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逆（伍）

         我是一个“孤儿”。据师兄们讲：我是师傅年轻时外出游历在秋水江的下游捡来的，我躺在木盆中随波逐流。当时我还不满百天，生身父母又没有给我留下名字，师傅见我是个男婴，就给我取名叫秋君水。师傅英年丧妻，后未续弦，没有子嗣，便把我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我从小到大对师傅都言听计从，唯一顶撞师傅的一次是他让我与婉婉分手转而娶从未谋面的苏欢欢，言语甚是激烈。日月刀宗养我育我，今逢危境，但婉婉是我的挚爱恋人，无论舍弃哪一个我都不愿。最后我还是答应了，师傅竟向我跪了下来，泪涕横流，“徒儿，你就权当可怜师傅。日月刀宗的百年基业不能在我的手中崩塌，这个罪过，我不能担，也担不起。”

        朝晟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北鱼山上突燃大火，整座山都被烧得光秃秃的，千年花灵不知所踪；另一件是婉婉吞砒霜自杀。

        婉婉吞砒霜自杀的消息，师傅让日月刀宗上下全瞒着我，但一晚十三师弟酒后向我吐露了出来。闻后，惊如晴天霹雳，痛如万箭穿心，彻夜不眠。我自知对不起婉婉，她若再是因情轻生，我这辈子都会愧疚难安。

        翌日，乔装打扮成官府人员到八仙船探听婉婉的死因。我怕星儿认出我，因恨我，不肯实情相予，没去找她。（其实我去找她也找不到，后来才知道当晚她就失踪了。据说渔民在海中打捞出一具尸体，衣服发饰与她的一模一样，但因泡腐太久，无法辨认。）清倌们说，婉婉的死可能与一个青衫佩刀的少年有关，并把那晚他与婉婉之间的事一一描绘。

          青衫佩刀的少年，刀柄用虎皮缠裹，我也曾遇到过这样一个人，相貌与她们描述的极像。我向婉婉提出分手后，狂奔到朝晟城外七八十里的官道旁的一个酒垆，借酒消愁。黄昏时分，他悠闲地骑着青骢马途停，下马买酒。

        店家似想早些收摊休息，欲以言语将他打发，说仅剩的两坛酒全卖给我了。他便坐到我的对面，问能不能将其中未开封的一坛卖给他。若搁在平时，我肯定爽快答应了，可当时半愁半酒下，竟向他抛出了武约。他登时微笑着点头同意。

        在桌子中间划一道分界线，将盛酒的瓷碗高高抛起，以刀为外力，但屁股不能离开凳面，不能将酒碗打碎，若酒碗最后落到他那一旁，我分文不取，把那坛酒送给他；若酒碗落到我这一旁，他自认与那坛酒无缘。

      他的刀法穷尽变换，神奇莫测，似是出自庐山了一一派，与我相斗丝毫不落下风。酒碗在我们的刀身上“叮叮当当”高高低低来回不停跳跃，足有半个时辰之久，最终由于我把他连人带凳震离了桌子一丈之遥，而他绞飞了我的双刀，它才落了下来。却正正好好落在了分界线上。

       我们双方不禁咋舌，相视一笑，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相逢何必曾相识，我邀他共饮那坛酒。酒下半坛，他突然吸了吸鼻子，大喊店家骗人，冲进屋内竟又抱出七八坛酒，两个来回。接着，一一拍碎封泥。店家拦不住他，气愤不掩于色，“把酒钱先付了，每坛十两。”原本那酒是一两一坛，我不禁提醒他，他却豪气干云地回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何须在乎酒钱，那匹青骢马抵于他了。”

        把酒言刀，世间的其他都浑然忘却，喝的酩酊大醉。他对刀的热爱纯粹如白玉没有一点瑕疵，对刀的见解如危楼深潭，轩轾立判，皆自愧不如。第二天醒来时，他已走了。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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