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闹市

人说小隐隐于林,大隐隐于市。“小隐”嘛,约摸就是“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或者就是“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有了这些句子的映照,纵不能亲见,纵使再贫拙的想象力,纵窥不得全豹,也总是可以领会一斑。

  但是,“大隐”的意境是怎样呢,我曾认真琢磨,可惜败在阅历和资质的下风——我真不知道。

  随着一次次的搬迁,我居住的地方移至新城一带繁华的地段,楼下就是星巴克,进出行人不断,往来市声不绝。

  上下车水马龙,纵横都是热闹,居于交点的我,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心境自然也就跟着热闹起来。

  常常睡不着。不习惯窗帘,虽能一帘隔尘,却也阻挠了阳光的接触和星子的刺探,想看见月光涨潮,窗棂和被单都挂上轻盈皎洁的光线,若覆了厚厚的帘,我如何迎上我的目光?

        窗,于是日夜敞着,像一个宽大的胸怀,是夜,霓虹灯彻夜不睡,她的枝蔓一伸进来,马上如爬山虎一样布满壁垣,四下溢开,房间里如半个白昼。衣香酒味的余音袅袅,像小舟一样飘进来,浮在空中。还有那夜夜笙歌,嘈嘈切切何止境。这房间,怕是永远也尝不到寂寞的况味!

  刚搬进来的那段时间,我常常在二更天仍辗转反侧,无奈之下只得起身,临窗独立,与茕茕路灯形影相吊,脑海一片浮薄。说不清是担忧还是喜欢。到底意难平。

  那段时间,热闹极富有煽动性的,连洗衣做饭这等人间事都不胜细碎烦琐。每日里下馆子,只若付得起钱,狼籍杯盘,自会有人为你收拾残局。于是常常发出这样的叹息:生活在亚运村,好象每日活在筵席里。朋友给我发短信过来,祝愿都是:请平安。

  然而这样的情境并没持续多久。竟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逛街厌倦了开始?从下馆子腻乏了开始?从歌厅里暧昧的灯火淹没眼睛的时候开始么?

  我开始发现,家常饭食更贴合我的胃,它不会再在次日醒来疼痛难堪。我开始发现,手洗干净,由阳光烫干的衣,裹在身上有一种无以比拟的清香,好象会呼吸。我的眼睛想遇澄净的月光。我的头发要飘在明快的风里。这些,来自我心底最单纯的声音。这是我的城与池,我的路与桥。

  手上又开始散发书香气,杯子里茶意氤氲,阳台上吊兰喝饱了水和空气,兀自招展,承接着我偶尔疲惫失神的目光。听着班得瑞的《森林情境》,头一沾枕就睡去。这么一段小小的旅途之后,心的安定,更是没有飘摇了。

欣欣然真有了大隐的意味。 

  大隐,原是挑战人心的。

  我终于可以镇定地说,居于闹市,安于闹市。

  你也是我心里的热闹。

你可能感兴趣的:(身居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