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

图片来自：千叶Ares

    三十多年前，奶奶下班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男孩弃婴，大冷天里在电线杆子下面嗷嗷的哭，奶奶于心不忍，尽管家里已经五个小孩了，还是带了这个弃婴回来。

   带回家才发现这个弃婴是个瞎子，爷爷劝奶奶把弃婴放回去吧，奶奶大声呵斥爷爷：“放回去冻死啊，怎么说也是一条命。” 这个弃婴就留了下来，取名李明。

   按辈分我应该叫他李叔，自我上高中之前，并不知道李叔是捡来的，一直当成亲叔叔，还常常跟着李叔一起玩，我学骑自行车还是李叔教会我的，李叔虽然没有眼睛，但是很乐观，喜欢唱歌，吹口笛，听历史故事，在盲人学校学习。但是后来，不知道因为何事，堂姐和李叔吵架，气愤的堂姐一下子吼出李叔不是奶奶亲生的这个事实。

   李叔不敢相信，我们也不敢相信，经过求证后李叔得知这是个事实，他沉默了，不爱唱歌也不吹口笛了，盲人学校也不去了，我无法想象李叔承受了多么大的痛苦，只记得他那时趁人不在家，喝了两瓶白酒，酒精中毒住院了。从那之后，李叔再也没和我们玩过。

   后来每次去奶奶家，李叔都是自己在屋子里待着，打招呼也是敷衍的，像是没了气似的，蔫蔫的。奶奶说带李叔去了全国各大医院，但是李叔先天发育的问题，这辈子都无法看到光明了。我曾偷偷看见李叔想睁开眼睛，他在用力睁开眼睛，想感受一点光明，可是他始终没能够睁开。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着，奶奶也曾给李叔娶了一个媳妇，李叔的媳妇也是瞎子，原本想着两人好好过日子，可是不知怎么的，李叔和媳妇离婚了，大家问李叔为什么，李叔说不想让老两口伺候两个瞎子。 

    奶奶岁数越来越大，腿脚越来越不好使，身边需要有人伺候，可是儿女们都不在身边，只有李叔，李叔又眼瞎，日常饮食起居还要奶奶照顾，于是孩子们给奶奶请了个保姆伺候，可是没多久，保姆被李叔凶走了，因为保姆有两副面孔。

    孩子们都在商量，那就再请一个保姆吧。李叔说不用了，他伺候奶奶，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事实证明李叔可以的，他虽然眼盲，但是路记得特别熟，出去到菜场买菜什么的不成问题，买菜回来奶奶会指挥李叔做，李叔也愿意学，没事儿的时候李叔还会推奶奶去花园转转，奶奶当李叔的眼睛，李叔是奶奶的腿脚。

   我们都觉得李叔活过来了，心里终于放下芥蒂了，不再想是不是亲生的问题，也不再打听亲生父母是谁，可是李叔说：“这辈子是来还债的，还完早点去，下辈子做个能看得见的人，看看你们都长什么样子。”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