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钟医生发给我信息时,我正在CPA的面授班里听课。
他的信息简短只有五个字,却如巨石般砸在我心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们离婚吧。”
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还是慌乱了。
密密麻麻的冷意袭来,我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讲台前老师在讲些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只感觉大脑里是嗡嗡嗡的一片声音。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家的,只是感觉地铁上总有人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我。
我想我大概脸色苍白很狼狈吧。
我的脚步虚浮,好不容易爬上七楼,我感觉我仿佛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我完全忘记可以乘电梯了,只知道顺着楼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爬。
就像当初追钟医生时亦步亦趋锲而不舍一样。
我哆哆嗦嗦颤抖着好不容易把钥匙插进门孔里,推开门,房间里一股冷意袭来。
比外面还冷。
窗户敞开着,寒风掀起了窗纱,吹落了茶几上的几张纸。
关上门,我没有换拖鞋,踉踉跄跄走到茶几前,捡起那两张纸。
【婚前协议书】
几个字刺痛了我的眼。
泪,不自知地流了下来。
02
我和钟医生是在医院认识的。
彼时,我爸爸做肿瘤手术,他是我爸爸的主治医生。
29岁的钟医生刀法娴熟,是二院的一把刀。
我是托了很多的关系,才排到他的名下做手术。
手术做完,在陪护的过程中,钟医生查房,他的认真严谨,好听的声音撩拨地我心中起了涟漪。
我不动声色地向打针的小护士小妹妹打听到钟医生尚处于未婚状态。
我有点心花怒放,开始策划如何让钟医生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
钟医生是二院的高岭之花,虽然温文尔雅,但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医术这么高明、又长得如此出众的大医生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别说你不信,我也不信。
终于被我拐弯抹角地打听到,原来钟医生的前女友在半年前出国去了新西兰,从此两人天各一方,前女友终究忍受不了异地的相思之苦跟钟医生分手了。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是钟医生最痛苦的阶段,内心煎熬、郁闷,想发泄又无处发泄,只好借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本该是钟医生轮班休息,可他放弃休息,主动要求工作,玩命似的一台手术接着一台手术。
有好几次我看到钟医生从手术室出来都是靠着墙脸色苍白,特别疲劳的样子。
我知道钟医生这种人是不会愿意让患者家属知道他内心的伤疤的,所以,我不可能主动去表示关心,可是我可以曲线救国啊。
我给我爸煲汤时,就顺便也给钟医生带上一份,当然,我是请护士小妹妹放到他办公桌上的,我的理由是,你看,我给我爸煲的汤煲多了,顺便就给钟医生吧,他给我爸做了手术,每天还这么尽职地给我爸检查,过段时间还要给我爸复检,真是辛苦他了。
护士小妹妹一听也有道理,想我可能还要麻烦钟医生,就乐颠颠地拎了汤放在钟医生桌上。
但一次之后,就被钟医生发现是我干的了。原因是,那天刚好他来查房,我在给我爸喂汤,他凑近瞅了一眼汤,然后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等我出去提开水时,饭盒已经被他洗干净放在爸爸的床头了。
我也不知道他是喝了,还是倒了。
等我再次请护士小妹妹把汤放在他桌上时,可小姑娘死活都不去,红着脸说,她被钟医生训斥了。
得,第一计划失败。
03
还没等我开始实施第二计划,钟医生倒是找上了我。
那天下班之后,他脱了白大褂,一身休闲装出现在我爸的病床前。
他先是检查了一下我爸的状况,然后跟我点点头,示意我出来。
当时我吓坏了,以为我爸是不是出现什么状况了,赶紧跟着他出来。
在拐角处,他停下脚步,说,“你爸恢复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听他这样一说,我松了口气,语气有点不好,“那你刚才不说,吓死我了。”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才又开口,“我桌上的汤是你送的吧?”
我支支吾吾,眼神乱瞄,没有回答。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谢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啊?剧情要不要发展得这么快啊。
我愣住了,我完全意料不到。
他侧一下头,“走吧,你不用担心你爸,也就一个小时。”
我还是回病房看了一下我爸,他已经睡着了,给他掖了掖被角,带上门,我跟在钟医生的身后。
每天看到的钟医生都是白大褂傍身,很没有看到过他穿便装。
不得不说,钟医生就是天生的衣架子。把一身休闲装都能穿出模特走台的感觉。
啧啧,就他这身高、就他这颜值,不去当模特都是屈才了。
不知道是不是拿手术刀的医生手指都特别好看啊?
