜色,像卸掉妆容的老奶奶,没了水灵气儿。夹着泥土的清香,瓜果、庄稼特有的熟悉味道,带着湿漉漉水汽的秋风阵阵吹过来,舒服极了。小时候家里种地,爸妈就在地里种上胡萝卜、白菜、茭瓜、茄子等蔬菜,有时候也种一些毛豆,这是我的最爱。

  毛豆,因为豆荚上有毛茸茸的细绒毛而得名,也称黄豆,黄大豆,起源于中国南方地区,古时候称为菽,是有着五千多年历史的神奇作物呢。秋天收割的时候,割回来的毛豆,叶子干枯了,豆萁上密密麻麻从根部到梢部,都长着一簇簇,或三两个、或五六个光秃秃的豆荚,像被脱了衣服的小屁孩,羞羞的样子。

  妈妈把地里割回来的毛豆,用架子车一捆捆拉回来,洗干净了,先放到一个大簸篮(竹条编的大筐,束口浅腹平底)里。在能装得下一整扇猪肉的大锅里倒上水,盖上大锅盖,把锅台和大锅盖抹的锃光油亮。先用麦草一点点放到灶腔里面生上火,这时候拉风箱要轻轻的拉,用劲儿稍大就把火苗吹死了。等麦草着起来,再添一些玉米秸秆或者其他耐烧的东西,使劲的拉风箱扇风,这时突然想到一个词:煽风点火,是不是根据拉风箱而来的呢?

  等锅里的水快开了,妈妈就熟练地把洗好的毛豆连同豆萁一起放到锅里煮,啪(pia)嗒啪嗒的风箱声连绵不断,低矮陈旧的架子房屋顶上,用砖头砌成的烟囱升起了灰白的炊烟,飘啊飘啊,到了空中就被一阵阵风吹散,不见了踪影。到了做饭的时间,站在半山腰看山沟里的村子,一条条升起的炊烟,就像一条条白龙,温柔又飘逸的升起来,随着风,驾着云,升啊升啊,就升到天上,也把我们的希望带向了外面的世界。

  灶台靠着的山墙上有一个大约三十厘米左右的气窗,妈妈做饭时锅里的雾气袅袅的升起来,暖暖的阳光照进来,就如同一个大大的探照灯,把整个屋子照得一片光明,白色的雾气遇上明亮的阳光,暖暖的、亮亮的、一丝一片飘出气窗,感觉像是在天宫里一样美妙。我喜欢这个景儿,有时拉风箱就傻傻的看着,真美。

  不知道啪嗒啪嗒的烧了多长时间,在院子里玩耍的我们,根本就不用妈妈喊叫,闻着沁人心脾的毛豆香味,肚子里的馋虫立马就被勾出来了,扔下玩具赶紧跑到灶房里,着急的围在灶台前咽着口水,等着妈妈捞出熟透了的毛豆。因为大锅盖是铝制的,做饭的时候非常烫手,要是妈妈不拿起来,我是一定拿不起来的,也没胆儿。我着急的先准备好大瓷盆,妈妈把锅里的毛豆捞出来,捞完了感觉少了,感觉毛豆会缩水。

   夏末的毛豆,和蚕豆一样,是一种极可口的美食,几乎无论用什么炒在一起,煮在一起,都是可口的。但秋天煮熟的毛豆就更是一种极品美味了。“豆粥能驱晚瘴寒,与公同味更同餐。安知天上养贤鼎,且作山中煮菜看。”,黄庭坚老先生对毛豆的痴爱可见一斑。我是家里的小宝贝,妈妈准是先给我盛上一碗,但是我不敢先吃,等哥哥姐姐都盛上了,才美美的吃起来。熟透的毛豆,没了刚割下来那般嫩绿,颜色变得有点黄,有些豆荚煮烂了,豆子溜出来了,“好似玉珠落玉盘”;有些还带着叶子,很新鲜的感觉。我们迫不及待一会儿就吃完了,肚子鼓鼓的,还是感觉没吃够,妈妈说不能多吃,吃多了会拉肚子的。

  现在,这样的情景都成了奢望,去年父亲去世,妈妈精神一直不好,七十多岁的人腿关节风湿骨刺,折磨的两条腿都严重罗圈,走起路来每一步都踉踉跄跄。原来在老房子上楼梯时,我一般都是搀扶着,或者妈妈抓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上挪。现在换新房不用爬楼梯,才好了一些。

  真想陪着妈妈,到老家去煮毛豆吃,那里有我们一家人最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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