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记得旧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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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装得下春秋和天地,装得下月影和风声
文|叫我高高

“旧”这个词似乎有着说不出的韵味。一件瓷器,当然是越旧越好,三国时期的青瓷若到了今儿,那也是很难一睹其容颜了;梅花出蕊落雪的时节,若是能品到陈年的绍兴花雕酒,当真也是雅兴倍增了,大有“青梅煮酒论英雄”的豪情壮志。

总想着,家里应该把一些可以埋在土里,经年而不腐,愈久弥新,愈久而愈有韵味的东西找出来,埋在楼下的花园或是丁香树下,然后口口相传,留个后人,是不是会有忒大的惊喜?

抛开那些传承文化的大事不说,最本质的可以增值啊。可是,搜索环视家中,一幅古画没有,一件祖传的纹银镯子,又舍不得埋在地下。除了这些,家人喝酒的空啤酒瓶子倒是有一大堆,可是能否经得住岁月的淘洗?那真是闲扯淡。

那么久远的旧物是不可找寻了。但是不穿的衣服倒不少。一件绣花长裙,翩跹了旧年的梅雨时节;一双戴有绣球的高跟鞋,袅娜了旧年的微雨长街;一件棉质短款外套,沾染了旧年的书香墨色。

这一件是去大连时穿过的,有着大连海水的气息;那一件是洛阳牡丹花市里招摇过的,有着老城尘埃落定的韵味。总之,一件都舍不得扔,仿佛舍弃的是一些前尘过往,旧时情节。

终于过了太多的梅雨季节,衣物褪了颜色,散了形态,家人实在看不过趁我不在家,偷偷的用编织袋子,足足装了两大袋子,被背下楼去,不知所终。

待我在山花烂漫想起一件旧衣,又开始怀念旧日光阴去翻找时,却再也无处可寻了。气恼是有的,仿佛有这些旧衣就可以和旧年华永不分手,仿佛只要曾经花红柳绿的衣服还在,人生芳华就不会刹那间陨落。

旧衣无处可寻。旧宅子还是有的。在没有搬到小城里来时,曾经有一处旧宅院。

只记得,雕花镂刻的低矮花墙,在朦胧婆娑的月影下,若兰若蝶有说不出的自然风韵。院子还有一迂回平整的石阶,是从山上背下来的青石,挑出最为平整的铺在花墙之下。

黄晕的光笼罩了整个院落的时候,我会在庭院里洗衣服,用木盆装了满满的清水,院角的大水缸里也是白日里挑来的清水,用不完的用。

院落既宽敞又凉快,木盆里漾出来的水就沿着青石缓缓流到院子里的一棵老苹果树下,这都是我无法忘却这个旧院落的原因。旧院落固然没有小城的楼房明亮,可是小院却装得下春秋和天地,装得下月影和风声,雨落在苹果树或是打在青瓷瓦缸里都格外悦耳好听。

《诗经·七月》曾有这样一句“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每每读来,我都能听到老家院子里那聒碎乡心的虫鸣。

可时,这样的美好回忆也只能留在旧年了。院落因为家中变故早已卖给他人,我上班途中总能闻到那院落里的苹果花香,可是却早已没有了花墙,里面的光景被现在的主人用高高的砖墙阻隔在里面,不得而知。

“记得旧时好,跟随爹爹去吃茶。门前磨螺壳,巷口弄泥沙。而今人长大,心事乱如麻。”无意间在汪曾祺的《泡茶馆》里读到明代大儒陈白沙的名句,不由得泪眼婆娑,良久不可以缓过神来。

旧事如酒,一个人举杯对月时,终是在这杯陈年老酒里掺加了太多的东西,不可回味。只是,当天上繁星满天,星临万户的时候我常想,究竟我们可以给这尘世留下什么呢?

是一珠手串亦或是一方锦绣,亦或是一株海棠树,一朵苹果花,怕是什么都无法留住。在光阴如梭的今日,除了我这满纸情怀,可能真的别无它物了。

就让这满纸荒唐言,去道尽对这世间的无限感慨,闲笔闲情不至让时光蹉跎东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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