钟医生握在方向盘上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车内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干净、整洁,处处透着禁欲的气息。
我正襟危坐,不敢斜视,也不敢大声地呼吸。
直到车停在餐厅门口,下了车,那种压力才消失。
不过,跟钟医生面对面吃饭压力更大。
他秉承食不言,只是低头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前的食物。
空气在我们之间安静地流淌。
他似乎胃口很小,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
在他擦嘴的时候,我甚至犹豫了我要不要继续吃。
余光偷偷瞥了眼他的碗,还没我吃得多,我矜持地放下筷子,可惜了这么好的菜。
钟医生把我送回医院,他就走了。
我站在医院门口,有点懵懵的。
这算什么呀?是对我的汤给予的回报吗?
04
在医院里,我和钟医生始终是医患关系。
虽然跟他吃过一顿饭,但他对我始终客气而疏离。
他拒人千里之外,我根本无法再次靠近他。
随着我爸出院,我跟钟医生的交集几乎为零了。
我上班、下班,回家给爸爸做饭,日子简单而重复。
就在我几乎要把钟医生从脑海中忘记的时候,我接到了钟医生的电话。
他约我喝咖啡,说有事情要跟我说。
我又以为是我爸身体的事,心中还有点慌乱。
匆匆赶到老树咖啡时,他正坐在窗边。
还未坐定,还未开口,他先说话了,“你怎么一见我就这么紧张啊?先声明啊,跟你爸无关。”
还别说,钟医生这观察能力还是挺OK的。
松了一口气,我笑了笑,“钟医生,你找我不知有什么事?”
“你是不是喜欢我?”钟医生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简直一鸣惊人。
我直接懵了。
钟医生,你这样直接真的好吗?
我端着咖啡喝了一口,结果好烫,害得我吐也不是,咽下去也不是,含在嘴里,眼泪都快出来了。
低头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抬头时,钟医生看着我涨得通红的脸,嘴角略微弯起。
钟医生是在对我笑耶,可我眼神闪烁,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答他刚才的那个问题。
喜欢,当然喜欢。
可我在他面前,特别是在他的注视下,我怂了。
他看我半天不吭声,缓缓说道,“我需要一个结婚的对象,被家里人催得紧,你明白吧?”
这我太明白了,谁家不是这样,就我刚过了23,我爸就在我耳边念叨了,我老跟我爸贫嘴,“爸,妈妈走了,你是不是也要撵我走啊?”
我爸气得,“你妈那是不在了,能跟你一样吗?爸爸还不是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
“爸,嫁不出去就算了,我养着你。”我继续贫。
我爸直接把抱枕扔过来砸我身上。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合适的结婚对象,你怎么想?”耳边是钟医生好听的低音。
我在想,我只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而已,但钟医生并不爱我。
“我......”我犹豫了,我该跟一个不爱我的人结婚吗?
“实话跟你说,我心里有一个人,我很爱她。”钟医生倒是很坦诚。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
“我可以跟你签协议,你帮我应付一下我家人。”钟医生似乎很诚恳。
“我......我要考虑一下。”我嗫嚅,信息量有点大,我一时消化不了。
05
考虑了三天,我做出决定了。
我赌三年的婚约,钟医生会爱上我。
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我和钟医生一人拿着一个小红本走出了民政局。
从此以后,我韩青青也是有证的人了。
尽管这个证不是因为两情相悦。
我们没有举办婚礼,只是两家的家长坐在一起吃了个饭。
钟医生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对我和我爸倒是很热情,也很和蔼。
看得出,钟爸爸和钟妈妈对我很满意,一个劲地夸我爸把我教育得很有修养。
我有些尴尬,我爸倒是很得意,得意他的宝贝女儿嫁给了一个好人家。
婚后,我拎着一个皮箱,住进了钟医生的公寓。
我尽量做好一个妻子应尽的职责,洗衣、做饭、打扫,我都包揽了。
我想得是,钟医生毕竟是医生,这么忙,如果还要做这些杂事,如何有精力拿手术刀?如何对得起广大患者?
