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z小姐约定3月去成都游玩,我从上海出发,她从南京出发,双流机场见。
早上7点35的航班,凌晨5点的时候,我从家里坐出租车去机场。第一次一个人在凌晨独自坐车去机场,司机师傅说上海话,说话口音有种常年混迹社会的油滑,一路上空空荡荡,我看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有点忐忑。此时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我打开微信,z小姐说一路上都没什么车子,有点害怕,把车牌号和行车路径报给了我。我莞尔,心里却突然轻松起来,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于是顺手把我的车牌号和司机的联系方式也发给了她。
换登机牌的时候我心里再次认真思考了下改名字的必要性。这样不至于我每次都要去值班主任那里敲个章。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看着窗外团团的轻烟薄雾和渐行渐远的湖泊,以及湖泊上行驶的船只。太祖的词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忽然就有激情去写一些东西了。
在此之前,我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写东西了。曾经我相信上天给予一个人的东西,天赋或者才华或者财富,都有一个期限,到了那个期限,是要收回去的。如同我高中的时候矫情而又感伤地写过,我那只会画画的手终于死了。不知道上苍何时收回我的另一只手。
前段时间写不出任何东西,也没有激情或者力量去写东西。尽管强迫自己去看书,脑子里始终有一些混沌的模糊的意识,但无法倾诉或者宣泄。然后就回想起我高中时写过的这段话,我想我的另一种卑微的却又能给我莫名自负和快乐的技能也要死了。我这样的老阿姨,终于不会也不能再做文艺女青年的梦了。
三个半小时的飞行,闲来无事,读太宰治的《人间失格》,看主人公童年小心翼翼地去讨好逗趣周围的每一个人,不禁会心而又心酸一笑。我太了解这样的心理了。大概在我二十几岁的时候,我对生小孩这件事莫名反感。为什么要生小孩呢?我一点也不喜欢孩子,如果可以,我情愿回到过去,把我自己再从小到大养一遍,我只想好好爱自己。这样荒唐的想法,现在想来,大概就是类似心理学上说的“和童年的自己和解”的雏形吧。
那个蜜糖罐子里长大的天真的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我多想回去抱抱她,在她的世界轰然崩塌的时候,告诉她,不要怕,我在你身边,带你往前走。多想宽慰她,你的娇纵任性都没有错,你的谦忍礼让多是懦弱,终有天,你会被伤得体无完肤。我的小姑娘,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不要也没有能力去负担别人的情绪。你只要负担你自己,负担你积极快乐的情绪,仅此而已。
二十多岁时模模糊糊无法辨别的想法,在我三十多岁的时候终于尘埃落定。我把这个娇纵的又惴惴不安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她可以尽情撒娇,孤僻任性,也可以一如曾经那般飞扬跋扈。我不会指责她,我只会亲吻她。
成都四天的行程,我难得犯了次懒,没做攻略。指望z小姐做攻略我也是从来没想过的。两个懒人就这样悠哉悠哉又老神在在地在成都耍。倒也和蓉城名副其实的悠闲相得益彰。
锦里,宽窄巷子,春熙路,太古里。那些被津津乐道的网红圣地,我们却觉得索然无味。城隍庙,田子坊,南京路,新天地。每一座城市都在不约而同似曾相识地贩卖着它的小资情怀以及它千遍一律的繁华。从南锣鼓巷到山塘街,从1912到丽江古城。
去人民公园喝茶,露天的茶室,下午一点的光景,已是高朋满座,本地的外乡的,天南地北口音夹杂,好不热闹。旁边有家钟水饺餐馆,可以点了各种小吃端到茶室吃,懂行的老茶客会和服务员说一声留个座,跑到旁边餐馆美美吃一顿再跑过来继续品茶。杂货店里有卖瓜子糕点就茶吃。我和z小姐不磕瓜子,于是去旁边钟水饺买了蛋烘糕当茶点。不时会有提供采耳服务的人来回走动。有茶客兴致来了,便叫了采耳服务,一边享受专人掏耳朵一边聊天,美哉美哉。
去成都之前,我和z小姐打算沿府南河晨跑,我们各自带了运动服,跑步鞋,泳衣泳帽泳镜,励志感人。再加上我准备了各种行头,我妈看我整理箱子的时候很是无语和不屑。我戏称自己是要去巴黎走秀。
府南河没跑成,不过倒是去酒店健身房挥汗如雨。我还套了个救生圈在2米1的泳池里戏水一番。泳游是我为数不多喜欢的体育项目之一。我爸爸很擅长游泳,至今去泳池游泳,蛙泳蝶泳仰泳,当之无愧是泳池里最亮的那个爷。曾经有一次他老人家在源深路游泳池指导我游泳,旁边好几个小年轻疑惑:是请的私人教练吗?可惜了,他的天赋我一点没遗传到,至今勉强是不入流的狗爬。然而这并不妨碍我热爱游泳。那个时候还在cxb,夏天早班如果下班早,我会心血来潮一个人坐两站地铁去游泳。从水里仰起头的时候,看巨幕玻璃外深蓝色高远的夜空和点点灯火,颇有种“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之感,这样隐秘的快乐和雀跃。
