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学聚会

2020年12月5日  星期六    晴

70、80后的朋友们可能都还记得老狼的《同桌的你》，当年红遍大江南北，不论你走在哪里，街头小巷都会放着这首歌。至今我还能够唱“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前些年，随着这歌声，老同学们都在寻找同桌的你，大家之间纷纷串联，大学、中学、小学都搞校友聚会，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仿佛一下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一时间，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席后必定要卡拉OK一番，必定要唱《同桌的你》《水手》《月亮惹的祸》《过火》《萍聚》《知心爱人》等等。那时席间还必定名片纷飞，互记电话号码，后来是加QQ、微信等，而且郑重约定下次的见面。

记得这些年约得最齐整的一次还是十年前，我们高中的老班长从美国回来了，我们班上二十多个同学齐聚一堂，在我们恩施最豪华的酒店喝倒了一批，接着又到KTV喝倒了一批，最后又到夜市宵夜，又喝倒了一批，而我是那个坚持在最后的人之一。那一次我力战群雄，业已成为我喝酒历史上的巅峰之作了，此后，我就一喝就醉，再也无法重现当年辉煌了。

逐渐地，以后再怎么约，老同学已很难约得那么齐整了。后来人人都喊忙，都说没时间。越是功成名就的同学越忙，特别是大老板同学，一天都有几个饭局，来露个脸之后就匆匆走了。

而且网络一夜之间占据了人们的生活空间，网上交流则占据了我们大部分的时间。大家宁愿宅在家里，在网上和朋友同样可以交流，还可以一起打游戏、做任务，这样比打的或者开车去见面、吃饭、聊天等等节省时间多了，现在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时间浪费在与无用的老同学身上了。除非有目的，否则这样的饭局没几个人愿意参加。

我一老同学，哭着喊着约我吃饭，声称好久不见，甚为想念。结果，大家刚在餐桌边坐定，老同学就掏出两个手机来，摊在餐具两边，一个处理公司的事情，一个处理家里的事情，公司的一单生意安排下属拿下，家里小孩读书、老人生病看医生的事情也在做安排。菜上齐了，他还在两个手机之间忙碌，不停地接听电话、发微信等等。

老同学语速超快地嘟哝：“没办法！现在生意太难做了，竞争太大了，孩子读书要找个好学校除了钱，更需要关系，老爹老妈身体也不行了，还得找个好大夫瞧瞧。嘿，有……个小忙你们必须帮帮老同学……”这才是饭局的实质。

幸亏我早已明白宴无好宴，天下的宴席大多都是有目的的。当然，我也有自知之明，其他的忙我一般都帮不上的，但是给老同学介绍个好医生还是在职业范围内的。老同学抛出实质，再无他话，匆匆给大家敬了一杯酒后就奔停车场，钻进小车奔赴下一场酒局，只不过他被长久地困在塞车长龙之中，感到无比愤怒和烦躁，一直骂骂咧咧的。

老同学是上市公司的老板，腰缠万贯，同时也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跟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见面也心不在焉，中年发福，脂肪全部堆积在他的将军肚上，长时间的失眠，他肤色晦暗，眼圈发黑。即使从头到尾一身的名牌，也不能带给他一点儿从容的好心情，时刻都显得那么焦躁不安。

其实现在老同学聚会都是这个样子，大家好像都不太聊天、叙旧，饭局变得十分功利，组局吃饭的人费尽心机，就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而把老同学聚起来，有时候吃着吃着发现自己原来只是个道具、陪客而已，根本没你什么事儿。好多年不见，该有多少往事值得回忆啊！可是大家都闭口不谈，只是相互吹捧着，都是场面上的语言，感觉最亲密的老同学似乎都隔了一层，整个氛围有些尴尬。怀旧的缺位，交流的障碍，纵然面对面，感觉到的只有一种淡漠与不经意。真的和我们曾经想象的同学聚会不一样，完全变味了。

在我们年轻时梦想中的同学聚会应该是这样的，大家在小河边、草地上烧烤、聚餐、晒太阳、散步、聊天、交流，分享彼此离别后的故事，讲述与倾听交织成一个生动的世界，大家在心情良好、从容不迫的交流中无限接近对方的内心，彼此依然如在学校时一般真性情，如此知心、贴心，构成了一副非常美好的画面。

我们回忆往事，虽然过去一起读书的时候并不如意，我们曾经忍饥挨饿、挨打受骂、受老师歧视、被同学欺负、感怀才不遇、无立锥之地。一次次倒霉成为成功的契机，欺负我们的人终于被时代潮流抛弃，饥饿的结果使我们学会了热爱美食、品味生活。我们有着生命中一些共同的经历，我们彼此印证着那段时光曾经一起走过，我们终于熬过那些艰难的日子，同甘共苦，有些事、有些人一辈子印刻在脑海中，无法忘却。

同学聚会上大家鲜活地坐在往事的列车上，作为共同历史的主人翁，彼此栩栩如生地讲述着、倾听着。我们会同时哈哈大笑。我们会发现心灵相通的朋友。我们在对意气风发学生时代的回忆中，拥有了无法估价的幸福、无比滋润的快乐。

在这里，金钱权势无能为力。人到中年，早就发现所有的繁华不过是过眼烟云。特别是今年疫情带给我们的感悟更为深刻。一位当大老板的同学患癌去世，还有一位同学的公司说倒闭就倒闭。电脑、手机的换代升级更是教人眼花缭乱。一切都变化得太快，我们根本追不上时代的潮流。金钱带给我们幸福感越来越短促，短促到我们感受不到生活的温情。

其实同学相聚并非要整多少人才显得气派，有时候只需要两三志同道合的知己叙叙旧、聊聊天、喝喝茶便是极好，哪里需要搞得那么盛大和麻烦啊！老同学或者朋友越是无用的越好，彼此没有目的，只是单纯地希望在一起交流，一起怀念我们曾经共同度过的青春。所幸这些年每到一个城市总有几个特别要好的老同学主动邀我相聚，在深圳、广州、上海、杭州、苏州、北京等城市总有老同学热情的身影，一想到这个城市就会感受到老同学带给我的温暖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