所以,袖子一撸,我来干。
钟医生似乎很享受家里有这么个免费的高级保姆。
早上醒来,可口的早餐已经端上桌。
晚上回来,丰盛的晚餐也已经摆好。
每天早晨,钟医生都可以穿着已经熨烫过的衬衫。
家里干净的一尘不染,让有轻微洁癖的钟医生很满意。
但,唯一一点,我跟钟医生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不在同一房间。
我跟钟医生各睡各屋,就好像合租的两个室友,互不干涉、互不影响。
吃完饭,他去他的书房,我在我的卧室追剧。
知道我们结婚的人除了双方家长,其他人几乎没有,可以说我们有点类似现在所说的隐婚。
在钟医生同事的眼里,他还是那个帅帅的钻石王老五。
各路美女争先恐后地向钟医生暗送秋波,钟医生倒是很干脆地拒绝,原因是他已经有爱的人了。
我知道他口中所说爱的人是谁,我有自知之明。
在这期间钟妈妈也有催过我要孩子,都被我搪塞过去,我说我在备考CPA,而钟医生太忙,等调理好身体再要也不迟。
06
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两年,我和钟医生之间相敬如宾,从未逾越。
倒是越来越默契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要表达什么意思。
我理解,可能是我们在一起时间太长的缘故。
毕竟两个室友相处时间长了,也能达到某种心照不宣吧。
进入第三年时,我开始数着日子过了。
我想,过一天在一起的日子就少一天了。
然而,尽管我做得再好,却始终无法让钟医生爱上我,我知道我输了。
原来,当心里有一个人时,就无法再容下第二个人了,因为心就这么大,只给一个人留下了这么大的位置。
半年后的今天,我收到这条短信时,我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痛了。
呵呵,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早点来,或者晚点来罢了。
我没有看协议书上写了些什么内容,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翻到协议书的最后一页,我抓起茶几上的笔,每一笔每一画都写得非常的费力。
当两份都签完名之后,我趴在茶几边上,仿佛已经虚脱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是感觉越来越冷,风把雪从开着的窗户上吹进来。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
我的心也越来越冷了。
既然两年零七个月都无法捂热一个人的心,我还有必要再留在这里吗?
况且,人家也没有给我留下的机会了。
我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过去的委屈和执著尽数吐出来。
我站起身,关上了窗户,把家里认真收拾了一遍。
我回到我的卧室,胡乱地洗了一把脸,然后把皮箱翻出来,把衣柜里的衣服随便地折叠收进皮箱。
临出门时,我把卡和家里的钥匙放在了协议书上。
卡,是钟医生在领证的当天给我的,美名其曰:虽然我不能给你夫妻之实,但我不能亏待你。
我虽然收下了他的卡,但我没有动过一分钱。
现在,这些都不需要了。
转身,我没有再留恋这里的一切。
毕竟,两年七个月,我已经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07
出门站在风雪里,我一时有点迷茫,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我不能回家,怕爸爸发现端倪,让他担心。
闺蜜出差不在家。
最后,我在公司附近的快捷酒店开了一间房。
失去了所谓的爱情,工作是我最大的动力,我不能再失去工作。
一夜无眠。
钟医生没有给我打一个电话,甚至连短信也没有。
我想,他可能就没有回家,或许他正跟他所爱的人在一起吧。
因为,以往,他就算值班,他也会给我发个短信,可现在什么也没有。
唉,我还在企盼什么,有没有短信又与我何干?
我之所以没有删了钟医生的电话号码和微信,无非是在等他给我打电话去办离婚证。
最近,工作很忙,我还抽空租了房,我几乎都要忘记办离婚证的事了。
但,并不是你忘记,事实就不会发生了。
这一天还在上班期间,我接到了钟医生的电话,接通,他只说了两个字,“下楼。”
我正纳闷,电话已被他挂断。
我想,他无非是来找我办离婚证的,于是请了假,拿了包就下楼。
包里揣着所有的证件,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办,为了以防万一,我随时都揣着。
楼下,他的车停在路边。
我以为我可以看到狗血的那一幕,结果走近时才发现车上只有他一个人。
偶像剧里不都是这样演的么?
现女友趾高气昂地坐在车里,等着这边领了离婚证,那边就领结婚证,无缝衔接不都是这样吗?
拉了后面的车门,却拉不开,我正皱着眉。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我是你司机啊?”
我气鼓鼓的只好拉开副驾驶的门。
刚坐稳,他却侧身过来,把我吓得全身一紧,呼吸停滞,心怦怦地狂跳。
他这是......想......亲我?
