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真的老了

    我在读大二，表姐在读大三，她准备考研，我准备考英语专业四级，因此这个寒假我们都计划埋头在书桌前认真备考。但是奶奶从老家打来一个又一个电话询问回去的时间，实在无法再推脱，于是约好一起回老家住几日。

                    （一）你还记得吗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推开门，正在扫院子的爷爷愣了一下，然后惊喜地说：“你俩回来了！快进屋来！”奶奶听见了动静也急忙穿着一只拖鞋从里屋出来，脸上同样是又惊又喜，一边帮我们放好包一边说：“两个小妞妞拎这么多东西，手冷吧？快去暖气那暖暖！”东西真的很多，有书本、有平板电脑、有化妆包……但都是我和表姐两个人的，似乎我俩都没想过为爷爷奶奶准备个礼物，哪怕是一块饼干。那一瞬间，我很惭愧，表姐也显得有些不自在，而身边的两位老人并未多想，两个人只是欢喜地讨论：“孙女好像又长高了，外孙女的头发长了，两个小妞妞开始会化淡妆了……真好！”

    我清楚地记得，小时候躺在奶奶身边，奶声奶气地说：“等我长大去外地上大学，我要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奶奶买回来！”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奶奶等着你！”

    异地求学的无数个背单词的凌晨，你看看熟睡的室友，心里告诉自己：勿忘初心。在教授当着很多同学的面训斥你语音不行，你忍住眼泪仰起头微笑，心里告诉自己：勿忘初心。在每一个因比赛忙得焦头烂额的午后，你灌一杯很苦很苦的浓咖啡，心里告诉自己：勿忘初心。你一路走来，变得越来越好，被很多人羡慕，可是，你还记得当年在那个老院子里的一切吗？这次，你可能真的忘记初心了。

                （二）你永远都是孩子

    第一晚，奶奶从柜子里拿出好几床被子、毯子，说这边太冷肯定不习惯，一定要帮我们铺床，拗不过奶奶，我俩只好乖乖地躺下，看着奶奶佝偻着背在我们身上盖好一层又一层，直到我们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满意地为我们关上灯离开。夜很静，我又失眠了……

    其实，我早已可以很好地照顾自己，可以一个人拎着很重很大的行李箱爬宿舍六楼，可以一个人顺利地买机票办托运飞各地，甚至可以一边干嚼胃药一边喝上几杯和各位领导表忠心……

    但在老人眼中，你永远都是孩子，你喜欢吃零食，爱喝酸奶，会偷偷倒掉牛奶，还……

        （三）请把认真留给爱你的人

    第二日清晨，我戴着耳机在精听BBC News,奶奶轻轻地推开门坐在我旁边，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害怕打扰到我，我感受到了奶奶的欲言又止，刚想摘掉耳机，忽然起了玩心，便忍住了，想看看奶奶会等我到多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我早已无心耳边的英文，而奶奶就那样一直静静地等着我，我忍不住摘掉了耳机，结束了这场不孝的“对峙”。

    在他们的世界里，觉得你的一切都很重要，学习、生活、感情，所以他们会等，等你忙完手中的一切；在你的世界里，觉得一切都比他们要重要，所以你让他们等，等你忙完你眼中重要的一切。这是一场很不对等的等待，等的人心甘情愿，被等的人视而不见。

    你说这个世界真的很残酷也很冷漠，那么，何不把你的那份认真留给真正爱你的人呢？

    （四）也许他们需要的不是你衣锦还乡

    两天两夜后，我们要走了，爷爷奶奶准备着各种土特产，将它们一一打包，看着沙发上不下十个的包裹，我心里一紧，我知道我俩拎着这些在车上会很困难，但我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因为这份爱太沉重了。

    列车缓缓地移动着，透过车窗，依然可以看见车厢外的爷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他的脸冻得很红很红，目光深沉又不舍……忽然间，一种莫名的害怕涌上心头，我想起了那个男孩曾经和我说的话：“我们的以后还很长，但和老人却是见一面少一面，临去南京前，我想回老家看看爷爷,他已经八十多岁了。”那时，我和他即将去不同的城市上大学，约好临走前见一面，然而他没来，十八岁的我一气之下删掉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过安检，登机，飞去另一个城市。现在，我二十岁了，我终于理解了他当时的心情。

    你曾设想过未来的某天你会衣锦还乡，他们会露出欣慰自豪的笑容，可你却忽略了岁月不饶人，忽略了他们愈发苍老的容颜、斑白的双鬓和不再硬朗的身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们等不起那些个漫长的日日夜夜……

    所以，请赶在那场最终的告别仪式来临前，多回去看看他们吧。

                                            2018年1月29日

（距我上一次写文章，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再次提起笔写下这些文字，献给我最爱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