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冬品诗｜卢仝《有所思》：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冬日诗词鉴赏与感悟系列）

诗人词人以梅花为媒介，传递幽幽情思，有念念不忘的她引起的相思，有魂牵梦萦的故乡勾起的乡思，有去国怀乡、岁月不居牵引出的万千感慨……梅花是季节的使者，也是传情的媒介，有些从心底喷涌而出却哽在喉间的话语，被诗人词人们印在梅瓣上，逢着有人经过便轻叹一声：梅间情愫君可知？

今天要品读的情愫是相思，诗人念念不忘一位美人，忧思恍惚之际还将梅花错认成她。

有所思
〔唐〕卢仝
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
今日美人弃我去，青楼珠箔天之涯。
天涯娟娟姮娥月，三五二八盈又缺。
翠眉蝉鬓生别离，一望不见心断绝。
心断绝，几千里？
梦中醉卧巫山云，觉来泪滴湘江水。
湘江两岸花木深，美人不见愁人心。
含愁更奏绿绮琴，调高弦绝无知音。
美人兮美人，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卢仝的《有所思》像一封长信，写给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

当时我醉美人家，美人颜色娇如花。犹记得当年初相识，酣饮后醉眠于她的居处。她美目流盼，娇俏如花，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他一时间竟不知究竟是饮酒醉还是为人醉。

今日美人弃我去，青楼珠箔天之涯。回过神来，美酒佳人已是往事如烟，她曾住的小楼还在，连室内的布置都没变，可是她却已经不在了。小楼独徘徊，熟悉的装饰给他心上人近在咫尺的错觉，可错觉始终是错，天下之大，她多半与我相隔天涯。今昔对比，物是人非，徒增伤情。

想到与她相隔天涯，他忍不住抬头望天：天涯娟娟姮娥月，三五二八盈又缺。明月当空，圆了又缺，暗喻两人分隔之久，也暗示诗人的思念绵长，在时光的流转中叠加累积。三五十五，十五月圆是为“盈”；二八十六，十六月亮自此“缺”。圆缺之间，月月年年，时光流转。

然而，月亮尚且有圆有缺，诗人不禁想到与心上人别离之后再不复相见，伤心又进一层，以致“一望不见心断绝”。

“心断绝，几千里？”至篇末用了多种手法来表现诗人的相思至深。

一是反复和顶真，“一望不见心断绝”的下一句又是“心断绝”，强调了痛苦之深，有复沓的音韵美。

二是虚实结合（另有用典、夸张），“梦中醉卧巫山云”，醉梦为虚，“巫山云”化用了巫山神女的典故。据《昭明文选》记载，宋玉与楚襄王同游云梦台上的高唐观，观上云气变幻无穷。楚襄王就此事问询宋玉，宋玉讲述先王也曾游高唐观，梦见巫山神女，神女以身相许。二人临别之际，神女说自己将化为朝云和暮雨。后来，楚襄王也梦见了容貌倾城的巫山神女，但神女最终辞别，与襄王“欢情未接”，给襄王留下了无限惆怅失意。

在这首诗中，“巫山云”指代的就是诗人所思之人，她美丽动人，在梦中给予他慰藉。传说中巫山神女未与先王厮守，更拒绝了襄王，现实中诗人无论面临哪一种情形，都必然伤心伤情。

“觉来泪滴湘江水”，觉来为实，梦有多美，现实就有多残忍，相思刀，刀刀锥心；相思剑，剑剑穿肠。“泪滴湘江水”还用了夸张，泪滴如注，多到汇成了湘江水。

三是乐景与哀情对比衬托，“湘江两岸花木深”的景色固然动人，见不到心上人的诗人始终无法欢喜，只得依靠抚琴消解。相传梁王欣赏司马相如的文才，赐予他绿绮宝琴，“绿绮”后来也成为琴的代名词。然而，抚琴非但没有缓解哀情，反而让诗人更加渴望知音的陪伴，可惜知音弃他而去！于是他发出深情呼唤：美人兮美人，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诗人整夜沉浸在相思中不可自拔，以至于梅花忽开、探枝窗前时，看着花朵那样美艳绝伦，思虑恍惚的他还以为是那个容颜如花的人。不知你心中是否也有这样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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