结果,他瞥了我一眼,“安全带。”
随着安全带锁扣“吧嗒”一声,我的心落回了肚子里,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谢谢。”
“多少回了总是忘记系安全带。”他翻了我一眼。
钟医生,你这样好么?翻个白眼也能这么撩人。
我闷闷地侧过头,看着车窗外。
韩青青,这都啥时候了,你赶紧收起你那些乌七八糟的小心思,不知道这是要干啥去啊?
下过雪的路面有些湿滑,钟医生的车速不快不慢,窗外的景色一幕幕的从眼前闪过。
咦,这不是往民政局的路线啊?
还没等我完全反应过来,车停下了。
“下车。”钟医生已经解了安全带,顺便也给我解了安全带。
我疑惑地跟着下车,然后站在了一家餐厅门口。
纳尼,要离婚了还要吃一顿分手饭啊?
钟医生要不要这么有仪式感啊。
08
我亦步亦趋跟在钟医生的身后,然后在窗边的两人桌前落座。
服务员递上餐单,我翻着五花八门的页面,心里琢磨,这都最后一顿饭了,要不要让钟医生狠狠地放一次血,反正以后没机会了。
“你在想什么呢?”钟医生修长的手指直接抽走了我手中的餐单。
我......煮熟的鸭子飞了。
我瞪他一眼,只能很怂地撇撇嘴。
钟医生轻言轻语点了几道菜。
很快,菜品上桌,我才发现居然都是我喜欢吃的。
唉,钟医生让我说你什么才好,要离婚了,你还整这一出,是想补偿我受伤的心灵吗?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好聚好散吧。
也不枉我爱你一场,尽管你这个石头冥顽不化。
思索着,我的碗里已经被钟医生堆满了菜。
“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钟医生边夹菜边说。
我满嘴塞着菜,不方便说话,只好不断地点头。
这都要散伙了,钟医生还要释放温暖,这让人咋受得了?
对面的钟医生慢条斯理要多优雅有多优雅,而我完全没形象,只顾着埋头扒饭,反正最后一顿了,管他有没有形象,还矜持给谁看。
“又没人跟你抢,能慢点么?”钟医生实在看不下去了,递过来一杯白开水,“你这是多少天没吃饭了?”
他这话说得差点噎着我,我赶紧喝口水,又差点呛着。
眼睛里顿时难受的出现了生理泪水,结果一只好看的手递过来一张纸巾,还夹带着戏谑的语气,“要不要这么激动啊?”
激动你个头啊!要激动不也应该是你激动吗?
瞧你那样,就差没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了。
我瞪了一眼钟医生那满含笑意的眼睛,真想朝那得意的脸上直接呼上两巴掌。
可我也只是想想。
我拿着筷子戳着米饭。
“饭跟你有仇啊?”一筷子排骨又放进我的碗里,还加了一句威胁,“不准浪费。”
我没想浪费好不好,都怪你好不好。
我夹起排骨,继续干饭。
面前的钟医生再好看,再过几个小时也不属于我了,哪有这些美味香啊。
打着饱嗝,我又上了钟医生的车,我知道这是要去办正事了。
车子刚驶出去,钟医生又开口了,“你租的房子在哪?”
还未等我开口,钟医生直接下命令,“带路。”
钟医生,你这是要整哪样啊?
下一个环节,不是应该直接去民政局吗?
09
七拐八拐我还是把钟医生带到了我的出租房里。
高大的他站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房间更小了。
钟医生冷着一张脸,直接把我的皮箱打开,把简易衣橱里的衣服一股脑地全部塞进了箱子里。
又找到一个大塑料袋,把我的几双鞋也塞进去。
“哗啦哗啦”一阵响,我的洗漱用品化妆品瓶瓶罐罐全部被他收进纸袋里。
他这一通操作,整个把我搞蒙了。
我扯着正在折床单的钟医生的袖子,“你......你这是要干嘛?”
“......”钟医生没搭理我,脸色越来越黑了。
我才买的新被褥被钟医生直接折成一团,然后用床单的四个角一系,成了一个很大的包裹。
他在狭小的房间里四处扫了一遍,然后一手拎着大包裹,一手提着我的皮箱。又用脚踢踢两个袋子,示意我拎上。
我站在瞬间空荡荡的房间里凌乱了。
啊啊啊,钟医生,你到底要整哪样啊?!