我一直喜欢一个人能够完成的运动或者游戏。譬如跑步游泳,譬如做手工。读书的时候我最好奇的是为什么很多女生要一起结伴上厕所。简直匪夷所思。工作后亏得cxb的工作机制,重重考核,忙如狗,上个厕所都争分夺秒,看中绩效的同事恨不得在上班前把大号上完免得影响在线值机时间。谁有空呼朋引伴一路欢歌载舞结伴而行?以至于后来我在另一个公司看到重温学生时代一起结伴如厕的女同事,一路咋咋呼呼叽叽喳喳,觉得很是滑稽有趣。
前不久读了村上春树的散文,他在书里提到他喜欢一个人就能完成的运动,这个成为专职作家前开过饭馆的男人,这个文字里剖析自我但又要遮遮掩掩影藏自我的男人,简直与我不谋而合。我从来是对很多事情兴趣缺缺的人,大马路上围着一堆人看热闹,我势必不会上前。读书的时候老师在讲台前做物理或者化学实验,底下一排同学跃跃欲试,站起来探头张望过程。我却觉得无聊的要命,明明课本上都画了实验过程和结果了,有什么好再看一遍的呢?但为了不被老师批评和为了显得自己合群,坐在后排的我还是不得不站起来佯装饶有兴趣地去看实验,其实看到的只是一排排毛绒绒的脑袋,无聊透顶。
Z小姐起得很早,然后去吃早餐。我说你先去吧,她说好。我们各自在不同的时间去用餐。互不妨碍,没有谁要求对方去等谁。也没有谁因为对方不等她而不开心。跑步的时候也是,谁先跑完谁就回房间。
去青城山都江堰那天很冷,因为实在太懒,我随手在携程上报了个9:30出发的团。青城山平缓,四面树木森然,绿意盎然,漫步石阶,满目绿色,鼻息间是树木芬芳的气息。青城天下幽,山静,人静,心静。
在上清宫殿外花了很长时间看一株山茶花。大朵大朵粉色的茶花开在枝头,遗世独立。
最早知晓都江堰是初中读余秋雨的《文化苦旅》,文章内容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只是对于李冰父子印象深刻。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样伟大的奇迹,我想终有天我要去亲眼目睹。
我很喜欢导游的说辞,言语间充满了当地人对于李冰的感恩。还有因为当年汶川地震后对应都江堰市的援建城市是上海,所以上海市民在青城山和都江堰有门票优惠。汶川地震时我刚入cxb,为了支援成都部门的同事连上了12天班。没想到十一年后会有如此际遇。
来回大巴上,我一直循环听河图的《行书•莫须藏》,这个男人十年如一日的妖孽嗓音,让人恨不得以吻封缄。“一生只黑白两色,分明尘外客,锋芒既在藏什么。”
“这天下芸芸你我,心中无甚沟壑,试问又有何不可。”
我已经过了被毒鸡汤鸡血的年龄。尽管我身在上海,尽管我周边都是虎视眈眈鸡血满满努力上进的同龄人或者前辈或者后辈。我一点也不觉得成为excel高手有什么了不起,也不觉得一天开几场会又有多么充实,大多数工作毫无技术含量,随便一个智力正常的成年人经过一定时间培训就能上岗。如果非说会做PPT或者画个流程图或开个电话会议是一种才华。那我无话可说。我尽量拒绝任何可能消耗我情绪价值的东西。尽管从星座学角度来说我是社交高手天秤座。
我不想去单方面地为他人提供情绪价值。除非给我很多钱,但恰恰很多工作没能给你很多钱又要操死你。我拒绝。我要好看,要漂亮,要自由,要自己的时间,不想为工作变得容颜衰老,变得身体痴肥。敷最贵的面膜熬最狠的夜不适合我。不如每天温水洗脸早睡早起。
之前和朋友讨论过稳定的状态,我说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稳定,稳定的只能是自己的心态。在相对的时间里享受当下就是一种稳定,一种幸福。譬如我现在,五点下班,空闲的时候看书,练字,做keep。兴致来了路边黄鱼车摊头买束便宜又好看的花捧回家。
可是在世俗眼光里,我大龄,单身,做着一份没有上进心工资也不高的工作。我甚至能想象某些人心怀叵测的口气:“怎么办啊,来怎么办啊,这么好的银行不做下去了,长期合同都不做了,一把年纪也没个对象,怎么会这样啊。”那又怎么样呢?Who care?我高兴,我快乐,我好看。我终其一生也不会成为这样的人。或者说我终其一生也不会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我的偶像是李白,那个“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的李白,那个“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李白,那个“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李白。
我仍旧是可以执手仗剑的黎小姐,已过而立之年,从来最好的年华就是当下。属于我的时区终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