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二十岁死去

和妹妹的一次床上夜话,让我突然觉得,这半辈子的人生,我从来没有自我,一直稀里糊涂至今。

一直自认是个看透世事冷静自持又不失天真的人。很小的时候,父母说我该好好读书,出人头地,为家里争气,我从未怀疑,从小学到初中一直以绝对的优势直到考上师范,端上父母所谓的铁饭碗。在这个过程中,我从未怀疑过自己能否做到,大概父母认为我必须做到,我就应该做到。在青春年代,看着身边的人谈情说爱卿卿我我又分崩离析,觉得他们幼稚,不懂感情,在不该恋爱的年纪恋爱,没有意义。所以总是充当同学的情感导师,颇为老道地为他们梳理情感上的困惑,排解同学的寂寞与哀愁。

参加工作后,面对谈婚论嫁,很少直面自己的感情,选择的标准是合不合适,家人支不支持。最终选择家人认为合适的,周围人都觉得合适的人结婚。婚后,在家努力做贤妻良母,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下水道堵塞,我去通,电路出现故障,我去修,……在单位努力让领导放心同事信任,不管多难的事都想尽办法完成。

我把自己活成了不需要别人的样子!伴侣是搭伙过日子的,可是,我只是给自己增加了一个需要照顾的人!孩子需要我负责!父母需要我负责!

人到中年,已没有任何的梦想,一成不变是我对现实最大的期盼。希望孩子健康,学业有成;希望父母安康,不要出现变故;希望伴侣照顾好自己身体,不要在后半生过多的拖累自己;最后希望自己的身体不要出现麻烦,能够有时间陪伴孩子长大,有精力照顾父母终老。

因为是家里的老大,从小就必须照顾保护弟妹。因为父母连生几个女孩,被村里人笑话,所以自小我就当自己是男孩,上山,下地,所有男孩能做的活我也努力去做,甚至超过男孩。跑坡,挖药,上树打杏打五味子,打猪草,挖洋芋,暑假里,不管太阳有多晒,都在山里、地里奔波。就连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我也要从不给家里人说,一定要自己打回去。这些造就了我好强,凡事不求人的性格。

我努力地给自己创造安全感,努力地让自己给家人带来安全感。可能是夙兴夜寐的思虑,让我年过三十,心脏就已如同耄耋老者。每次在医院检查,听到医生充满疑虑地询问我的年龄,又反复确认我的心脏问题,我总是会淡定地解释病程。我给自己的安全感,在一次次的复诊中变得越来越不确定。我开始担忧,这个身体哪一天会随着“发动机”的怠工而突然停止运行,恢复出厂设置。我为自己可能没有机会陪伴孩子长大而忧心忡忡。我甚至开玩笑式地问过儿子:有一天妈妈不在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你会怎样?孩子马上泪如雨下:“妈妈,你不要说这个了,如果那样,我马上也活不下去了!”我心如刀绞,还要笑着对孩子说:“妈妈只是开玩笑。”

时至今日,我确实没有为自己活过多少。我也曾经有梦想:小学四年级时,看到村子北山上大片的荒地,我想长大了往山上修条路,办个农场。上中学时,我想将来当个外交官,或者记者,去世界各地看看。当我按照师长的意愿,上了师范,我有机会读很多的文学作品,我想当个作家。参加工作了,在父母的要求下早早结婚,我的身份又多了几重,妻子,儿媳,母亲。现在梦想只能成为梦想,在偶尔的梦想时分,怅然若失,又赶紧提醒自己,生活就是这样。

是的,生活就是这样,让我在二十岁死去。从此,这个世上,只是别人想要我成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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