可能看我没跟上来,钟医生又折过身来,语气冰冷,“怎么,不舍得走啊?”
呜呜,走了,我住哪儿去啊,还这么冷的天。
我欲哭无泪,钟医生忍不住了,“不就那点房租吗?”
可这是房租的事吗?
当然我承认,也跟房租有关系,毕竟我才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可这也是钱啊。
“你......你要带我去哪儿?”所有的行李被钟医生塞进了后备箱,我站在车前问。
钟医生完全忽视我的话,直接拉开车门,“上车。”
我还没想失去我唯一的行李,只好上车,然后开始脑补。
钟医生不会是要让我流浪街头吧?
我仔细想了一下,自从钟医生说要离婚,我也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是事啊?
难道,离婚让他失了面子,他想灭了我?
我盯着他的手,像是要盯出个窟窿出来。
以前觉得他的手挺好看的,可现在我怎么越看越恐怖,那可是握手术刀的手啊,我仿佛看见薄薄的手术刀在他手上翻飞。
不禁,我使劲地咽了咽口水,他这是要杀人于无形之中啊。
大概觉察出我的视线,趁红灯时,他把手伸过来,揉了揉我的发顶,而我却闭上眼睛,大叫,“不要杀我!!”
额前忽然感觉到温热,他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自言自语,“没发烧啊。”
他又用手使劲捏了一下我的脸颊,我疼地扯着嘴角,“疼疼疼......”
拍开他的手,我揉着被捏疼的脸颊,睁大眼睛,怒视着他,“你干嘛要捏我?”
“那你干嘛要叫?谁要杀你?”他的嘴角有一抹玩味。
“我......我......”我哼哼唧唧。
他看了一眼表情变幻莫测的我,一脚油门,车朝前驶去。
10
最终,车停在了他公寓的楼下。
这是我生活了两年七个月的地方,一草一木简直不要太熟悉。
我以为他没带证件,要上楼拿,就说,“那我在车里等你。”
他又瞪我一眼。
我简直莫名其妙。
怎么这么喜欢瞪人啊,以前怎么没有发现钟医生还有这癖好?
钟医生使劲地甩上车门,这是有多大的气啊。
我咋咋舌。
诶,不对,钟医生怎么打开后备箱把我的大包裹和皮箱拎着往楼上走啊。
我迅速下车,朝着他的背影,大叫,“你拿我行李干嘛呀?”
他连头都没回,甩了一句,“剩下的自己拿上来。”
刚把两个袋子拿出来,已经站在电梯口的钟医生直接摁了车门锁。
他按着电梯开关,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我。
我只好拎着袋子,小跑两步,直接进到电梯里。
钟医生站在我的面前,按了楼层,也不转过身,我只好站在他的背后,刚好他高大的身子挡着我的视线,我也看不清电梯壁上他的表情。
估计也没什么好表情,他的温情全都给了患者,给我的除了冷,还是冷。
进入房间之后,钟医生把行李放在地上,又拿过我手中的袋子,从袋子里翻出我的拖鞋,丢到我的脚前,蹦出两个字,“换鞋。”
切,都啥时候了,还穷讲究。
吐槽归吐槽,我还是乖乖换了拖鞋。
站直身体,还没反应过来,钟医生直接牵着我的手,坐到沙发上。
天,我又懵了,这可是钟医生第一次牵我的手啊。
不,应该不是第一次。
记得上次还是在今年春节时,我俩跟他父母吃完年夜饭后,步行回小区,全当消食。
恰好快到零点,很多人都在放烟花。
我俩看着漫天绚烂的烟花,零点钟声敲响时,互相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然后相视一笑,手也情不自禁地拉在了一起。
就那样一直牵着手,走了很远的路。
11
坐在沙发上,钟医生依然没有放开我的手。
他的手包裹着我的手,很干燥很温暖。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
他另一只手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暖空调。
钟医生轻轻咳了一下,然后用他那墨一般黑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好像那里面有一个旋涡,要把我吸进去一样。
“韩青青,我不想跟你离婚。”他低沉的声音无疑对我来说就像炸开了一声雷。
what?
