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

人生总是充满无常的。

直到现在,我内心深处仍旧希望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一个梦。

我们这一代,安稳了几十年,几乎从来没有正面面对这样一个大范围大规模的灾难。歌舞升平了几十年,最大的烦恼,不怪乎是一层不变的工资,难以企及的房价,日益昂贵的养杨娃成本,还有父母日渐衰老的身体,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被病毒严重影响了我们日常的生活。

时代的一例灰,落到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

这一个月以来,我们已经看到听到甚至是亲身经历了许许多多让人目瞪口呆唏嘘一叹热泪盈眶不知所措焦虑愤怒的事情。

不想写疫情,是因为他太沉重,沉重到就像天外流星,砸向你的时候,你只能呆呆看着那一抹,仿佛灭世的光芒。

渺小,普通的你我,无处可逃。

那天,妈妈打来电话说姑奶奶死去了。

姑奶奶不是死于疫情,是瘫痪了三年,熬到最后已经油尽灯枯,这才离世的。她走得不巧,赶上这个疫情发生的时候,不允许办理丧葬事宜,亲人们都不能来探望,走的时候冷冷清清。镇上殡仪馆很快来人拉走,第二天就烧成灰烬。为了避免交叉感染,因为殡仪馆最近火化的也有染上病毒的人,家属们也不能及时取回,到现在姑奶奶的骨灰还存在殡仪馆。

我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温暖的冬日,发生的事情可真是寒冷。

姑奶奶其实是我妈妈的姑姑,按道理应该是叫做姑婆婆,只是叫习惯了也就没有人更改了。

姑奶奶年轻时候是个很爽利的人,初中文化,走南闯北的,见过不少市面。

坐月子的时候,家里忙不过来,就请了姑奶奶来照顾了我一段时间,每天鲫鱼汤排骨汤猪蹄汤轮流上阵,味道虽然一般,但是那份热情的心思还挺感染我的。

每天晚上,为了让我能睡好觉,姑奶奶把新生的宝贝和她一起睡,夜里喝一顿牛奶,倒是让我睡了好几个好觉。

姑奶奶饭量惊人,一顿要吃很大一盆面条,差不多能够抵得上两个大男人的饭量,一度把我和老公看的目瞪口呆。虽然吃得多,但是姑奶奶还是非常瘦,消化也挺好,我也觉得佩服。

姑奶奶还经常说些趣话,倒是把我坐月子的时候轻微的抑郁排解了一些。

说得深了,我才知道姑奶奶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甚至某些程度来说,她还是一个苦命的人。她的小女儿小的时候跟着姐姐出去玩,在村口的小沟渠淹死了,那时候大女儿也才四五岁,不是很懂事,村口的小沟渠很浅,还不到大人的腿肚子,小女儿脸朝下栽倒了,两岁多的小孩自己爬不起来,大女儿也不知道拉一把,身边也没有大人,可怜的小女儿,就这样趴着,死在了沟渠边上。

姑奶奶说这话的时候,眼底还有泪光。

也许人生就是这样多米诺骨牌一样,小女儿的死让姑奶奶愧疚许久,夫妻相互埋怨,渐渐的发展成了口角,升级到拳脚,最后离婚了。大女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早就想离开,最后远嫁到台湾。姑奶奶要看女儿,还要飘洋过海。

远嫁的女儿也没有得到幸福,为家庭生育了四个子女,最后被当作没有收入的家庭妇女踢出门外。

姑奶奶说起来也是摇头,但是她离的远,每次在湾湾也只能呆六个月就被遣返回来,时代没有给她当一个好母亲的机会,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过总体上,姑奶奶还是乐观的,她说:人虽然穷了点,但是命贱,至少还有一个好身体,打工南来北往都没生过什么病,这也是老天爷赏饭吃。

到现在,姑奶奶说这话的自豪还印在我的脑海中。

一个人身无长物,但是至少还有这个身体,那就不算太坏,还有爬起来的希望。

可是上天喜欢给人开玩笑,姑奶奶说这话不久,就不小心搬重物的时候闪了腰,她着急看湾湾的女儿,草草治疗了一下,又消失了几个月,在回来的时候,腰更加严重了,居然就在第二年回乡的时候瘫在床上。

没有了好身体,女儿回家照顾两个月之后又走了,我妈妈他们姐妹三个轮流给姑奶奶送饭擦身体洗衣服。

我中间回老家看过她几次,没了好身体,渐渐瘦的皮包骨了。暮气沉沉。

就这,还是没有撑过今年疫情结束,冷冷清清的离开了。

悄无声息,好像从来没有来过。

你可能感兴趣的:(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