我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他。
此时,他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就像他在看病历时一样。
“那天......”他似乎在斟酌,“那天,你看到的那条短信不是我发给你的。”
我混乱了。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
钟医生放慢语调,缓缓说道,“那天,我前女友从国外回来,我们见了面。其实,不是我们两个人,还有几个以前的大学同学。
大家在酒吧喝了酒,我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她偷偷拿我的手机给你发了那条短信,等我发现时她已经发出去了,当时我就生气了,跟她闹得很不愉快。
她说她这次回来就是想跟我复合的,可我没答应。
她曾经因为异地恋拒绝了我,而现在又想旧情复燃,可我对她已经没有感情了。
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心里有一个人,我很爱她。
我以为我对她的爱不会改变,
可是几年过去了,她变了,我也变了。
因为,我发现我已经爱上你了。”
钟医生深深地看着我,里面的深情不再掩藏,炙热地仿佛要吞噬了我。
我不敢直视他,脸烫得像是要自燃。
虽然在他面前我很怂,但不代表我没有原则,有些事情我还是要搞清楚的。
“那......那你为什么不给我解释?还有这几天你去哪里了?”刚才我一进门就发现,家里不像他回来住过的样子。
钟医生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是不跟你解释,只是我没有想好该怎样跟你解释。
那天喝了酒我直接在酒店开了房,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但你放心,我是自己一个人开的房。”
说着,钟医生看了我一眼,他的脸上很沉静,没有一丝慌乱和掩饰。
不知为何,我相信他。
他虽然很惹眼,但这方面绝对不乱。
我递给他一个我信他的眼神,他又接着说,“其实,这三天我没有回来,我也在审视自己的内心。
我仔细梳理了我们在一起的这两年多的点点滴滴,我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我渐渐习惯了你的存在。
因为有你,家里才有了温暖,不再那么冷冰冰的。
每天下班,在楼下的车里,我看见楼上家里亮着灯,心里就会觉得踏实,再疲劳都觉得值得。
每天起床,吃着你煮的早餐,我觉得我上班有了无穷的动力。
你知道吗?韩青青,你已经在潜移默化地融入了我的生活。
我不能没有你,我也不想失去你。”
原来,平时沉默寡言的钟医生也这么抒情哦。
我心里仿佛小鹿乱撞,有点甜蜜有点紧张。
12
钟医生将我揽在他的怀里,低低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今天早上,我回来时,看到家里你的东西全部都拿走了,你知道那一分钟我有多慌吗?
我好害怕我从此就失去了你,当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你。
你不用担心那个人,她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况且她已经又出国了。
青青,给我一个机会,这次换我来追你,好不好?”
窝在他怀里的我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眼中氤氲了雾气。
我又何尝不是害怕失去他,只是我以为他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永远不会爱上我。
钟医生低头轻轻拭去我眼角的泪水,把我扶在沙发上靠着。
然后,他拿起桌上的婚前协议书,“这是之前的婚前协议书,不是你想的离婚协议书。
本来我拿出来是想当你面撕毁的,结果你还签了字。”
我这才想到,当时心痛,也没想那么多,连看也没看,就把它当成了离婚协议书。
结婚时都没签过字,现在反而被我签了字。
我这阵儿倒是想看看里面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钟医生手扬起让我根本够不着,“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看了。”
接着他又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把协议书的一角点燃,很快,纸张燃烧起来,被他放在了烟灰缸里,成了一堆灰烬。
房间里,空调暖暖的吹着,我的心此时也暖暖的。
我起身,收拾了拿回来的被褥,又把衣服挂进了衣橱。
但刚挂好,又被钟医生全部拿进了他房间的衣橱,还说,“这才是我们的房间。”
我羞涩地不知该往哪里看。
晚上,钟医生亲自下厨,煲了汤,炒了两个小菜。
第一次吃钟医生亲手做的菜,没想到这么好吃,“你手艺这么好,不做大厨,真是亏了。”
我由衷地赞美,却又想到,“算了,以后你还是别做饭了,你的那双手可是矜贵,患者需要你,咱可得保护好。”
吃完饭,我没舍得让他洗碗,抢着收拾了碗筷。
然后,我俩靠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
第一次,钟医生陪我看这种无脑的节目,也真是难为他了。
我推他去书房,他却环着我的腰,不肯去。
正在这时,钟医生的电话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钟医生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接通,“妈,怎么了?”
电话那端钟妈妈不知说了什么,钟医生看着我,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光亮晶晶的,“妈,你还想不想抱孙子了?你也不看看时间......”
身旁的我瞬间红透了脸,眼神闪烁。
钟医生,说好的脸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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